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生態文明”觀看傳統“生產力”定義

一、“生態文明”觀的基本內涵和傳統“生產力”定義

1、“生態文明”觀的基本內涵

胡錦濤同志在黨的十七大報告中指出：“建設生態文明，基本形成節約能源資源和保護生態環境的產業結構、增長方式、消費模式。循環經濟形成較大規模，可再生能源比重顯著上升。主要污染物排放得到有效控制，生態環境質量明顯改善。生態文明觀念在全社會牢固樹立?！彼又赋觯骸凹訌娔茉促Y源節約和生態環境保護，增強可持續發展能力。堅持節約資源和環境保護的基本國策，關系人民群眾切身利益和中華民族生存發展。必須把建設資源節約型、環境友好型社會放在工業化、現代化發展戰略的突出位置，落實到每個單位、每個家庭。要完善有利于節約能源資源和保護生態環境的法律和政策，加快形成可持續發展體制機制。落實節能減排工作責任制。開發和推廣節約、替代、循環利用和治理污染的先進適用技術，發展清潔能源和可再生能源，保護土地和水資源，建設科學合理的能源資源利用體系，提高能源資源利用效率。發展循環產業。加大節能環保投入，重點加強水、大氣、土壤等污染防治，改善城鄉人居環境。加強水利、林業、草原建設，加強荒漠化石漠化治理，促進生態修復。加強應對氣候變化能力建設，為保護全球氣候做出貢獻?！睆囊陨险撌隹矗吧鷳B文明”觀的基本內容主要包括節約能源資源、保護生態環境、發展循環經濟、利用可再生能源、控制污染物排放及倡導可持續發展等。廣義的“生態文明”觀不僅包括生態意識文明、生態法治文明，而且還包括生態行為文明。從本質上說，貫徹“生態文明”觀就是貫徹科學發展觀，樹立“生態文明”觀就是樹立可持續發展戰略理念，落實“生態文明”觀就是重新定位人與自然的關系并將其化為具體行動。由于“生態文明”是我黨繼物質文明、精神文明和政治文明之后所明確提出的又一重大戰略任務，因而，它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的又一重大創新成果，是現代社會文明系統的重要組成部分。它的提出，具有深遠的歷史意義和巨大的現實意義。

2、傳統“生產力”定義

(1)哲學意義上的“生產力”定義

生產力是人們解決社會同自然矛盾的實際能力，是人類征服和改造自然使其適應社會需要的客觀物質力量。

生產力也叫社會生產力，因而馬克思說：“生產力表現為一種完全不依賴于各個個人并與它們分離的東西，它是與各個個人同時存在的特殊世界，其原因是，個人(它們的力量就是生產力)是分散的和彼此對立的，而這些力量從自己方面來說只有在這些個人的交往和相互聯系中才能成為真正的力量。”

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的矛盾運動，推動著人類社會不斷向前發展。在這兩對矛盾中，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而一定社會占統治地位的生產關系的總和，又構成社會的經濟基礎。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主要表現為：第一，有什么樣的生產力，就有什么樣的生產關系；第二，生產力的發展變化，決定著生產關系的發展變化。生產力不僅決定生產關系的部分質變，而且決定生產關系變化的程度。由此可見，生產力是最終起決定作用的因素。

(2)經濟學意義上的“生產力”定義

生產力是人們生產物質資料的能力，它表示人們改造自然和征服自然的水平，反映了人和自然界的關系。

在生產力的構成中，包括著人的因素和物的因素。人的因素，是指有一定生產經驗、勞動技能和科學知識，并實現著物質資料生產的勞動者，它在生產中起著根本作用。物的因素是指生產資料，在生產資料中，起著最重要作用的是生產工具，它是社會生產力發展水平和發展狀況的最主要標志，也是劃分經濟發展時期的主要標志。當科學技術運用于生產時，便成為生產力。而且，生產力越發展，科學技術因素的作用就越重要。在當代社會，科學技術已經成為第一生產力。新的科學技術一旦為勞動者所掌握，不但可以提高他們的素質和技能，而且還可以革新、創造新的生產工具，擴大勞動對象的范圍，改進和變革工藝過程，從而有力地促進社會生產力的發展。馬克思說：“生產力中也包括科學”?？茖W技術越是廣泛地運用于生產，越是深刻地滲透到生產力要素中，就越能提高生產力的水平。

