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是道單選題

這一刻，我們又回到最初的親密時光，原來，在愛的分岔路口，友情從沒真正斷離過，它只是躲到樹叢后，一直寂寞地觀望著愛情。

一

我叫溫暖，可是，生活并沒有太陽照耀時那般溫暖。17歲那年開始，我擁有一個秘密，這個秘密讓我知道，我和其他人是不同的，比方說，別人打籃球時我只能遠遠地站在一邊;別人才換上薄毛衣，我就已經早早套上棉外套。

怎么說呢，從外表上看，我不夠獨特，不夠出眾，但如果你有一雙透視的眼睛，你會看到，我的心臟它不在左邊。它的位置，仿佛一個人照鏡子，醫生說這叫右心位，全世界十萬分之一，這只是像左撇子與右撇子的普通區別。但不幸的是，我的它不夠強壯，不夠健康，醫生在我的病歷上寫著：嚴禁大幅度運動，嚴禁煙酒，嚴禁情緒波蕩……

我的青春，就是在這么多的嚴禁中，緩慢地擺渡而逝。

高二那年，我暗戀班里一個很開朗的男生，他將我的表白當做一個玩笑，打量了我半天，笑嘻嘻地問，如果我吻你，你會不會因為激動而心臟病發作？

我的愛情就這樣無疾而終，于是從那年的17歲，我明白有些孩子注定不是天使，有些東西注定不能說出口，它們水草般縈繞在胸口右側，陰柔地反復提醒。這是一個不能說的秘密。于是大學入校時，我只告訴了我的體育老師，希望他可以時常給我批假。他拍拍我的肩膀，很理解地點點頭。至于其他人，我誰也懶得說。包括我的同班好友蘇朵藍，當她絮絮叨叨抱怨我過早換上秋裝時，我只是寬和地笑笑。當她興奮地拉我去參加假面舞會，我只能推托說今天拉肚子。我總是不合時宜地惹她不快，幸好，她不是那種愛刨根挖底的女生，我背著她偷偷吃藥，偷偷去醫院定時檢查，她都從未發覺，她的沒心沒肺，成就著我小心翼翼的小秘密。

但，當她決定告訴我她的秘密時，我才發現，我們的搭配完全是場錯誤。

二

蘇朵藍在下午4點，將我從自習室拉出，拉到人聲鼎沸的籃球場，這里在上演本年度最激烈的校際籃球賽。她用手指為我帶出一個方向，她說看到嗎，那個穿9號隊服的。

我的目光跳過幾個隊員，然后看到蒼海，他的視線恰好掠了過來，雖然只是一剎，也讓蘇朵藍興奮不已，她將一只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表情半是神秘半是羞澀，用再輕不過的聲音說，那個男孩兒挺不錯吧。

我平淡地哦了一聲，心臟卻隱隱抽緊，我該如何告訴她，這個男孩兒，我早就已經認識。

那是開學不久的一堂體育課，冗長的體操練習結束，體育老師增加了一項體能訓練，3000米接力賽，我很適時地招手，老師，我胃疼。老師看了我一眼，說，你坐在那邊休息吧。

蘇朵藍嘟起嘴沖我瞪瞪眼，她懷疑我在說謊，而且沒有和她商量，獨享這種優惠。

同學們都去跑道邊準備了，我孤零零百無聊賴地踢著腳下的石子，身后一個很干凈的聲音傳過，嗨，同學，幫個忙好嗎?

我轉過身，那是我見到蒼海的第一眼，胳膊下夾著一個籃球。怎么說呢？人與人交往的初刻，就能定奪日后的千回百轉，所以，我看他時，聽到了心臟加快的跳動聲，像彈鋼琴，一下一下撞擊著我的胸口。

他看我轉過身，微微愣了幾秒，然后將籃球放在地上，說，同學，可不可以幫忙看一會兒籃球，我換完衣服就來取。

我從喉嚨里發出一聲嗯，他飛快地朝宿舍方向奔走了。

可左等右等，體育課結束了，也沒等到他，我抱著籃球去男生宿舍樓下找，過往的男孩子們紛紛側目，我真想找個地縫鉆進去。后來，我返回操場，準備把籃球托交給體育老師，沒想到，他正在原地找我。原來我們走岔了，他說了一串對不起，原因是他到宿舍才發現，衣服被別人穿走了，只好又去找那個穿了他衣服的人，反正耽誤不少時間。

