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裸官”,是指那些老婆孩子都在國外拿了綠卡,而自己單身一人在國內(nèi)任職的官員。該詞發(fā)端于網(wǎng)絡,網(wǎng)友們稱那種自己在國內(nèi)當官腐敗、家屬卻早早移居海外、將腐敗所得轉(zhuǎn)移出境、提前留好后路的官員為“裸體官員”。
“‘裸體官員’的出現(xiàn),反映出貪官風險意識的增強,這和反腐敗力度的逐漸加大成正比。對于這種給自己留后路的官員要保持高度警惕,在提拔任用的時候應該特別小心,加強監(jiān)控。”著名反腐專家、中央黨校一位教授的話可謂一針見血。
“出國考察”官員相繼失蹤
今年9月底,溫州市委常委、鹿城區(qū)委書記楊湘洪帶團前往法國考察,在巴黎溜走,并留下字條以生病為由拒絕回國。
無獨有偶,10月中旬,上海市盧灣區(qū)副區(qū)長忻偉明隨團在法國巴黎考察時 “失蹤”。據(jù)悉,在巴黎下榻的賓館,考察團其他成員早餐時久等忻偉明未見其身影,后請服務員打開忻的房間才發(fā)現(xiàn)其已拿著行李離開,留下紙條稱將在法國會友。但直至考察團踏上返滬航班,亦未有忻偉明的任何訊息。
先后發(fā)生的“楊湘洪事件”、“忻偉明事件”引起各方關注。他們滯留國外的具體情節(jié)尚待調(diào)查,但目前即可判定的是:楊湘洪等人的“裸官”事實十分明顯。
向壁虎學習逃命術的周金伙
壁虎有一個奇異的功能,在遇到危險時能立即截斷一段尾巴從而得以逃離現(xiàn)場。而一些貪官在“裸體”之前,也常常仿照壁虎行事——先以種種“合理”的名目將妻子兒女轉(zhuǎn)到境外,然后暗渡陳倉,將巨額國有資產(chǎn)非法轉(zhuǎn)移出境,以解決一家老小的后顧之憂。一旦有風吹草動,便切割周圍羈絆迅速溜之大吉。福建省工商行政管理局原局長周金伙對此道極為諳熟。
“我勤奮為黨工作幾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但一直被黨組織懷疑,很寒心。我已經(jīng)遠走高飛,你們就不要再費勁找我了。”當?shù)弥=ㄊ〖o檢部門要找其談話后,周金伙留下的信件中寫有上面這段話,之后從容出逃,取道第三地飛往北美,與早已持有美國綠卡的妻女相聚。
周金伙真正“暴富”是在他任福建省直房地產(chǎn)公司(后改稱建閩集團)總經(jīng)理期間。該公司一位知情人透露,周金伙在公司的4年,可以說是對國有資產(chǎn)蠶食鯨吞的4年。正是借助公司這個平臺,周金伙在若干省級以上領導中逐漸建立了自己的關系網(wǎng)絡。2003年7月,周金伙調(diào)任福建省工商局局長,并當選十屆全國人大代表。 他知道一旦東窗事發(fā)后自己所面臨的是什么結局,于是就玩起了“壁虎”的伎倆。
周金伙在任福州市臺江區(qū)區(qū)長期間,就把原是福州市橡膠廠普通工人的妻子陳淑貞調(diào)到鼓樓勞動局任監(jiān)察員。之后,他將陳淑貞送往美國,并獲得綠卡。也是在臺江期間,周金伙與區(qū)政府辦公室的黃姓女秘書發(fā)生“辦公室戀情”并開始半公開地同居。周金伙為了避免將來自己出逃后情人受苦,又通過關系將黃移居香港。
2006年6月2日,福建省紀檢部門找周金伙談話。周金伙預感不妙,決定外逃。于是,他謊稱有些事一時記不清了,要回去翻一下當時的記錄本,并說想起來就馬上打電話給紀檢部門。但回到家后,便迅速逃之夭夭。
前后三任行長同時外逃
“貪”,使得中國銀行廣東開平支行前后三任行長許超凡、余振東、許國俊變成了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上世紀90年代,三人合伙鯨吞公款4.82億美元,此案因數(shù)額巨大而震驚中國金融界。
