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
讓身體變得比歷史上還要腐敗
使星光大風(它掀翻了多少面具)
和狂奔的神明更容易通過
肺葉和腎珍藏著血、石塊
讓鏡子照進去讓鏡子里返回的光
摸摸你放棄了面具的臉
和精神病患者般不修邊飾的頭部
這時代的肋骨難以捉摸
這任何一個夜晚都不加控制的失眠、偷情
偷倒的垃圾
歌唱像吵嚷一般地普及
逼迫著我。我已經不適合在這里居住
這個橫行霸道的城市
等離開前的那一天我將沖著它
大聲嚷嚷——
“你們,這被你們熱愛的什物我已忍無可忍
現在我需要面具!”
等離開的那一天
我要佩戴好面具
我要把臟亂差的詞語東拼西湊
大聲嚷嚷一通
大聲嚷嚷
讓自己變得真實起來
在世界的陰影里
遠方之遠的旅程呀
我在峽谷的陰影里行走
在月光的陰影里行走
沿著一條沒有名稱的河流
和只有遠方才有的陌生的流水聲
我在一些巨石和危巖的陰影里行走
我行程中還包括一只陌生的大鳥
它尖唳的鳴叫不知是兇是吉的飛行
讓風一樣精美的陰影掠過大地
時而沉重時而輕快勞累、嘔吐
若有所思偶爾也會哼一些莫名的調子
之后對天長嘆再一次回到陰影里
在陰影里再一次粗重地喘息
我的眼神一半像動物一半像人
迷蒙而又陰沉溫柔而又兇狠地監視著:
不遠處的光亮中被一些事物的影子
所暗示出的自己的陰影
和整個世界的陰影
少女和老虎的夏天
夏天剛剛到來的虛弱和暈眩
強調著少女單薄的連衣裙
和半個身子裸露半個身子歇息在
尚且不夠結實的涼蔭中的
一只亮晃晃的老虎
一只亮晃晃的老虎雙眼迷合
仿佛看透了樹葉單純的手臂
還不太想舉起一陣微風的心思
它皮毛上略顯醒目的斑紋
帶著獸類不修邊幅的自豪感
和金黃中近乎暴力的茫然
偶爾當它虎口大張
虎牙鋸齒形的白毫無掩飾地泄露著
僅僅是一個老虎打不響聲的哈欠
和一個穿旗袍的少女來不及丟棄的
屬于整整一個夏天的
也屬于一只老虎和一個少女的
宿命的涼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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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未見過的水蒙昧之水
鳥和狐貍相互欺騙一番之后
誰也不去喝的水
它的最深處開著小小的???/p>
水(即使蒙昧之水)的本質總是下流的
在水的更深處??ǖ膱A形花盤
被粘液般的絲絨纏繞著
喜歡在黑暗中張開
仿佛美人魚一次小小的失眠
只透著一小塊的光亮
我從未見過的水我在一次郊游中
意外地遇到的一種水
它過分講究的澄澈
那種類似于某種亡魂的神情
往下看再往下看
越過蜉蝣般紛亂而細小的事物
是一朵小小的???/p>
我從未見到的水是蒙昧之水
我叫不起名字的這種花
仿佛是暗室里某種藥水洗出的炎癥
它用不太真實的亮麗強調著水中的憂郁
我叫它海葵花
世界的手
手進入黑暗中
那意味著它進入了土地
手進入涼快的澄明中
那意味著它進入了生育期的水
正在產卵下蛋的水
手進入澄明中隨即死去
那意味著它進入了玻璃
世界是一個盲人
手不停地在里邊摸索
(選自《延安文學》2008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