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識一個科技業的朋友。有一回他參加某個慈善的募款餐會,餐會的重頭戲是義賣十幅畫作。當第一幅畫作抬出來,主持人還沒有宣布底價時,受邀前來義務演唱的歌手,便跳出來舉手喊:“十萬!”主持人露出尷尬的表情,說:“對不起,這幅作品底價三十萬。”
歌手一聽,半低著頭說:“不好意思,我沒那么多錢……”
這下全場的氣氛眼看更尷尬,我的朋友站了起來,對歌手說:“三十萬底價我出,但你出的十萬不要收回去,我們合起來四十萬買這幅畫,拜托大家不要和我們搶。畫呢,就掛在你家。如果將來畫漲價,你要賣,記得我的份要分給我!”
全場的來賓一邊笑一邊拍手,氣氛變得很熱絡,后來的作品都高價賣出。因為一個意外的插曲,使得慈善餐會比預期成功很多。
我的朋友對自己這次的機智和慷慨,頗為得意。但他并沒有到處聲張,他只是把這次俠義之舉,回去告訴他剛訂婚的女朋友。本來想得到愛人的贊賞,沒想到他的愛人冷冷地對他說:“你有錢,充什么凱子?幾十萬這樣亂花,不會拿來給我啊……”
他告訴我當下的感覺,不只像被澆了一盆冷水,簡直就像被五百公斤的冰塊砸到頭。是的,我們所愛的人,最有力量重傷我們的心。
愛情的扣子
談戀愛像“扣扣子”。有時候扣子扣錯了,你要扣到一半才知道。扣錯了,怎么辦?解開重扣就是了,但中間過程的麻煩和痛苦是免不了的。常常越是愛得深,越是沒那么容易解開呢!所以還是能不扣錯就別扣錯的好。這就是為什么小時候,媽媽都會教我們扣扣子時,最好從最后一顆扣起,那就一定不會錯。
什么是愛情的最后一顆扣子呢?我說是兩個人的“價值觀”。像我那俠義心腸的朋友,他和愛人的問題,不是花幾十萬或幾百萬的問題。關鍵不是錢“多少”,而是錢要花在“哪里”,“為什么”要花的問題。就算只花一塊錢,如果兩個人價值觀不同,也會沖突。不明白的人會說:為了一點小錢而分手,太不值得;明白的人則知道那一塊錢代表的是整個人生。
那有沒有一個“雷達”,可以及早發現雙方價值觀的差異,讓無辜消散而避免無謂的死傷呢?
有的,最有效的“雷達”,就是檢測雙方的“語言”。
我們都是用語言在思考,我們的思考也會在語言中顯露出來。舉個簡單的例子,當一個人說“做愛”和說“陪睡”,雖然是指同一檔事,但呈現出來的卻是上天下地,水火不容的價值觀。
我有一個朋友為了準備結婚,買了一個百坪豪宅。他告訴我,有一晚他那即將新婚的太太和閨中好友聚會完,回來抱著他,兩眼閃著光,興奮地對他說:“你知道嗎,她們有多羨慕我?每個人都跟我說,只有我的才是真正的億萬豪宅啊!”我的朋友從他女友眼里,如明月般的光亮中,看到了自己未來的黑暗。真是“眼前明月光,是我心上霜.舉頭一片黑,低頭撞到墻!”
扣錯的扣子,
要勇于解開
有一個朋友,他在公司表現十分突出。有一天,他們集團的大老板特地從香港飛來臺北告訴他,董事會將提名他做下一屆的CEO。他考慮很久,回家和太太商量,他想要婉拒這份差事,他對太太說他想要有更多時間和太太、女兒在一起,眼看女兒就要長大,他不想錯過女兒最后的童年。他知道如果他接下CEO,他就將在女兒變大人的成長過程中,連做旁觀者的位置都沒有。他甚至想跟老板商量,能否讓他去集團的慈善基金會任職,他想對教育的問題投入更多心力,幫助社會上需要幫助的孩子,藉由新的工作也學會更多來幫助自己的孩子。沒想到太太對他的想法大加反對,堅持他一定要接受CEO。太太生怕他收入減少,沒辦法提供給她貴婦般的生活方式。她居然不惜以離婚相迫,說出:“你接CEO讓我更有面子,有什么不對?”經過幾次爭執,我的朋友才明白,他在太太眼中,不過是個提款機。他的理想、夢想、懷想,在太太心中連一塊角落都沒有。他只能把扣錯的扣子解開,真的和太太離婚,付出了一筆可觀的贍養費,帶著女兒展開新生活。幸運的是老天對他很眷顧,居然不久就讓他碰到新的人生伴侶,這個女孩不只愛他,也真心愛他的女兒,三個人生活得很快樂。有一次他的女兒對我說:“郝叔叔,我心里有些話想說出來,但我怕說出來會有罪惡感。”
我說:“說來聽聽,看我能不能幫忙?”