為了賠禮，他請我到門口的小飯館吃飯。飯館里昏黃的燈光透出一絲暖意，我看著對面的蒼海，胸口像揣了一只兔子，怦怦亂跳。

17歲那年的感覺又回來了，我想，看來我無法阻止去喜歡一個男孩兒，就像無法阻止心臟的跳動。它們都是本能，是從我身體里生長出來的花瓣，花開花落，細潤無聲。

他用手指蘸了水在桌子上寫他的名字，我這才知道，他叫蒼海，化工系大三學生。

三

很顯然，蘇朵藍知道的比我要多，她如此坦白地透露對蒼海的喜歡，我猶豫片刻，只好盡量輕描淡寫地說，哦，你說蒼海啊，上次我們一起吃過飯。蘇朵藍半張嘴巴看了我半天，氣鼓鼓地質問，那你怎么從沒告訴過我。

我將體育課幫他忙的事粗略講了一下，蘇朵藍后悔得腸子都快青掉，她說早知如此，我也該偷懶請假。

我白了她一眼，我是真的肚子疼，不是偷懶。

蘇朵藍笑嘻嘻，是不是偷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替我認識了蒼海。嘈雜的籃球場，她顧自哼起一首俗氣的愛情歌曲，好像那天和蒼海一起吃飯的，不是我而是她。

經不住蘇朵藍的軟磨硬泡，比賽完后，我紅著臉從一幫女生身邊擠進，攔住蒼海，他的驚喜被我看在眼里，我有些絲絲縷縷的小愉快。蘇朵藍從我身后跑出來，含笑同他打招呼，他不知所措地點頭回應。那天，我們三個人一起聊了很長時間，坐在人群散去的籃球架下，蒼海提議玩投籃游戲，一個人投5次，另兩個人打賭。賭輸了，就蹲下身用頭將球在籃球架下頂個來回。

蘇朵藍首先雙手贊成，我感到害怕，任何與運動有關的游戲，都會讓我茫然恐懼。蒼海見我發愣，舉起籃球，說，我先投，你們兩個女生賭。

蘇朵藍和我悄悄下賭，她先發制人，肯定是5投5中。然后用手肘碰碰我，你呢？

我無所謂聳聳肩，既然你賭滿分，那我只好選不是滿分了。

我從沒看過蒼海打球，所以他的球技我并不知曉，當他4次全投中時，我嘆口氣，做好認輸的準備，這時，蒼海瞥了我一眼，隨即手里的籃球一松，很知趣又很意外地落了空，籃球在地上彈跳著，落到蘇朵藍腳下，蘇朵藍將它踢給蒼海，抱怨說，最后一下了，哎。

結果顯而易見，蘇朵藍輸了。蒼海還捧著籃球追問，你們誰輸了，誰輸了？

蘇朵藍沒有履行約定，她不想讓自己在蒼海心里的形象，定格成一個頭頂籃球的傻妞，所以她很聰明地用幾句東扯西扯外加兩瓶可樂解決了問題，游戲，到此為止。

可我右心房的起伏，卻才剛剛開始。

四

這是父母給不了的愛，當蒼海將籃球滑到手邊時，我已開始聽到心跳的聲音，不急不躁，溫柔里透著輕快。

接下來的那段時間，大多是我們三個人的時光，蘇朵藍總能想出各式各樣的理由，將三個人召集到一起，什么慶祝認識50天紀念，什么復活節、光棍節，天知道她腦子里裝滿多少點子。我是知道的，她絞盡腦汁，只不過想見蒼海。

這讓人感到微微悲傷，愛情應該是一條直線，而不是一個三角形，任何的轉折和角度，都能摧毀它看似頑強實則柔弱的意志，畢竟當兩個人同時喜歡一個人時，注定要有一個人墜落無底懸崖，會是誰呢？這次，我不想隨意下賭。我竭盡全力地裝出開心的模樣，對著蘇朵藍笑，對著蒼海笑，當然，意味稍稍不同，因為我看蒼海的眼睛里，總有溫柔蕩漾。