從1993年到2001年,在長達8年的時間內(nèi),許超凡、余振東、許國俊盜用銀行資金,把大量資金匯至其在香港注冊的私人公司。為逃避懲罰,三人又分別化名給自己非法辦理了赴港單程證,在獲取香港居民身份證后,分別在2001年2月和案發(fā)前一個月,持香港居民身份證先后在美國駐廣州領事館、加拿大駐香港總領館辦理了10年和1年可多次往返的商務和旅游簽證。三人的妻子也通過在開平與華裔美國人假結婚,向中美雙方出入境管理機構申請入境美國,并于1999年至2001年先后成為美國公民。2001年10月15日,案發(fā)后,許超凡、余振東、許國俊三人同時外逃。
北美出現(xiàn)“二奶村”、“大奶屯”
“裸體做官”之所以引起社會公眾的熱烈討論,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在于這并不是一起起孤立、偶然的個案,而是一個頗具爭議的群體。幾年前,商務部曾經(jīng)公布了一個數(shù)字,至少4000名貪官出逃。這些貪官,絕大多數(shù)都是舉家出逃,而且絕大多數(shù)也都是先把配偶、子女以移民、經(jīng)商、留學等名義先行送往國外,最后自己再來一個“勝利大逃亡”。來自有關部門的調(diào)查表明,幾年來官員家屬移民海外,包括香港和澳門地區(qū)在內(nèi)一共108萬人,每人盜走的錢財至少可以教育1000個兒童長大成人。因此這些移民出去的人生活奢侈,很少貸款,用現(xiàn)金買別墅、買豪宅、買跑車。
據(jù)了解,由于貪官妻子、兒女、情婦移民境外成風,還形成了北美太平洋西海岸“別有特色”的洛杉磯“二奶村”和溫哥華“大奶屯”。這兩個地方的女人們有一個共同特點:有豪宅、名車,沒男人。洛杉磯的“二奶村”以妙齡美婦為主;溫哥華的“大奶屯”則以中年怨婦為主,昂貴的住宅區(qū)逐漸成了一群群帶著孩子獨身生活的“大奶”聚集地,在她們悠閑吃喝玩樂的背后,隱藏著丈夫背叛愛情和丈夫被“雙規(guī)”的雙重擔心。
“裸官”外逃釋放的腐敗信號
官員一方面努力將家人全部送到國外,一方面卻獨自留守國內(nèi)“為人民服務”,如果其中并不含有腐敗的意圖,則簡直讓人難以理解。
有心人會發(fā)現(xiàn)這些外逃的官員都有一個共性,那就是屁股上多多少少不甚干凈。這些疑似“帶病”官員與其說是去國外治病,倒不如說是逃脫調(diào)查。
貪官外逃,在民間也引起民意激憤,議論紛紛。這絕不僅僅是對貪官污吏的敲打,更多的是對制度漏洞的拷問。商務部2005年公布數(shù)字:“4000名貪官卷走了500多億美元”。事實上,“裸體做官”與“貪官外逃”存在內(nèi)在的必然聯(lián)系:前者是后者的鋪墊和基礎,后者是前者發(fā)展的一種必然結果。
有人把“裸體做官”者形容為中國官場上的“野鴿子”。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他們身上具備有一些“野鴿子”的特點:其一,他們沒有“家”的感覺。妻子兒女都在國外,自己孤單一人,何談有“家”?其二,他們四處吃“野食”。因為自己有退居的地方,也就膽大妄為,肆無忌憚,能貪則貪,能撈則撈。其三,他們隨時可以“飛”走。由于他們是孤家寡人,身邊沒有什么拖累,一旦出現(xiàn)對自己不利的風吹草動,隨時可以拍拍翅膀“飛”走,根本不用考慮自己“飛”走之后的影響。再說,即使不慎“翻船”、外逃又未成功,一人“受過”,也能“犧牲我一個,幸福全家?guī)状恕薄?000名貪官帶走的大約500多億美元的資金,折算成人民幣差不多人均1億。如此高收益低風險,將使腐敗預防更顯困難。
