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柳暗花明的成功者

由李安導演的電影《臥虎藏龍》，奪得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等四個獎項，這是奧斯卡歷年來入圍與得獎最多的外語片。

●不愛啃書，只喜歡戲劇

李安于一九五四年十月二十三日在臺灣出生，父親是高中校長。然而當年李安在大專聯考放榜時，名落孫山，使父母憂心忡忡。李安知道自己使父母顏面無光，心里非常難過，但是他了解自己對啃書毫無興趣，只喜歡戲劇，一心一意想做演員。他后來在一家藝術專科學校畢業，服完兩年兵役，旋即于一九七八年赴外留學，進入美國伊利諾大學影劇系攻讀，由大一念起。那年他二十三歲。由于英文程度不夠好，取得影劇系學位之后，已不再夢想以演戲為生。

在伊利諾大學的那段日子，李安有機會再度觀賞一些從前在臺灣看過的電影，驀然驚覺：在美國看的電影，如《畢業生》、《計程車司機》等等，這些電影的原版拷貝，可以明顯看出西方世界所強調的感性流露，導演對于劇中人物之心理沖突與激烈的情欲表現，皆有爐火純青的圓熟的處理，而在臺灣看的那幾部電影，已被“電檢處”大肆修剪過，這個發現遂引發嘗試改學導演的志向。大學畢業后，李安申請進入紐約大學，攻讀影劇學碩士，并且開始研究導演技巧。

一九八三年，李安的父親退休，與母親相偕來美探視愛子。那時，李安正在紐約大學研究所深造，女朋友則在伊利諾大學念微生物學博士學位。李安為了讓年邁的雙親高興，遂打電話向女友求婚，臨時決定立刻在父母面前舉行結婚典禮，不料父母卻誤以為他倆對學業漫不經心，而感到萬分失望。

在紐約大學準備碩士班的試制電影時，他以含蓄內斂的導演手法，拍攝完成一部成本很低的電影。這個作品在一九八五年紐約大學電影節上，膺選“最佳影片獎”。影劇系的昔日同窗，回憶那年李安為拿到影劇系碩士學位，首次執導演筒。由于他當時的英文尚不夠流利，所以找來的演員，大多數是中國演員，他得以順暢地用華語和他們溝通，有時甚至會不小心用中文對影片中的少數美國演員講解劇情，一發覺自己原來是在跟美國演員說話，才連忙改用英文。據說他在導戲時，最愛講的幾句英文就是：“少一點!”、“多一點!”、“不要動!”或“不要哭!”

●長久蟄伏在家，

令他心情沮喪

由于李安在紐約大學的杰出表現，剛離開學校，就得以與美國著名經紀人簽訂合同。他期盼能在美國電影界闖出一片輝煌天地。然而，一晃六年，居然一事無成。美國經紀人批評李安的個性太內向，與好萊塢格格不入，又責怪他與影片公司洽商片約時，總是沉默寡言，使許多影藝界大老們，都以為他不會說英語。

長久蟄伏在家，令他心情沮喪，每天除了在廚房為妻兒烹煮飯菜，就在客廳看電視打發時間，偶爾獨自出去練習一下網球。妻子看在眼里，雖然心中百感交集，卻鼓勵他絕對不要放棄自己在導演方面的興趣與理想。李安經常將他今日的成就，歸功于妻子的愛心和耐心。其妻現任紐約醫學院研究員，他倆育有兩個兒子。

一九九○年，李安在美國撰寫兩部電影劇本，參加臺灣文藝界舉辦的征求劇本比賽。他所提交的兩部作品，各獲第一名與第二名。臺灣中央電影制片廠欣然與他簽約，以四十八萬美元，供其拍攝第一名的得獎劇作。李安恍若重獲新生，快活無比地趕回臺灣。抵達影片公司時，只簡短地向主管們自我介紹，之后，立刻將多年來壓抑在心里的肺腑之言脫口而出，他說：“我要是不能馬上動手拍一部電影，我就要發瘋了!”