蒼海由于在校際籃球賽表現突出，入選了學校業余籃球隊，他入選后的第一次比賽，是學校間的巡回賽，決賽在對方學校的千人體育場，比賽前，他反復叮囑要我們來觀看，他說，等著看我凱旋而歸吧。

可到了那里，我才知現場的嘈雜，加油聲、議論聲、叫喊聲……身處其中，我感覺心臟快要迸裂，呼吸也急促起來，蘇朵藍并沒有發覺我的異常，她目不轉睛地看著在場上奔跑的蒼海，不時地站起身叫好。

比賽還沒完，我就悄然退出了。蹲在體育場外，吐了半天。

我是個臨陣逃脫的小兵，當蒼海比賽結束，迎接他凱旋的，將是蘇朵藍，而不是我。

蒼海后來問我為什么那天沒來，我吞吞吐吐地回答，那天臨時有事，他哦了一聲，隨即將話題扯開，我愧疚而無奈，也許他以為在我心里無足輕重，我真想說，不是那樣的，不是。但又是怎樣呢，一個心臟殘缺的人，有獲得愛付出愛的能力嗎? 愛情的天平一點點地失衡，我無奈地看著自己變輕再變輕。

五

新學期開始時，學校例行體檢，那天，我從長龍般的隊伍中逃跑了，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蘇朵藍，我躲在圖書館一角，打開一本書，心思卻全不在其上，我想起高中時的體檢，當醫生將心跳儀放在我胸口時，挺疑惑地問，怎么聽不到心跳？

周圍的人全笑了，包括我暗戀的那個男孩兒，旁邊一個女生清脆地回答，她心臟在右邊。

我一心想要堅強，卻在難堪的記憶里，脆弱得一塌糊涂，我太怕重蹈覆轍，受傷的自尊還沒有完全修復。

當蒼海好不容易找到我時，我掩藏起慌亂的心情，沖他打個招呼。蒼海說蘇朵藍找不到你，大家都體檢呢。

他的眼神好清澈，仿佛一洼泉水，撫平心臟褶皺，差一點，我就要將秘密全盤托出的，可當初暗戀遭遇無情嘲笑的情景浮上眼前，我捂住唇角，重新咽下快到嘴邊的話語。

蒼海很善解人意地沒有追問下去。他說，如果你不想去，那就不用去，我也不想去了，反正我們都很健康。

我心虛地點點頭，手心沁出汗濕。我和蒼海沒有等蘇朵藍，先行去食堂吃飯。他知道我愛吃黃瓜，買了幾根，放在我面前。吃到一半時，蘇朵藍才來，她沒有提體檢的事，只一味怪我們逃跑不叫上她，她拿起一根黃瓜，狠狠地咬了幾口，然后想起什么似的，說，有個社團這周去春游，我給咱們三個都報了名。

蒼海很開心，蘇朵藍也很開心，只有我，將頭低在碗里匆匆往嘴里扒拉米飯，我使勁寬慰自己，春游也不是什么劇烈活動，沒事的，沒事的。

周末，20個人包了一輛巴士，興高采烈往郊外開去，一路上，我插著耳機聽音樂，蘇朵藍和身后的蒼海聊起高中舊事，我將目光轉到車窗外的油菜花田，路途顛簸開始讓我額頭冒汗，我緊緊抓住座椅一角，閉上眼睛。中午野炊完后，不知誰提議爬山，一個男生帶領一個女生，兩個人一組比賽。是一座很高的山，山路也很崎嶇，我決定像以往那般，找個借口拒絕參加。

這是個充滿浪漫構思的游戲，我看到春心蕩漾滿腔期待的蘇朵藍，也看到微笑思考著的蒼海，他在選擇嗎？他的目光一會兒投向我一會兒投向蘇朵藍，原來準備先行放棄的我，竟也等待起答案。