二、傳統“生產力”定義的缺陷

1、從科學發展觀看傳統“生產力”定義

哲學意義上的“生產力”定義表明：人類解決自身與自然矛盾的實際能力越強，生產力水平就越高；反之，就越低。人類越能征服和改造自然，或者說，人類征服和改造自然的程度越高，生產力的發展水平就越高；反之，就越低。人類要生存，首先必須依賴自然的客觀物質條件，通過這些條件使人類獲得衣、食、住、行等一切生活必需品。從這個意義上講，人類與自然的關系就是一種依賴與被依賴的關系。沒有自然，喪失了人類賴以生存的客觀物質條件，人類的生存也就缺少了必要的前提和基礎。因為人類不可能從自身獲得自己生存所需的內容，而只能從自身之外去尋求自己賴以生存的東西。人類要發展，要在實現自身生存、保證生命延續的情況下謀求發展，從事高于其基本生存的其他一切社會和精神活動，同樣不能不處理好自身與自然的關系。而且，人類越是向前發展，人類與自然關系的處理就越迫切。過分強調人類與自然關系對立的一面，或者說，過分強調人類征服和改造自然的能力，并不意味著人類的發展程度就更高，發展速度就更快。相反，如果處理不好二者的關系，人類不僅不能實現更高更快發展的目的，而且還會危及到人類自身的生存。

經濟學意義上的“生產力”定義表明：生產物質資料的能力是衡量一個社會生產力發展水平的標準。物質資料的生產，就是人們以一定方式結合起來改造自然并創造物質資料(物質財富)的過程。物質資料的生產是人類社會存在和發展的基礎，是最基本的實踐活動。這是因為：首先，人類要生存就需要食物、衣服、住房等最基本的生活資料，這些東西只有通過物質資料的生產才能獲得。其次，只有物質資料的生產發展了，政治、文化、科技、教育等活動才能得到發展。而人們為了實現物質資料的生產，就必須進行勞動，就需要付出一定的體力和腦力。而生產的能力越強，生產的物質產品越多，就說明生產力水平越高；反之就越低。就人類的本性而言，當然希望獲得更多的物質資料，以滿足自身不斷增長的需求。但這只是問題的一個方面。隨著人口的不斷增加，自然能夠提供給人類的現成條件就會越來越少，二者的矛盾和沖突必然會逐漸尖銳起來。如果人類與自然的矛盾和沖突得不到妥善解決，或者說，如果仍然用從前的態度去對待自然界，那么，自然能源資源一旦被耗盡，生態環境一旦被破壞，人類對于物質資料的繼續索取就會變得不可能，更不要說會成為現實。

“生產力”的傳統定義表明，在人類社會的初期，一方面由于人口不多，自然能源資源可以滿足人類的基本需要，人類對于環境的破壞還較輕微；另一方面由于人類的生產能力較低，提高征服和改造自然的能力還很有必要。因而，“生產力”定義在相當長的一段時期內具有其存在的合理性。但隨著形勢的變化，就迫使人們不得不重新思考并調整人與自然的原有關系?，F階段所提出的科學發展觀就應被視為重新思考和調整這一關系的結果?？茖W發展觀的第一要義是發展，核心是以人為本，基本要求是全面協調可持續，根本方法是統籌兼顧。根據這一要求，我們就必須走生產發展、生態良好的文明道路。只有實現了生態良好，生產發展、生活富裕才有保障；只有實現了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社會才算得上真正實現了和諧。可以說，發展是無論個人，集體，還是國家都無一例外地孜孜以求的目標。而以人為本，既是科學發展觀的本質和核心，又是科學發展的具體體現。全面協調可持續和統籌兼顧則是實現發展目標和達到以人為本的正確途徑。一切片面地追求經濟效益而不顧子孫后代死活的所謂“發展”都談不上真正的發展，都必然會導致嚴重后果。顯然，傳統意義上的“生產力”定義已經不符合科學發展觀的要求，其缺陷也日益暴露了出來。

2、從可持續發展戰略看傳統“生產力”定義

可以說，可持續發展既是科學發展觀的題中應有之義，也是“生態文明”觀的邏輯延伸。而可持續發展戰略的核心是經濟發展與保護資源、保護生態環境的協調一致，是為了讓子孫后代能夠享有充足的資源和良好的環境。隨著經濟的快速增長和人口的急劇增加，能源、礦產、土地和水資源不足的矛盾日益突出，發達國家工業化進程中分階段出現的問題在發展中國家也必然會集中出現，生態環境的嚴峻形勢使推進生態文明建設、增強可持續發展能力顯得更為重要和緊迫。胡錦濤同志在黨的十七大報告中指出：“必須堅持全面協調可持續發展。要按照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總體布局，全面推進經濟建設、政治建設、文化建設、社會建設，促進現代化建設各個環節、各個方面相協調，促進生產關系與生產力、上層建筑與經濟基礎相協調。堅持生產發展、生活富裕、生態良好的文明發展道路，建設資源節約型、環境友好型社會，實現速度和結構質量效益相統一、經濟發展與人口資源環境相協調，使人民在良好生態環境中生產生活，實現經濟社會永續發展。”

