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我從武漢坐十幾個小時火車回家柳州過年,朋友到火車站接我,正是吃午飯的時候,我肌腸轆轆拉著一只大箱子,他幫我拿一個不輕的袋子,兩人吃力地往家里走。朋友說等到家把行李放好,他就帶我去上館子。我說不用了,現在就去小巷子里找家米粉店來碗螺絲粉。朋友以為我是圖方便,極力勸阻。我有點不耐煩地說:“我離家一年了,做夢都想吃一碗螺絲粉,現在就是帶我去吃山珍海味都無所謂,先來碗螺絲粉再說。”
在家鄉讀書時,我特別喜歡吃螺絲粉,早上、中午、晚上、夜宵都吃不厭。李白所說的“相看兩不厭,唯有敬亭山”,我想大概就是這種境界了,平凡而不膩味。
在武漢呆多久,就有多久吃不上螺絲粉,這里的人過早愛吃熱干面,就象家鄉人過早吃米粉一樣。桂林米粉已享有盛名了,這里也桂林米粉,著名的吉慶街也有一家做米粉的,老板操一口地道的桂柳話,米粉也做得地道,但一問,就是沒有螺絲粉,于是想吃螺絲粉的食欲被長久吊在半空中。
大凡有人問起家鄉的小吃,我必然色香味俱全地介紹一番螺絲粉,有人說我說的比吃的還香,確實是這樣,你想那粉是勁道的米粉,滑而爽,紅油澆淋的腐竹軟而韌,油炸的花生香而脆,最讓人享受的是筍果和螺絲湯,螺絲湯自不必多說,那筍果是鮮嫩的竹筍放壇子里久泡出來的,初聞有異味,一些外地人受不了這味,我有一位同事到桂林去玩,說滿大街都飄著難聞的筍果味,孰不知我初到武漢時,滿大街不也飄著難聞的臭豆腐味,現在卻很是喜歡了。吃螺絲粉最重要的就是那湯和筍果了,許是嗅覺與味覺的不同罷,嘎巴脆的筍果是聞起來臭吃起來卻香,這不,說著說著我的口水就快要流下來了。一碗紅油熱騰的螺絲粉端到面前,那食欲是不由自主地被調動起來的。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一碗簡簡單單的螺絲粉會讓我如此“牽腸掛肚”。我想人是很物質的動物,而且是很有慣性的動物,我們習慣于一種飲食就會在胃里留下深深的味覺記憶,而且這種記憶會一有機會就提醒你:“來一碗吧”,這時你的思鄉之情就來了。
我有一個北京的同學到英國去留學,才半年時間,就大喊受不了漢堡,時值冬天,他說想到涮羊肉火鍋就口水直流,我信。我常常就嘲笑他那不是愛國主義,那是愛食主義,或者說愛胃主義。其實很多移居國外的中國人,要說他們有多愛國我不敢置喙,起碼很多人并不愿輕易回國,而且會找出一大堆理由,但我知道他的胃肯定是很愛國很愛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