時間只過了半分鐘，好似漫長的一小時，蒼海朝我走來時，我差點停止呼吸，如果此刻只有我倆，我一定會哭，他走到我跟前，用再平靜不過的語氣說，溫暖，咱倆一組吧。

我低下頭，一邊是探手可觸的快樂，一邊是延伸至心臟里深不見底的痛苦，沉思良久，我抬起頭，盡量很逼真地皺著眉頭對蒼海說，對不起，我今天胃有點兒不舒服。

蒼海半信半疑地看著我，因為剛剛之前，我還有說有笑。畢竟是撒謊，我很尷尬地左顧右盼，兩只手緊張地交錯在一起，他看看我，一言不發地轉身而去。我來不及再多解釋，他已經走向了蘇朵藍。

那天的比賽持續了很長時間，因為大家在山上逗留了整個下午，兩三個沒有上山的同學在閑聊。我孤獨地望著漸漸沉落的太陽，夜色快降臨時，大家終于下山了，走在最后的是蒼海和蘇朵藍，他們很默契地低聲交談著，完全走在人群外圍。

我的心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擊中，胸口很悶，幾乎喘不過氣來，我知道，我可能將永遠失去蒼海了。

六

冬天快到了，我早早穿上棉衣，像一個裹在套子里的女孩兒，蘇朵藍再叫我去見蒼海時，我的借口更多了，漸漸地，她也不再叫了，因為宿舍里的人都說，蘇朵藍和一個叫蒼海的男生在談戀愛。

蘇朵藍滿面春風地來來去去，為了避免尷尬，我也會打趣她革命終于成功，還問她與蒼海進展如何，她依舊一副沒心沒肺的表情，罵我亂說話，罵完了卻趴在我耳邊給我講他們的瑣事。

真好，一對健康人的愛情。有健康的心，健康的胃，健康的眼睛，健康的嘴角，他們拉手嗎？接吻嗎？當他們嘴角相碰時，蒼海是不是已經將我完全忘掉？

忘掉也好，自尊，友情，愛情，是放在面前的寶貝，選擇這樣就必須放棄那樣，所以我不能如此貪心，只要獲得其中一兩個，我已經很開心了。

我盡力避免碰到蒼海，但校園這么小，總有碰見的機會，他眼睛里殘余的溫柔清晰可見，但看得出，他在隱忍。心臟有了病，需要吃藥，情緒受了傷，就只能忍。

假如碰到他和蘇朵藍在一起，我便很無辜很努力地笑，然后快速逃開。他們看不到我身體的缺陷，更看不到我心上的傷口。

請不要怪我，當友情和秘密加起來，分量也許超過愛情，原諒我謹小慎微的敏感自尊，還有不夠堅強的脆弱心臟。

七

一年后，蒼海步入大四，他學業一直很優秀，有幾家單位都愿意和他簽訂協議，其中有家電力單位挺不錯，就是有點兒遠，總部在西北。據說，蒼海很中意這家，這也意味著他將遠去他鄉。

那段時間，蘇朵藍總是郁郁的樣子，她突然變得話少起來，上課喜歡發呆，有事沒事拿著手機看信息，我知道她的心事，所以沒有太多過問，我騙得了他們，但騙不了自己 ，想到蒼海將遠去西北高原，心里的惆悵絲毫不亞于蘇朵藍，只是蘇朵藍比我有資格傷心，我的傷心只能強壓在右胸口那兒，悶聲不響，釋放出最毒辣的汁液。

那天，蘇朵藍一天沒來上課，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發短信也不回。晚上熄燈，她才回到宿舍，摸黑鉆進我的被窩，側身將頭埋在我懷里，我正尋找合適詞匯安慰她，她卻先開口說，溫暖，想求你一件事，你答應，我再說。

什么事呀，神神秘秘。

幫我攔住蒼海，不要讓他去西北那家單位。

黑暗里，蘇朵藍的眼睛閃閃發亮，不知是淚水還是企求的光，原來一直以來，她什么都知道，連同三個人的各自心事，連同那個我自認為隱藏得很好的秘密。

那次體檢，醫生并沒有喊我的名字，蘇朵藍奇怪地去問，醫生說，這個女孩兒的情況，你們老師都說過了，她的心臟病最好直接去醫院檢查。蘇朵藍恍然大悟，為了維護我的自尊，她沒有說，也沒有問。

