抗戰(zhàn)后期桂林日諜案

03號秘密油庫遭轟炸

抗戰(zhàn)時期曾任美國援華空軍第十四航空隊司令官的陳納德將軍在他的回憶錄中，曾提及日諜在廣西桂林的破壞活動，但較為簡略。隨自上世紀90年代以來美英兩國二次世界大戰(zhàn)相關軍情檔案解密及臺灣國民黨軍統(tǒng)檔案部分解密，當年發(fā)生在桂林的日諜案件的真相終于浮出水面……

1943年4月中旬的一天晚上，戰(zhàn)時南方軍事、政治重鎮(zhèn)桂林又響起空襲警報聲，8架日軍戰(zhàn)斗轟炸機襲擊了美軍第十四航空隊03號秘密油庫，燃起沖天大火。這座油庫位于獅頭山腳，一半深入一個無名大溶洞。油庫外邊做了巧妙的偽裝，只有一條公路出入庫區(qū)，四周警衛(wèi)森嚴，只有持特別通行證的美英兩國陸空軍人員可以進出，中國軍人不準進油庫。然而，日軍飛機竟然準確地襲擊了這個目標。

這次轟炸，至少損失4萬多加侖汽油，給十四航空隊作戰(zhàn)造成很大影響，因為油庫的航空汽油都是美軍橫越喜馬拉雅山和橫斷山，從印度加爾各答及美國本土運來的。當時，十四航空隊正逐步奪取華中、華南上空的制空權，對日寇構成不小的威脅，同時配合中國空軍出擊，轟炸地面上的日軍及長江上的日軍艦隊。桂林03號秘密油庫被炸后，日軍航空兵又猖狂起來，對南寧、桂林等地重要目標進行狂轟濫炸。

戰(zhàn)時桂林等地日軍諜報網(wǎng)活動相當活躍，特務們經(jīng)常在夜晚向空中打信號彈，為空襲的日機引航，還散布謠言，惑亂人心，甚至投毒、暗殺，氣焰囂張。

油庫被炸時，美國第十四航空隊的指揮官陳納德將軍正在桂林，聞訊匆匆趕來指揮滅火。他判斷這是在桂林的日軍間諜提供的準確情報，便召來十四航空隊情報處副處長莫瑞德中校，限期破案。后來的結果證實了陳納德將軍的判斷。

當時，陳納德向重慶最高統(tǒng)帥部和盟軍總司令史迪威將軍反映此事。蔣介石責成軍統(tǒng)局長戴笠加派精干人員去桂林，協(xié)助盟軍反諜人員破案。盟軍總司令部加派英軍情報專家查爾斯少校帶領4名英籍華裔反諜人員從昆明來到桂林。反諜陣容加強，由美軍十四航空隊情報處副處長莫瑞德中校負責指揮。

莫瑞德原在美軍太平洋戰(zhàn)區(qū)司令部關島情報站任少校副站長，畢業(yè)于美國阿肯色州陸軍情報學校，專攻過情報反諜專業(yè)，擅長破譯密電碼。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后，調(diào)往關島情報站服役，立過兩次軍功。

莫瑞德早年曾到過中國，因為他的伯父是傳教士，在南京一個天主教堂任牧師。他對中國人民很有好感，自從日本發(fā)動侵華戰(zhàn)爭后，更同情中國人民。莫瑞德中校在桂林工作，雖說也破獲過一兩個日諜情報組，可是工作并不順利，因為國民黨軍統(tǒng)桂林站站長胡仰宗熱衷于反共而對于打擊日諜不感興趣。

從昆明來到桂林的英軍情報軍官查爾斯少校畢業(yè)于英國陸軍情報學校。上世紀30年代初到印度孟買，在英印軍總部情報處任職，因鎮(zhèn)壓印度土著居民有功，獲得勛章。1940年春，查爾斯在香港搞對日情報工作，主辦了一個情報訓練班，培訓一批主要是香港華人的情報員。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后，他被日本憲兵逮捕，受過嚴刑拷打，幸被香港地下抵抗組織的中國人營救，進入廣東寶安山區(qū)。

重慶派來的反諜干部安健，是位年輕的少校，雖然其貌不揚，但精明干練，拳腳功夫也好。安健會說一口流利的英語，與莫瑞德、查爾斯等人的配合不錯。他們通過幾次偵察，發(fā)現(xiàn)半年前從香港入境來桂林定居的蘇姬小姐有重大嫌疑，即派人對她暗中監(jiān)視，連她的通信、電話都進行秘密偵察。莫瑞德等人避開胡仰宗，派出查爾斯的助手、英籍華裔反諜人員宋安（譯音）潛往香港，調(diào)查蘇姬的底細。

