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詩詞中,以梅為題的作品很多,更由于梅花有早梅、新梅、老梅、枯梅、古梅之分;嶺上梅、山中梅、竹里梅、水中梅、月下梅、雪中梅之別,使得文人墨客在觀梅、賞梅、尋梅、探梅、憶梅、夢梅之時,產(chǎn)生了各種各樣的情懷。
一、以梅比喻操守人格
梅花以其傲雪賽霜凌寒怒放之品性,歷來被視為人格骨氣之象征,成了文人墨客筆下的寵兒。如著名的愛國詩人陸游就寫過一組著名的詠梅詩:
梅花絕句(一)
聞道梅花圻曉風,雪堆遍滿四山中。
何方可化身千億,一樹梅花一放翁。
詩人以梅花自喻,想象在漫天飛雪四野皆白的環(huán)境下,能夠化身為千萬株頂雪挺立的梅花,凜然有一股遺世獨立的高潔品質(zhì)。
梅花絕句(三)
雪虐風號愈凜然,花中氣節(jié)最高堅。
過時自會飄零去,恥向東君更乞憐。
詩中隱然流露出一股寧死不屈的高貴氣質(zhì),任憑風雪的肆虐也不屈服,等到了生命的盡頭亦能坦然面對,絕不會為了茍延殘喘而向敵人卑躬屈膝,表現(xiàn)了一種大無畏的精神。
另外,著名的詩篇如宋代盧梅坡的:
雪梅
梅雪爭春未肯降,騷人擱筆費評章。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梅雪爭春,各領(lǐng)風騷,其中詩人那種自尊自愛決不屈于人的君子操守隱然可見。
以上三首詩皆為雪中之梅,意取梅之耐寒高潔。另外也有畫中之梅,亦可表現(xiàn)詩人的人格情操。如元代王冕的傳世之作:
墨梅
我家洗硯池邊樹,朵朵花開淡墨痕。
不要人奪顏色好,只留清氣滿乾坤。
自然界中的梅花有白色、紅色和粉色。墨梅極為罕見,詩題中的墨梅實際是作者墨畫的梅,這是一首題畫詩,但同樣表達了詩人的氣質(zhì)。詩人把梅花和富貴的牡丹、艷麗的桃花和豐腴的海棠相比,更顯得梅花超凡脫俗。聯(lián)系作者的人生經(jīng)歷,我們不難看出,詩中墨梅不以色媚俗,只求“清氣滿乾坤”的清高形象,正是作者高尚人格的象征,詩人以隱居的方式保持了一個封建文人的自尊。
二、以梅寄托閑情逸致
寄寓閑情,這也是文人騷客常見的情懷之一。其中首推“以梅為妻,以鶴為子”的宋人林和靖。林和靖的詩更多的只是一種欣賞寄趣,其代表作《山園小梅》,可謂是曲盡梅之體態(tài),不求其精神的堅貞,而是極寫梅的形體美,從而表達一種閑情雅趣。
山園小梅
眾芳搖落獨喧妍,占盡風情向小園。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霜禽俗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檀板共盒樽。
詩中描繪了一幅美不勝收的梅花圖:在靠山的花園里,百花由盛到衰,最后紛紛飄零。這時園中的梅花卻依次開放,由少到多,由疏到密,最后獨占花園,具有一種動態(tài)美。三四兩句更是詠梅名句,說盡梅的神韻。在作者筆下,梅的形態(tài),梅的香味,梅的顏色,梅的神韻,是何等的迷人。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隱居,一切粗俗的曲調(diào)、混濁的土酒都是多余的了。種梅、賞梅、愛梅,本身已經(jīng)擁有無窮的樂趣。
三、借梅表達鄉(xiāng)思離情
古人折柳相送,借月寄情的詩篇比比皆是,但以梅花來表達這種情懷的卻不多見。著名的如王維的:
雜詩
君自故鄉(xiāng)來,應知故鄉(xiāng)事。
來日欹窗前,寒梅著花未?
詩人遠離故鄉(xiāng),不能親自回鄉(xiāng)探望,只有當故鄉(xiāng)有人來的時候,從他那里打探故鄉(xiāng)的情況。然而故鄉(xiāng)的事是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于是只能借詢問窗前的梅花來掩飾自己內(nèi)心的慌亂。看似無心實則有意。濃濃的思鄉(xiāng)之情溢于言襲。
另外,如南北朝陸凱的:
贈范曄
折梅逢驛使,寄與隴頭人。
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
詩人遠在江南,好友在隴北,無以表達自己的思念之情,就折一枝梅花捎去,就像是捎去了整個江南的春天,足見兩人情義之深。折梅相贈,也算是千古佳話了。
四、借梅來感嘆家愁國恨
家國必亡,百姓悲歡,這是最能牽動文人情思的主題之一。其中,梅花也成了文人們寄托情思的一個載體,著名的如南宋詩人劉因的:
觀梅有感
東風吹落戰(zhàn)塵沙,夢想西湖處士家。
只空江南春意減,此心元不為梅花。
戰(zhàn)塵已經(jīng)落下,國家已經(jīng)滅亡,詩人想起了隱居杭州西湖的隱士林和靖。其實是想起了南宋王朝,因為杭州是南宋的都城。江南水鄉(xiāng),自古聞名,但現(xiàn)在國家已經(jīng)滅亡,江南的繁華景象也已不再。戰(zhàn)爭所帶來的滿目瘡痍、生靈涂炭,使詩人再也沒有閑情逸致欣賞梅花了。對祖國的悼念之情昭昭可見。
另外,如李清照的:
孤雁兒
藤床紙帳朝眠起,說不盡,無佳思。沈香煙斷玉爐寒。伴我情懷如永。笛聲三弄,梅心驚破,多少春情意。小風疏雨瀟瀟她,又催下,千行淚。吹蕭人去玉樓空,腸斷與誰同倚?一枝折得,人間天上,沒個人堪寄。
在這春寒料峭的清晨,煙已斷,爐已滅,心如水,微風細雨更添斷腸淚千行,折得梅花,卻是天地雖大,無人可寄。因為國破家亡而帶來的滿腔情愁,真的是剪不斷,理還亂。
當然。在詠梅詩中也有如毛澤東的《卜算子·詠梅》,表達的是一種令人耳目一新的革命浪漫主義情懷。
卜算子·詠梅
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
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既表現(xiàn)了梅花不畏霜雪的錚錚鐵骨,更表現(xiàn)了梅花只求奉獻,不求名利的崇高品德。
董歡勝,教師,現(xiàn)居浙江浦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