蘇朵藍向我坦白了這一切，她說，她的愿望很簡單，只希望蒼海留下，能做時常見面的朋友，以后的事，絕不強求。一個女孩兒肯對自己的情敵低頭，想必到了迫不得已，何況，內心深處，我也并不希望看到蒼海就這么離開。我最終答應下來，蘇朵藍縮在被子里又哭又笑地抱住我。

這一刻，我們又回到最初的親密時光，原來，在愛的分岔路口，友情從沒真正斷離過，它只是躲到樹叢后，一直寂寞地觀望著愛情。

愛情是道單選題，但友情是多選，至少，我們還擁有曾經失去的舊日時光。

八

蘇朵藍在第二天安排了這次見面，到學校附近的錢柜開了個小包房。唱到中途，蘇朵藍借口出去買晚餐，沖我做了個勝利手勢就走了。

蒼海正斜靠在沙發里，把一顆爆米花拋上又接住，很無聊很輕松的動作。一股憤怒沖上我的頭頂，我站起身，沖他喊，蒼海，你考慮過蘇朵藍的感受嗎？

蒼海緩緩抬起頭，嘴角輕蔑地半揚，她找你來勸我?可是你憑什么勸我？

我一下語塞，不知如何回答，懊喪地坐下來，呆呆地盯著屏幕上的畫面，蒼海的語調低沉下去，既然你們都知道我的想法，又何必來打擾我。我只是想逃開，得不到你，離你遠點還不行嗎？

狹小的空間里彌漫著失望的味道，看著頹喪不堪的蒼海，我問，蒼海，你有秘密嗎?

他點點頭，有啊，不過現在已經不是秘密了。

我說，我有一個秘密，你要不要聽？

蒼海的眼睛一下亮起來，和我有關嗎?

我搖搖頭，他自嘲地笑笑，不等我再開口，而是叫了一打小瓶裝的啤酒，全部開啟后，他說，你不是要我留下嗎？只要你為我喝光這些酒，我就留下。理智告訴我，不能喝，一瓶也不能喝，但情感卻在說，你不是一直希望自己能夠付出，能夠愛嗎？你期待的愛情就在眼前，難道要放棄嗎？我最終舉起其中的一瓶，仰起脖子一飲而盡，原來啤酒的味道是這樣，苦中透出香，澀中含著酸，原來愛的味道也是這樣，再苦再澀，也讓你心甘情愿去沉醉。

我想到那個秘密，它埋藏在右胸口，是一把最鋒利的匕首。但如今，我才知我的可笑與輕率，它早已變得鈍重，我卻還死死地守住它的刀鋒，一直以來，我總想讓自己成為一個堅韌再堅韌的女孩兒，任何傷口都無法將我挫敗。事實上，我卻是一味逃避，躲在自己封閉的盒子里，固守著那點兒小小的自尊，甚至，不惜放棄愛情與友情。

舉起第三瓶時，蒼海將我手里的酒瓶奪開，他啞著嗓子說，溫暖，我不走了。此時的我，呼吸正漸漸變得急促，手心全是汗水，心臟跳動的聲音蓋過周圍一切，咚咚咚，如同一面大鼓，聲嘶力竭地表白著，心口糾纏的疼痛，就像被卷進巨大的攪拌器。

在我神志一點點模糊前，我栽倒在蒼海懷里，隱約間，我聽到有人闖進來，是蘇朵藍，她摸著我的臉，一遍遍喊我的名字，焦急而心痛。他們的聲音慢慢遠去，是我聽過的最溫暖的曲子。

我叫溫暖，我的生命也可以像太陽照耀般溫暖。

嗯，真好，這不再是一個不能說的秘密，所有人的秘密，在這一瞬間，煙花般在夜幕下散開，全部化作灰燼。

我終于相信，我可以變得更堅韌、更堅強。

我也終于相信，一個心臟有缺陷的女孩兒，也會有付出愛得到愛的能力。

只要她愿意。只要她愿意。

薛洋洋/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