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宣的詩

皇木新村63號

天色漸暗。一個人

躬身打開院門，整個

京城退遠了，像一陣空氣

你急欲融入暗中的房子

無聲的房子要把你吸進去

我要把最后的日子交給你

與你在一起，有土的院子

樓道和藏書的閣樓

這提前經營的

晚境生活，我到達這里

我老了，這是歸宿地

最后的寂靜之所

不為他人知曉

高出頭頂的院墻隔斷了

院外所有的喧嚷

夜雨

你們在清洗我的窗臺

當我醒來，心情莫名地好

你們來到我的現實里

就莫名地喜樂，像過節日

今夜無法睡眠，雨的腳蹤

帶著我夜里回到江南

大小湖泊，綠波蕩漾

起伏的山巒浮動著霧氣

在水和植物中間

騎車經過開滿油菜花的田埂

回到多年前的自己

和水靈靈的她在一起

從北方干裂的原野

沿著你們明亮的腳蹤，一路奔跑

玻璃中的睡眠

地鐵列車來到地面，駛往

北京郊區。原野的燈光

和四散的樓群。電線桿

和墨綠的夜色

在玻璃窗上移動

車廂內的燈亮了

也影映在暗黑的玻璃中

我看見自己的頭像

充滿倦意的身影

映現在對面的玻璃里頭

頭頂上方的下弦月

一個女人的頭部

靠在了我的右肩上

然后挪開，再次

接觸一下

幾秒鐘后又緩慢移開

如此，重復三次

最后，依靠在那里

我看見玻璃中的我們

一動不動

她像親人，偎依著我

暫時離開這個世界

一會兒。確實一小會兒

她沒有看見自己

那玻璃中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