軍統(tǒng)上校胡仰宗自從桂林秘密油庫被炸后，情緒反常。查爾斯的人員還監(jiān)聽到胡仰宗與蘇姬用暗語進行的簡短通話。

神秘的年輕女人

桂林城南有一座天主教堂，是半個世紀前法國傳教士所建，年輕的蘇姬小姐就借居在這兒。

蘇姬30歲上下，長相妖艷，肌膚很白，如同歐美女性，體態(tài)豐滿，說不上漂亮，但頗性感。她愛打扮，衣飾時髦，有著較高的文化，會說英語，還能用法語與房東及年邁的牧師勒杜瓦交談。她善于交際，與重慶一些顯赫人物的親屬保持著私下交往，常有重慶來的身份不明的人來教堂找她。就是桂林一些文武官員、憲警界一些頭面人物，也和這個女人保持著“交情”。蘇姬又以進步人士的面貌出現(xiàn)，她為災民捐款，參加抗日救亡活動，報紙上多次刊登蘇姬探望孤兒，捐贈衣物食品的照片。住滿國軍傷病員的醫(yī)院，也是蘇姬常去之處。她還帶頭參加市民學生與盟軍官兵的友誼聯(lián)歡，她的舞技一流又善交際，是舞場上的活躍人物。

但是，自從蘇姬來桂林定居后，桂林的兇殺案和情報泄密案、破壞案明顯增加，鬧得人心惶惶，美軍秘密油庫被炸案是其中最為引人注目的一起特大案。在莫瑞德的心目中，這位蘇姬女士很可能就是日本的瑪泰黛麗（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中德國著名的女間諜）。

桂林城外多山，山清水秀、秀甲天下。從地質(zhì)學上說，桂林山區(qū)屬于喀斯特地形，石灰?guī)r溶洞很多，有不少溶洞異常幽邃神秘，給敵特提供了天然的隱蔽所。每到夜里，漓江兩岸的山區(qū)，便時常出現(xiàn)日諜發(fā)射的紅色或綠色信號彈，鬼火似的，給古城平添了驚恐和緊張的氣氛。中國軍警幾次搜捕，均徒勞而返。軍委會桂林行營主任李濟深將軍也為桂林等地日諜活動猖狂而感到惱火，采取過一些措施，但都收效甚微。

不久，英軍反諜人員宋安從香港潛回桂林，弄來了蘇姬的背景材料。據(jù)稱，她是嶺南茶商之女，少女時代讀過廣州的教會學校，當過護士。七七事變后，她參加過抗日救亡活動，曾兩次被捕，經(jīng)知名人士保釋出獄。1940年，蘇姬嫁給一位從南洋回國的青年富裕華僑，不久離婚，獨居香港。蘇姬資助過滯留港的進步人士，著名影星胡蝶與她有過交往；她還得到過郁達夫、許地山等著名作家為她撰寫的對聯(lián)、題詞。因不甘心在太陽旗下過屈辱的生活，從香港回到桂林。總之，蘇姬和日本人沒有任何聯(lián)系。

一張看不見的諜網(wǎng)

莫瑞德中校相信這份情報，但他對眼前的事百思不解，陷入迷惘。查爾斯少校對部下搞來的情報也深信不疑，他主張慎重行事，一方面繼續(xù)監(jiān)視蘇姬，一方面擴大搜索面，排查已記錄在案的日特嫌疑分子。

安健藏而不露，喜歡冷靜地思考問題，他過去曾破過幾宗日諜案。1940年，他在上海淪陷區(qū)和租界活動時，參加過由軍統(tǒng)處長毛森策劃的炸毀虹橋機場10余架日軍飛機的行動，受過嘉獎。他對英軍反諜人員宋安所作的調(diào)查表示懷疑，認為蘇姬十有八九是日本間諜，而且這女人還起著掩護其他日諜的特殊作用。從某種角度上說，蘇姬相當干練大膽，很不好對付，軍統(tǒng)上校胡仰宗極可能是她的同伙之一。