按照傳統的(不管是哲學意義上的還是經濟學意義上的)“生產力”定義，人類要提高征服自然和改造自然的能力，要想獲得更多更好的物質財富，都必須以自然作為對象。而自然界的能源資源并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人類征服自然和改造自然的過程，同時也是_個不斷污染環境和破壞環境的過程。既然能源資源有限，那就不可能滿足一切世代的一切人的需要；既然環境遭到了污染和破壞，短時期內可能就很難清除和恢復。而人類歷史是一代又一代人不斷傳遞和延續的過程，如果前代人耗盡了后代人的能源和資源，前代人污染和破壞了后代人的環境，后代人就失去了賴以生存發展的物質基礎和條件，他們就會寸步難行。因而，濫采濫伐、亂扔亂倒，就是對子孫后代極大的不負責任，就是犯下一種不可饒恕的罪行?？沙掷m發展戰略的關鍵和重點在于：一切發展都應是長遠的、長期的、永續的。它從另一側面拒絕和排斥了鼠目寸光和急功近利的思想和行為?？沙掷m發展的概念是“時間”概念，可持續發展的意義是“時間”意義。一切“今朝有酒今朝醉”、“我死了以后哪管洪水滔天”的只顧眼前好處和暫時利益的想法說法和做法，都只會與可持續發展戰略宗旨背道而馳。而傳統的“生產力”定義并不包含這一“時間”意義，它所強調的征服和改造自然的“能力”，都與可持續發展戰略所要求的長遠、長期和永續發展缺乏內在關聯。傳統意義上的“生產力”定義通常只注重經濟發展，而很少關心人的生存狀態和生活質量，更不要說考慮子孫后代的生存和發展問題了。從這一意義出發，這就要求社會的發展更多應著眼于人的發展和進步，而不能只把眼睛盯在經濟總量的增長上。當物的增長與人的生存和發展發生矛盾時，首先應當關注人的生存和發展。因此，正確認識生態環境保護與經濟發展的關系，就必須把從重經濟增長輕環境保護轉變到保護生態與經濟增長并重上來；從生態保護滯后于經濟發展轉變到生態保護和經濟發展同步上來；從主要用行政手段保護生態轉變到綜合運用法律、經濟、技術和必要的行政辦法解決生態問題上來。在發展過程中，應按照什么地方可以優先和重點開發利用，什么地方必須限制甚至禁止開發利用的要求，形成切實可行的開發利用格局。保護與發展并重，質量和效益并舉，使廣大人民群眾在良好的生態環境下生產和生活。很明顯，傳統意義上的“生產力”定義是不具有這一內涵的。

3、從人與自然的新型關系看傳統“生產力”定義

人與自然的關系貫穿著人類生存和發展過程的始終。有史以來，人們一直在探討人與自然的關系，這種探討也經歷了一個不斷演變發展的過程。

中國思想史上的“天人”關系實質上就是自然與人的關系。在先秦，“天”至高無上，神圣不可侵犯?！疤熳鸬乇埃ざㄒ?。卑高以陳，貴賤位矣”。(《周易·系辭上》)“有天地然后有萬物，有萬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婦，有夫婦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有禮義所錯?！?《周易·序卦》)從“天地”到“萬物”、“男女”、“夫婦”、“父子”、“君臣”、“上下”、“禮義”的過程，就是從自然到人類社會的過程，就是自然衍生人類的過程。自然的根源性和原初性不言而喻。荀子的“明于天人之分”和“制天命而用之”思想，將“天”和“人”剝離開來，無疑具有劃時代意義。董仲舒提出“天人感應”說，將“天道”與“人事”附會，對“天”與“人”的理解可以說是一種倒退。宋明時期，“天”的神秘色彩被逐漸淡化，天人合一，萬物一體的思想日益凸現。程頤說：“故有道有理，天人一也，更無分別?！收咭蕴斓厝f物為一體，莫非己也?！蓖蹶柮饕舱f：“蓋天地萬物與人原是一體，其發竅之最精處，是人心一點靈明。風、雨、露、日、月、星、辰、禽、獸、草、木、山、川、土、石與人原只一體?！鼻姘俟?、形形色色的事象被統一起來，“天”與“人”的依存性、相通性、類似性得到了突出和強調。“天人”關系的進一步調整，表明人類對“天”、對自然的認識更為理性，也更趨科學。