有大牌電影公司為后盾，又不虞資金的來源，這使李安能夠充分發揮長才，專心做他最愛的事——“拍電影”。

●在國際影壇嶄露頭角

第一部電影，名為《推手》，于一九九二年殺青。故事情節是敘述一位紐約的太極拳師傅，兒子娶了白人為妻，從而醞釀出東西文化的沖突。此影片在臺灣頗受歡迎，在影展中囊括三項大獎。兩年后，打進美國市場。

因為李安執導的處女作，票房賣座成績斐然，電影制片公司決定再投資七十五萬美金，由他導演第二部電影。在一九九三年，拍攝《喜宴》，描述一位從臺灣到美國的、年輕同性戀男子的故事。劇中人為了討父母的歡心，與一位中國女孩結婚，也為太太辦綠卡。劇中情節對于個人自由與社會傳統之間的痛苦掙扎，有細膩委婉的詮釋。此片在臺灣地區維持良好的票房紀錄。

《喜宴》在一九九三年柏林影展上，贏獲金熊獎，接著又在美國境內得到金球獎與金像獎的“最佳外國影片”提名。數家美國廠商，目睹李安的電影受到各方肯定，才開始喊出高價，搶購其發行版權。這部電影的成本不算高，票房佳績卻高達成本的三十倍，是一九九三年間“利潤”最高的一部影片。

李安因為從小不愛讀書，一直覺得無顏面對父母的期望，在獲得柏林影展的金熊獎之后，終于在國際影壇嶄露頭角，才認為自己受到父母的肯定。

兩部成功的影片問世之后，許多人慫恿他再一次嘗試進軍好萊塢；但是，因為過去親身經歷過的煎熬，仍然使李安心有余悸而裹足不前，從而決定留在臺灣拍攝《飲食男女》，以臺北作為故事背景，借中國菜為畫面點綴，剖析中國文化的代溝與沖突。這部影片第二度使李安執導的電影，獲得奧斯卡“最佳外國影片獎”提名，許多影評家一致認為，《飲食男女》是李安的代表作。

《飲食男女》這部戲中，出現了一百多道不同的中國菜，有些還是在一般餐館見不到的名菜。一幕接一幕熱騰騰的佳肴美食在大銀幕上展示，促使許多觀眾被色、香、味的幻覺所吸引，一看完影片，就急著找一家中國餐館，大快朵頤一番。在影片攝制期間，制片公司高金禮聘三位全職廚師，在攝影棚內大展廚藝，以一道又一道精致亮麗的中國菜式，為電影烘托出劇情的連貫性。加拿大有一位影評專家，談及李安導演的《飲食男女》時說：“有些好電影會使你笑，有些好電影會使你掉眼淚，《飲食男女》卻使你流口水。”

●導演《理性與感性》，獲提名“奧斯卡最佳導演獎”

一九九五年，英國女星兼劇作家愛瑪湯普森，欲將珍·奧斯汀于一八一一年出版的小說《理性與感性》予以改編，搬上大銀幕。劇情主要是描繪英國維多利亞時代，白人社會的風俗民情與心理沖突。愛瑪湯普森四處尋覓合適的導演，再三斟酌考慮，結果李安雀屏中選。消息傳出后，有些美國影劇界人士，驚于此項意外抉擇。然而，影片完工后，這些人更驚于李安才華橫溢的優異表現，這是他執導的第四部電影。這部影片剛上市那段日子，每周的賣座紀錄，皆持續有數百萬美元之佳績。

李安因導演《理性與感性》，而獲提名“奧斯卡最佳導演獎”。這部電影總共榮獲七項奧斯卡獎提名，結果揭曉之后，惟有“最佳導演獎”落空，引起一些影劇界人士的不滿，認為評審甄選有失公平，而促使紐約影評家學會及全美劇評協會，分別頒予他一項“最佳導演獎”。此舉證明李安的導演能力，已超過時空、種族、文化和語言的隔閡。

一九九七年，李安執導的《冰風暴》，改編自小說家李克慕迪的作品。李安以精密審慎的手法，捕捉到一九七三年間，一段浮華雜亂的時光。他用平實的幽默感與陰沉的不祥征兆，交織出一出喜劇與悲劇相互平衡的電影，觀眾們尤其欣賞整部影片布局中的寧靜氣氛。

李安的電影有一種特殊的文雅風格，他絕不評斷劇中的任何角色。他在談及《冰風暴》時曾說：“我自幼接受中國式家庭教育，這使我對劇中人物產生一種惻隱之心，也對大自然有一份難以言喻的恐懼和敬意。人生有太多事，是我們沒有能力控制的。”

李安在影劇圈，亦以注重細節出名。他規定演員們，在演出他所執導的電影之前，必須填寫一份問卷，以測驗他們是否對于自己將要飾演的角色充分了解。

外表看來慈眉善目、和藹可親的李安，內心卻充滿不屈不撓的倔強毅力，不成功絕不罷休。他在國際影壇的前途不可限量。他于一九九八年一月，膺選為該年度英文亞裔雜志評定的、二十五名全美最具影響力的亞裔人士之一。他將繼續扮演東西文化橋梁的角色。

（選自臺灣《走在世界屋脊上》，題為編者所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