安健派助手協(xié)助查爾斯的部下繼續(xù)監(jiān)聽蘇姬的電話，檢查她的往來信件。同時，安健還派人監(jiān)視在市內(nèi)西大街上開求知書屋的宮天羽。宮是青島人，有點文化，他自稱不懂日語，但有一天安健派的兩名助手在書屋里故意以日語交談時，發(fā)現(xiàn)宮老板鬼鬼祟祟地偷聽。還有人反映，每過兩天，就有一個修鞋匠在西大街口老榕樹下與宮老板的店伙計接頭。桂林某印刷廠的技工羅運來向安健匯報說，一天夜晚桂林街頭發(fā)生蹊蹺的車禍，導致一名青年婦女被撞死，肇事者是美軍司機，據(jù)說是由于他與車上的美軍軍官飲了被摻進麻醉藥物的啤酒，美軍軍官的公文包被日諜分子弄走了。羅運來和兩個伙伴也參加過追擊，但他們發(fā)現(xiàn)中區(qū)憲兵隊副隊長邵雄追在最前面，他本可以活捉那個跌了一跤，已跑不動的日諜分子，可是不知為什么，邵雄竟連開兩槍，將其擊斃……

羅運來認為邵雄很可疑，還提供了如下情況：就他所知，邵雄不止一次利用職權包庇過桂林的日諜嫌疑分子；把市民扭送到中區(qū)憲兵隊部的歹徒悄悄釋放；他還在桂林陸軍醫(yī)院后門與蘇姬有過接觸，收下蘇姬交給他的物品，爾后若無其事地分手。

羅運來提供的線索使安健很感興趣，安健布置了精干人員監(jiān)視邵雄，并把有關情報提供給莫瑞德和查爾斯。莫瑞德建議：鑒于中國的政治腐敗，情況復雜，最好還是由十四航空隊情報處的幾位華裔反諜人員出馬監(jiān)視邵雄，必要時逮捕他，秘密關押。這樣，安健就不至于惹出麻煩——據(jù)說邵雄的岳父是重慶大本營的中將主任，是受蔣介石信任的實權人物。

安健接受了這一友好的建議。他估計主動給予合作的羅運來，很可能就是中共情報員，但這又有什么不好?都是為抗日救國，當然不可讓胡仰宗知道。

莫瑞德中校還收到一封用英文寫的匿名信，信中提到蘇姬和邵雄都很值得懷疑。莫瑞德把信給查爾斯和安健看了。查爾斯對宋安也已生出懷疑，不再安排他參與破案，并另派一名親信潛往香港，重摸蘇姬的底。安健則回到重慶，經(jīng)戴笠批準調(diào)閱了1935—1940年軍統(tǒng)女特工人員的檔案資料。結果發(fā)現(xiàn)在軍統(tǒng)上海站的人員中，有個名叫陳素珍的年輕女特工，其外貌與蘇姬有點相像，幾經(jīng)查證，終于認定陳素珍就是蘇姬。

陳素珍原籍南京，1934年在上海滬江大學讀書時，加入了國民黨的特務組織軍委會特別調(diào)查處（軍統(tǒng)局的前身）。她為人聰明伶俐，能力非凡，曾經(jīng)參與對廣東軍閥陳濟棠的空軍倒戈投向南京政府的策反行動。她使的是“美人計”：先與曾留學法國、日本的廣東空軍副參謀長陳詹美上校談戀愛，并閃電式結婚，爾后又施展出交際花手腕，以金錢收買廣東空軍的飛行員，造成50余架廣東空軍的飛機投歸南京中央政府，這使“南天王”陳濟棠迅速垮臺。抗戰(zhàn)初期，陳素珍奉命監(jiān)視南京的國民政府軍委會副總參謀長白崇禧將軍。1939年，陳素珍潛入上海租界活動收集日本陸空軍情報，注意在滬的美、英、法等國僑民及外交官員的動向。但她被自己的同志出賣，遭日本密探綁架，之后就下落不明。軍統(tǒng)內(nèi)部檔案上還記載：陳素珍被捕后經(jīng)不住酷刑，變節(jié)投敵，出賣了10余名軍統(tǒng)特工。以后，她被調(diào)往日軍華南派遣軍總部情報署工作，改名換姓，成為日軍的高級間諜。

搜查落空無憑無據(jù)

安健帶著這份材料回到桂林，向莫瑞德中校作了匯報。此時查爾斯派出的人員也回到桂林。據(jù)他說，通過內(nèi)線了解到宋安那次進入香港后即被日軍特工逮捕，他熬不過酷刑，供認了自己的真實身份，為求得活命反過來為日軍效勞，按照日特授意編造了蘇姬的假材料向查爾斯、莫瑞德匯報。

