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年齡增長,夢卻年輕活躍起來。一場又一場的夢幻,讓人從中尋回了幾度隱伏而又真實的美好的、有趣的、離奇的故事。
夢神憐憫上了年紀的人們,常常邀請我們回到故鄉(xiāng)去看看。因而,經(jīng)常做起“童夢”。讓人積淀在記憶深處的碎片,猶如撕破的彩霞電光閃現(xiàn)在夢境里,亦真亦幻。一幕幕令人向往的童年的圖景,浮現(xiàn)在眼前,你看:小河赤腳摸魚蝦,山坳背籃拾野菜。爬樹去把桃李摘,摟懷常有犬貓親。赤膊上陣比賽跑,烈日當空臨河泳。凍河上面滑冰車,響鞭一甩打陀螺。田園撲蝶隨風舞,圍圈一道捉迷藏……如同演電影似的從夢中浮現(xiàn)。
最令我記憶猶新的是夢見秋天,它是一個收獲的季節(jié)。田野成了一望無際的金色海洋,空氣里到處彌漫著一股芳香,雖然沒有春天耀眼的鮮花,但它卻有成熟的累累果實。小孩子最盼望的就是秋天。一天,我和左鄰右舍的“狗剩子”、“鎖柱子”、“二胖子”在大街上彈溜溜玩,不一會工夫,個個累得滿頭大汗,弄得小臉混畫的。這時肚子里咕咕直叫,又渴又餓。心里想,弄點什么吃的多好哇。幾個小人一嘀咕撒開腿徑直往村外后山跑去。因為那里有幾棵大梨樹。跑到跟前,大家都樂了,只見樹枝上掛滿了黃里透紅的香梨。“狗剩子”手疾眼快,不容分說,抱住樹干,像猴子一樣,噌噌幾下就爬到樹上。他騎在一根樹杈上,背靠樹干,悠蕩著雙腿,做出很得意的樣子,然后摘下一個大大的梨,塞進嘴里使勁大嚼,兩個腮幫子鼓得溜圓溜圓。吃下一個又接著吃。他太缺德了,連看我們一眼都不看,更氣人的是還耍著鬼臉,故意饞我們。樹下三個人口水都流到地上了。我們喊也不聽,叫也不行,求也不成。我們真的生氣了,“二胖子 ”終于開罵了:“撐死你,王八蛋!今后誰要是再跟你玩誰就是小狗。”這一罵還真靈,只聽嘩啦啦一陣聲響,那么多香梨落在地上。樹下轟的炸了,三個人爭搶著,撿起梨就往嘴里送,張開大嘴使勁地嚼,一邊吃一邊直往兜里塞。好夢不長呀,當我再伸手去搶的時候,睡夢已醒,蘇醒后,迷惘一陣,思忖一陣。覺得很甜,很有趣,很向往,回味無窮。真想再重復做一遍這個美夢。
夢隨人的一生,好夢令人提神。一夜入夢:走進鄉(xiāng)間小院。春風卷起團團柳絮,片片楊花,飄揚在小院的上空。人們知道春天來了,開始忙碌起來。有的挑選種子,有的整理犁杖,因為明天就要下地播種了。第二天一大早,媽媽起床就把泡好的大豆撈出來裝到水桶里,準備磨豆腐,讓干活的人中午吃上一頓熱乎乎的豆腐腦、大甜餅子。這是莊稼人家農(nóng)忙時要吃的一頓美餐。吃完早飯,推開飯桌,媽媽進圈牽出毛驢套在磨套上,再用一塊布簾蒙在驢的臉上,這叫“驢蒙眼”。人明白,驢也明白,這叫我拉磨干活了。別小看這塊布簾,功能可大著呢。因為拉磨時,驢要圍繞直徑不足三米的磨道周而復始走圓圈,不給驢戴上“驢蒙眼”驢就要迷糊,就要摔倒。對這個東西,驢是深有體會的。一切準備就緒,只聽媽媽叫了一聲“駕!”驢拉著磨桿開始工作了。這時,從磨縫里不停地流出白花花的豆粕淌在磨盤上,一股豆香味撲鼻而來。驢的嗅覺很靈敏,被這芳香氣味吸引住了。走著走著,再也忍不住美味的誘惑了,突然一停,伸著脖子就將磨盤上的豆粕狠狠吃了一口。想再去吃時,只覺得后背上重重挨了一拳頭。機靈一下,縮回頭繼續(xù)拉磨。牲畜同小孩子一樣記吃不記打,拉一會還是想去偷,招來的不是一拳,而是重重兩拳。驢犟,覺得人叫我干活,又要打我,驢脾氣來了,干脆停下來不干了。驢罷工了,人生氣了,眼看就到半晌了,人能不生氣嗎?媽媽破鑼散聲地喊:“該死的,再不拉,就打死你!”先是手拍,又用拳頭打,驢扇忽兩下耳朵還是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媽媽火了,不再用拳頭了,找來一根臘木棍子,劈頭蓋臉地打去。越打越氣,越氣越打。可驢呢,越打越不拉,算是頑抗到底了,打死也不拉了。
媽媽心急如火,不跟驢斗氣了,卸下套,照著驢屁股狠狠踹了一腳,又用棍子“咚咚”幾下把驢打出大門外,自己抓起磨桿拉起磨,總算讓干活的人中午吃上了豆腐。
那驢呢,很懂得人情,站在大門口,耷拉著腦袋靜靜地站著,好像在那自我反省:“今天偷吃東西,又不干活,主人沒卸磨殺我,就網(wǎng)開一面了”。我跑出大門外,看看驢覺得怪可憐的。它不僅給家里干了很多累活、苦活,也為我作出了很大奉獻。在漲水的時候它馱著我過河上學,放學的時候,曾騎著它去山野里遛彎踏青。于是我情不自禁地靠近它,撫摸著。驢也看著我,大眼睛里流露出懺悔之情,并頻頻點頭,好像說我再也不偷吃了。驢臉上滑落兩顆星星,晶晶亮。我趕忙把它牽回來,趁媽媽不注意,偷偷舀一瓢豆粕喂給它……好一個離奇的夢呀,終于醒了。但我始終不會忘記那條知錯悔改的驢。
夢中萬物,醒來仍在床上。夢雖未必成真,但也是很高級的享受,不付成本,不付勞動。夢,呼喚人們對好事、樂事、趣事的追逐,仿佛使自己的生活變得返老還童。讓我們帶著夢和夢的憧憬,打開一片又一片的朗朗晴空,尋求人們自己美好的夢境,豈不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