“我感覺Sophie比我媽咪愛我爸爸,”她頓了一下,說:“她也比我媽咪愛我!”
我聽了心疼不已,一時不知如何接話。小女生接著說:“我媽咪不準我喊Sophie叫媽,但我不想一直叫她Sophie,我想也叫她媽咪。”
我看著一張十四歲的、娟秀、堅定又不脫稚氣的臉龐,真想跟她說:你說的一點兒都沒錯,你的媽媽并沒有不愛你,只是她更愛她自己。但又生怕說錯話,造成她和親生媽媽更大的距離。于是便祭出耶穌對付法利賽人的法寶,對她說:“你爸爸比其他人幸運,有你這樣天使般的女兒;你也比其他人幸運,你有兩個媽咪,你可以從她們的選擇,領悟到付出不同,會得到不同的人生。”
這時小女生緊緊抓住我的手臂,珍珠般大的眼淚一顆一顆滾下來。我想她的困惑已隨著淚水蒸發于空氣。看到一個可愛的小女生,能夠自我思考,而掙脫大人加給她的糾纏,真是松了一口氣。想起英國一句名言:“教育最大的目的,是要讓下一代告訴上一代,有什么地方不對!”
別對愛情以外
的東西妥協
珍·奧斯汀小說中最令人傷感的情節,我以為是《傲慢與偏見》中,夏綠蒂與柯林斯牧師的婚姻。夏綠蒂是個“敏感、聰慧的年輕女子”,而且出身良好。柯林斯牧師是個“傲慢與諂媚、自傲與謙卑的綜合體”,一個十足矛盾、愚昧的傻蛋。沒想到,夏綠蒂竟然在伊麗莎白拒絕柯林斯“癩蝦蟆想吃天鵝肉”的求婚后,立刻嫁給柯林斯。夏綠蒂曾對伊麗莎白說:“婚姻的幸福與否純粹是靠運氣。而且,對于你將要共度此生的丈夫的缺點,你在婚前知道得越少越好。”就是這樣的價值觀,讓她為了世俗的利益而犧牲所有美好的感受。書中寫到:“夏綠蒂成為柯林斯太太,這真是最令人難堪的景象了。”
但是,柯林斯牧師就不難堪嗎?當伊麗莎白去拜訪夏綠蒂時,夏綠蒂說她選擇屋子里最不舒服的空間作為起居室,因為這樣柯林斯就不會常常待在那里,她就可以不著痕跡地和柯林斯保持一些距離,減少兩人相處的時間……夠沮喪的吧?夠難堪的吧?所以我每次讀《傲慢與偏見》,都自動跳過這段。
所以,不要妥協,不要對愛情以外的東西妥協。如同《K歌情人》片中的主題曲所唱:
我需要的是靈感/而非另一個妥協/我一直在尋找能讓我發光的人/而非只是陪我過夜的人
夠清楚了吧?再不清楚,就請你把《麻雀變鳳凰》這部片子租來看,當李察吉爾對茱莉亞蘿勃茲說:他愿意包養她,好讓她脫離妓女的生活,茱莉亞蘿勃茲拒絕他的好意,她什么都不要。李察吉爾不解地問她:“那你要什么?”茱莉亞蘿勃茲說:“Ineedafairy tale !”
是的,我們要的是童話式的結局。那些不相信童話故事的人,會嘲笑我們太不切實際。對不起,這篇文章不是寫給他們看的,“聾子總是以為隨著音樂跳舞的人是瘋子!”
(節選自臺灣《皇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