查爾斯怒不可遏，當即召來宋安，責令其交代實情，宋安不得不承認了這一切。

那個反諜人員還報告查爾斯：蘇姬正是陳素珍，她投敵后在香港以交際花的面目出現(xiàn)，利用通曉英語的特長，探得英軍大量情報。她與同伙測得扯旗山等地英軍炮臺的準確位置、英國陸海軍布防的情況，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后，日軍僅用一個星期就攻占了香港，其中就有蘇姬的功勞。她那個當中國空軍上校的丈夫陳詹美，也在她的軟硬兼施之下無恥投敵，充任在廣州的日寇華南派遣軍總部航空兵指揮部的戰(zhàn)略顧問，為日寇出謀劃策。

至于那個邵雄的底細，安健、查爾斯沒有摸清楚，不便貿(mào)然抓他。但在桂林城內(nèi)陸軍醫(yī)院里發(fā)生的一起謀殺案，終于使他暴露出日諜的身份。

疊彩山又名桂山，山上古樹蒼郁，半山上有一座古色古香的福真祠。一進入祠堂便可看見一石壁，上鐫大字：明常熟瞿忠宣（式耜）、江陵張忠烈（亮夫）兩公成仁處。兩人都是南明忠臣，明永歷年間，兩人留守桂林。清順治七年（1650年），清軍攻占桂林，被大漢奸定南王孔有德殺害，后人建祠以紀念忠烈。安健得到部下報告，有兩個形跡可疑的男子，不定期地來福真祠接頭，他親帶助手設伏抓捕。不料對手已有提防，結果發(fā)生槍戰(zhàn)，雙方互有傷亡，安健的助手被打死，安健也負傷。千鈞一發(fā)之際，羅運來和兩名工友打扮的漢子趕到相助，打死日諜二人、傷一人、一人逃走，負傷者被羅運來等人捆綁住。

莫瑞德下令將傷者押送到陸軍醫(yī)院搶救，實行“特別護理”，安健為了確保留下這“活口”，布置戒備，對外封鎖消息。一天夜里，一名查房的“軍醫(yī)”溜進那座住院樓，而擔任守衛(wèi)任務的一名特工偏偏擅離職守，去朋友家打麻將牌了，結果負傷的日諜被刺殺。此時，中區(qū)憲兵隊長邵雄也消失了。

一直處于中、美、英三國反諜人員嚴密監(jiān)視下的蘇姬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她又與桂林城外某地駐軍的韋旅長拉上了關系。一天，莫瑞德中校使用“調(diào)虎離山”計，派人把蘇姬請到桂林中區(qū)警察局，請她澄清幾個問題。與此同時，查爾斯少校親帶助手悄悄進入蘇姬在天主教堂的住所，進行突擊檢查，但一無所獲。

查爾斯少校正要離開時，突然開來兩輛軍用卡車，車上跳下幾十名武裝士兵，為首的少校營長攔住查爾斯等人，破口大罵，責問為什么竟與他們韋旅長的女朋友過不去。查爾斯口出不遜，當即遭到士兵們的毆打，莫瑞德中校與桂林行營沈副參謀長趕到才解了圍。莫瑞德不得不承認，蘇姬這個女人不好對付，要逮捕她必須有真憑實據(jù)。

女諜墮入“美男計”

幾天之后，蘇姬與那個韋旅長結婚，并公開舉辦盛大的婚宴。韋旅長還派人放出風來：安健若再亂懷疑他的新婚嬌妻是“日本間諜”，當心腦袋！這韋旅長在抗日戰(zhàn)爭中立過戰(zhàn)功，蘇姬通過婚姻得到韋旅長的庇護。她在桂林市中心中山路開辦了一家天鷹咖啡廳，主要接待美、英、中三國軍政人員，尤以美國空軍官兵、地勤人員為多。她一身歐式艷裝，親自當招待。她能彈鋼琴，又會吹奏薩克斯管，大方地周旋，服務態(tài)度無可挑剔，生意十分興隆。

莫瑞德決定下一個“美男計”，派出一個美男子與蘇姬勾搭，以離間韋旅長和蘇姬的關系。他派新從美國調(diào)來的B29新型轟炸機駕駛員金特利，常去天鷹咖啡廳與蘇姬廝混。金特利年輕英俊，外貌酷似當時好萊塢的影星小范朋克。他善飲酒、會跳舞，瀟灑風趣，很快就進入角色，與蘇姬打得火熱，不久便與蘇姬同床共枕。蘇姬起先也懷疑這個可愛的美軍下級軍官是莫瑞德派來對付她的反諜人員，持有戒心。她通過幾個途徑了解，得知十四航空隊情報處根本沒這么個人，這個金特利只是個花花公子，只對爵士樂、白蘭地、啤酒與女色感興趣，只盼著戰(zhàn)爭結束回美國與親人團聚，蘇姬相信自己的判斷，便放心了。