到了近現代，隨著工業革命的誕生和科學技術的廣泛應用，自然與人的原有關系也發生了巨變。此后，人的主體性被一再夸大和提升，自然則被置于純粹的客體地位?！叭擞卸啻竽懀赜卸啻螽a”、“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人定勝天”就是典型的例子。于是，人與自然之間，成了一種征服與被征服、改造與被改造，甚至是戰勝與被戰勝、踐踏與被踐踏的關系。人們一時陶醉于自身的力量，在自然被物化的同時，人與自然的關系也變得更加尖銳和緊張起來，但人們并未因此而覺醒，也未意識到自然與人類的同源關系，自然不但未被人格化，未被當作有生命之物而加以尊重，相反還被當作扼殺和掠奪的對象。對此，馬克思曾經發出警告：不以偉大的自然規律為依據的人類計劃，只會帶來災難。恩格斯也說：“我們不要過分陶醉于我們對自然界的勝利。對于每一次這樣的勝利，自然界都報復了我們?！敝钡缴鲜兰o七十年代，由于社會危機和生態危機一步步加劇，才引起了世界各國有識之士的高度關注，《人類環境宣言》、《里約環境與發展宣言》及《二十一世紀議程》等有關環境問題的國際公約和文件相繼問世，是生態保護和文明發展成為人類共識的真正標志。人與自然的關系被重新審視，人類對自然的態度也從原先的敵對狀態轉而成為友好狀態。事實上，人與自然之間，既不是簡單的主體客體關系，也不是一方扼殺另一方、一方掠奪另一方的你死我活的對抗狀態。人與自然的關系和狀態，應是相互依存、彼此尊重的關系和狀態。人類要生存發展，就不可避免地要從自然界獲得維持自身生存發展的一切來源，但這種獲取生產生活來源的方式和原則是有前提的。它不能建立在犧牲自然的基礎之上，也不能以破壞環境為代價。傳統意義上的“生產力”定義僅僅強調了征服和改造自然的一面，而忽視了保護和善待生態環境的另一面。隨著人類認識的不斷深入，其片面性也就更加充分地暴露出來。

當然，倡導保護生態環境，提倡樹立“生態文明”觀，并不是說要人們無所作為，停止對自然的征服和改造活動，弱化物質資料的生產，不再重視生產力的發展水平。與人類的力量相比，自然的威力要強大得多，這從地震、海嘯、臺風、干旱、洪水及冰凍等不斷發生的自然災害中就足以得到證明。人類要謀求幸福，還必須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還必須持續不斷地開拓和發掘自然資源，還必須加快科技發展的步伐，在能源資源日益枯竭和環境不斷被污染破壞的狀態下找到維持生存和快速發展的新方案、新辦法和新措施。發展和保護并行不悖。要在發展中保護，在保護中發展。“生態文明”觀的提出不是要求全責備，也并非對傳統“生產力”定義的全盤否定和完全拋棄，而是試圖喚醒人們突破原有的人與自然關系的非此即彼、非彼即此的思維模式，重新認識、思考、審視、調整和把握二者的關系，使其適應不斷變化發展著的新形勢的需要。

三、可能的比較完整的“生產力”定義

根據以上的分析論證，筆者認為，傳統意義上的“生產力”定義，隨著人類日益嚴重的生態危機，已經不能適應新形勢的需要，它必須得到及時修正。依筆者之見，這種修正應當基于以下原則：一要充分考慮到科學發展觀的有關要求，二要從可持續發展戰略出發，三要以人與自然的新型關系為依據。一句話，要把“生態文明”觀的基本內涵和精神實質納入“生產力”的定義之中，這就是可能的比較完整的“生產力”定義。如前所述，哲學意義上的定義可修正為：“生產力是人們解決社會同自然矛盾的實際能力，是人類征服、改造自然和保護生態使其適應社會需要的客觀物質力量。”經濟學意義上的定義可修正為：“生產力是人們生產物質資料的能力，它表示人們改造自然、征服自然和保護生態的水平，反映了人和自然界的關系。”

責任編輯：田茂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