之所以出現(xiàn)這種“裸官”、“逃官”現(xiàn)象,總的來說,有六大方面的原因。一是由于我們的某些官員信仰上出現(xiàn)了危機;二是監(jiān)管制度不健全,給了貪官們可乘之機;三是官員的權力過大,給貪官為所欲為創(chuàng)造了條件;四是社會風氣不正,導致很多拉貪官下水的“纖夫”存在;五是上級領導或主管部門睜只眼閉只眼,給了貪官們“可持續(xù)”鉆空之機;六是大量的貪官被發(fā)現(xiàn)后,因為種種關系不被處理或輕微處理,致使“進行中”的貪官膽大妄為、前赴后繼。
“裸體做官”現(xiàn)象,說到底反映了這些官員對國家的忠誠出了問題,也反映出他們根本不打算和自己的人民患難與共,而是隨時準備腳底抹油,一走了之。在任何國家,官員不忠于自己的國家,這都是一個極端嚴重的問題。“裸體做官”現(xiàn)象在不同地方多次出現(xiàn),實際上使國家的政治、經(jīng)濟乃至軍事安全均處于一種危險的狀態(tài),同時也使國家和民族的凝聚力、向心力受到嚴重破壞。
讓權力在陽光下運行
為什么“裸官”會如此之多,個中原委當然并不復雜:這些“裸官”們一面在“裸”的同時,另一面,如個人及家庭的財產(chǎn)狀況、子女親屬從業(yè)就業(yè)等信息,卻有太多的“不裸”——非但不裸,并且包裹、遮掩得極為嚴實,至少對廣大普通公眾而言,能見度、透明度幾近于無。
當然,“裸官”所以能如此,并不是他們個人的能力本事多么大,歸根到底,還是目前的法治環(huán)境給他們提供了這樣的制度方便。例如,我們至今沒有一部要求官員及其家屬財產(chǎn)信息必須定期向社會公開的陽光法案,以及據(jù)此而建立的真正意義上的官員財產(chǎn)申報制度。我國《刑法》雖有獨立的“巨額財產(chǎn)來源不明罪”,但由于沒有相應的來源不明財產(chǎn)的主動暴露機制,在司法實踐中,這一罪名幾乎沒有單獨適用過,大多只是貪污受賄罪之下“拔出蘿卜帶出泥”式的附帶罪名;再如“隱瞞境外存款罪”,這一1997年《刑法》新增罪名,僅在10年后的2007年,才在上海“全國首例”地被適用。
法律界人士指出,“裸官”與“逃官”現(xiàn)象是我國經(jīng)濟轉(zhuǎn)型時期演化出的一種新的腐敗孽胎和社會病。“裸體做官”、“貪官外逃”,侵吞了巨大的國家資金,踐踏了社會主義法制,敗壞了社會風氣,影響了執(zhí)政黨的威信,損害了國家形象。懲治這種現(xiàn)象,最根本的是加快政治體制改革,讓權力在陽光下運行。
1995年中國實行了縣處級以上的領導干部收入申報制度,但因申報內(nèi)容完全不公開而效果欠佳。2000年,中紀委再度提出并計劃次年對全國縣級、省部級領導干部推行,但因種種原因,最終擱淺。 2004年7月,中紀委曾在湖北襄樊、山西朔州和北京石油機械廠、國華電力公司開展試點,把“黨政領導干部和國企廠長經(jīng)理直系親屬出國留學定居”、“黨政領導干部子女就業(yè)”,列入領導干部重大事項報告內(nèi)容,并決定取得經(jīng)驗后再在全國推廣。但這些改革,迄今都沒有聽到下文。
治理“裸體做官”需要龐大的預防腐敗機制,除了財產(chǎn)申報,更需要公開官員的信息。要想“裸官”不“裸”,官員信息必須先“裸”、徹底地“裸”——惟有此“裸”,才能預防彼不“裸”。隨著條件的成熟,政府應該逐步和其他國家建立官員在國外的家人財產(chǎn)情況和大宗消費的合作調(diào)查機制;黨員領導干部也必須公布配偶、子女的國籍,包括有沒有在國外的永久居留權,并就此完善立法,加大執(zhí)法力度,不給“裸官”任何制“裸”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