莫瑞德和安健派人到桂林軍界放風，一時許多人大談韋太太勾結盟軍飛行員的風流艷事，有聲有色，不久傳到韋旅長耳中。韋很惱火，也感到傷面子，后悔不該一時見色起意，娶了蘇姬這女人為姨太太。而蘇姬拿他這個矮小剽悍的旅長只是當了擋箭牌利用一下而已。兩人因口角而動武，鬧得不可開交終于離婚。由此，蘇姬失去了庇護，想出逃已不可能了。

求知書屋的宮老板已在中、美、英三國反諜人員的嚴密監(jiān)視下，在一次與蘇姬密派的人接頭時，被安健逮捕。另一日諜拼命逃跑，跳入漓江，被追捕警察生擒，審訊中他作了交代。

莫瑞德中校趁蘇姬登報招聘懂英語的侍者之機，密派一個美籍華裔特工打入咖啡廳，終于掌握了蘇姬搞情報活動的證據(jù)。原來，咖啡廳后堂第三張桌臺的桌腿上有一細槽，因在內(nèi)側外人看不出來。蘇姬把疊好的小紙條塞進細槽，等候一個貴婦人打扮的女人或一佩中校領章的國軍軍官定時來取。

1943年8月初，蘇姬被十四航空隊情報處逮捕，但她不承認自己的罪行。然而，當她的10幾個同伙也先后被捕時，她不得不認罪。美軍第十四航空隊03號秘密油庫被炸，正是她泄密給日本間諜。她被桂林行營軍事法庭判處死刑。至于軍統(tǒng)桂林站長胡仰宗，并非日諜，他只參與了蘇姬搞的走私活動，撈了一大筆錢，后被軍統(tǒng)局撤職查辦。

邵雄在1943年8月試圖逃離桂林時被捕，在被押解途中，咬碎了衣領里縫藏的毒藥而亡。他是道地的日本人、名叫田中弘一，16歲時就在中國東北地區(qū)從事間諜工作，18歲隨日本侵略軍到上海，在虹口日軍司令部情報課任少尉課員，由女間諜南造云子領導。1938年初，日寇攻占南京后，日軍情報機構派田中弘一冒充被俘后又逃出的中國憲兵邵雄，深入中國后方，長期潛伏，從事諜報工作，行前做了整容。至于真正的邵雄則在南京保衛(wèi)戰(zhàn)中被俘后被處死，剖腹剜心，棄尸荒野。這個假邵雄一直潛伏于柳州、桂林等地，蘇姬來桂林后，邵雄受命給予配合與掩護。

生死未卜的難解之謎

最不可思議的是，抗日勝利后的1946年秋天，那位在當年的“美男計”中扮過主角的金特利在重慶一家豪華西餐廳門口，竟又撞見了蘇姬！她還是打扮得那樣摩登入時，挽著一位穿西裝男子的手臂，神態(tài)悠然，談笑風生。

金特利嚇了一大跳。當年他在桂林明明見到報紙上刊登日軍女間謀蘇姬被判死刑的消息，現(xiàn)在卻又活現(xiàn)在眼前。老天，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誰救了這個曾經(jīng)出賣中華民族，背叛祖國，危害中國人民抗戰(zhàn)事業(yè)的女人？這成了一個至今難解的謎。

近來筆者查到南京圖書館所藏的1947年上海《茶話》雜志載文《一個美國情報軍官在中國的經(jīng)歷》（譯文）中說，該文作者當年正是十四航空隊一名上尉情報軍官，還參與了偵破桂林日諜案的后半過程，也正是他的戰(zhàn)友金特利在1946年秋的重慶見到了蘇姬，大為震驚，但他在回憶錄中并未講清楚蘇姬如何逃脫一死，認為是個謎。筆者還從查閱民國報刊中了解到，蘇姬是孔祥熙二女兒孔令偉的密友，關系很深，曾互相勾結從香港大搞走私、牟取暴利。而且蘇姬還與重慶國民黨高層9位政要的夫人保持某種關系，正因為這層背景，她才可能被保護下來。1946年底，她便從重慶、上海兩地神秘地永久消失了，其下落不得而知，還真成了個歷史懸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