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國作品

詩人介紹：

溫國：筆名水玉，業余時間從事詩歌工作，主編民刊《守望》雜志。河北作家協會會員。著有詩集《空舟·太陽鳥》、散文集《歲月難留》?，F居河北宣化。

那片麥子真黃

走過那片麥地的時候

我被一個人的笑臉吸引

他坐在麥茬上笑得很燦爛

不遠處一棵蔓陀蘿開著潔白的花

風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一如我們臉上的笑容

風吹過那片麥地的時候

也把他的笑容吹遠

空曠的田野只有麥地

從他身邊走過去的時候，

我們沒說一句話很多天以后

我只記住了那片麥子真黃

像金子鋪滿了大地

我不能成為一粒麥子

那就是麥子曾經讓詩人們贊美過的麥子

無邊無際一直鋪到我看不見的地方

看著麥子，我突然想此時做一個農民該有多好

收完麥子，我是不是也應該坐在炕上喝一盅老白干

日子從這無邊無際的麥地里走過

我只是一位過客就像田野里的風

或是頭頂上的云

越過遠處的山巒之后

我更似一粒塵埃，

我相信，我不可能成為一粒麥子

麥粒太重風吹不走它

它只能留在這塊土地上

來年再次發芽，與眾多的伙伴

連結在一起從春天一路綠下去

直到太陽把它們曬黃 直到再有一個類似于

我這樣的人，從他們身邊走過

我想那人也會站在那里發出像我一樣的感嘆

那感嘆很輕，被風一吹就沒有了蹤影

我羨慕那匹馬

經過那片山地的時候

一匹馬正在山坡上向我瞭望

我看見它的時候

它正低著頭吃著草

那么大的山坡青草遍地

只有一匹馬在吃著草

我竟然有些羨慕它了

我不知道它怎么就發現了我

我離它很遠它一直注視著我

在一個山角的轉彎處

我看不見它了再轉過一個山角時

它又一次出現在我的眼睛里

只是它離我更遠了

它低著頭吃著草不停地甩動著馬尾

記憶中的陽光

記憶中的那片林子陽光像金子

它穿過那些數不清的葉片

執著地將自己的影子留在那些瘦弱的草尖上

它就像一個想要成功的人

總是有辦法沖破層層的障礙

到達他想要去的地方那地方是虛設的高臺

而此時那高臺只是一塊平地

并且長滿了野草太陽落山之后

地上只有野草還有在草叢中生活的昆蟲

我沒有想到的結果

如果不沿著那條路走下去

我就不知道它通向哪里

盡管我可以想像但決不會想到

那樣一條一折三嘆的山徑

會通向一間廁所

這是我自始至終沒有想到的

那棵榆樹

這是這片土地上唯一的一棵樹

孤絕地立于曠野四周的野草隨風起伏

隨著四季綠著黃著枯著

我站在那里注視了它很長時間

它并不知道我在欣賞它

假如它真的像傳說中具有神性

那么它會記住我的

就像我記住它一樣

一想到樹的時候我就先想到它

那棵立于曠野之上的孤絕的榆樹

空亭子

記憶中只要有亭子的地方，就會有山有水

在許多地方甚至是在畫上，都有這痕跡

我看到的亭子是在北方

那時正是九月，滿園的菊花開了

亭子里卻沒有一個人那一彎秋水

還在綠著，我想用不了多長時間

那水就會結成冰塊

秋風吹動我眼前的柳枝

我贊嘆那個把柳枝比喻為女子的人

他一定是個男人，而且還是一個好色的男人

亭子與柳枝在水中相互親撫著

這樣的景致可惜缺少了酒

我看著那空亭子想

里面應該坐幾個什么呢

北風吹過平原

坐在門前的兄弟，別再看了

秋天已經過去

糧倉里空的只有風

兄弟，遠方的秋天也已經過去了

北風吹過丹清河的平原

此時的平原是一個村莊

在康巴諾爾

平原是夜空中看不見的星星

許多人就是生活在這樣的星星上

日出日落，一年的收獲

只有一聲嘆息，我看見你

無奈地低下頭

一只飛鳥向遠方飛去

冬天里的麻雀

冬天里的麻雀在空蕩蕩的土地上

跑來跑去 它們已經忘記了飛翔

很長時間了，像是不習慣飛翔了

飛翔只是吃飽以后的事情

空蕩蕩的土地上什么也沒有

哪怕是一粒草籽

可是它們還在執著地啄著土地

一如從不離開這里的鄉民

天旱了一年，土地成了板結的瘠地

他們還是固執地守望在這里

它們在土地上刨著

遠處一群羊疲憊地向家中走去

壩上

無法留住的秋天遠去了

它們背著空空的行囊

那些無望的鄉民，還守在糧倉前

輕輕地說著今年的糧食又漲價了

莜麥秸上結滿了冬天的霜雪

空秕的麥穗在風中抖著

一場大雪土地由黃變白了

而遠處的那些防風林還在風中

挺著，像壩上的男人

沒有一個趴下

城市里沒有秋天

風吹下很多葉子

看著它們墜落

我什么也不敢想

那是憂傷的導火索

葉子飄落著

滿街都是

落葉的聲音很響

只有一片是從遠方來

為什么要掃走它們

城市里沒有秋天嗎

屋子里的人

吐出的煙像離身的靈魂向上飄散

他已聽不到主人那焦心的呼喊

愁苦的眼睛如霧籠罩著的水面

希望有一束像刀鋒般的光線

劃過那沉悶的水面一切如死后的沉寂

七尺的軀身像狂風中的樹身

已被貧窮壓彎，還有什么夢可以做？

長時間地悶在屋內，空氣郁結成霜

他想到上帝，如果真的有上帝

那么此時他需要他的顯靈

一張紙就已決定了一朵花兒的運命

無能的希望就是那飄散的煙霧

像巨獸狠命地將他噬纏……

拒馬河

走!和我到拒馬河去，那里有青山

還有綠水，我們就在河邊蓋一處房子

在小院里種上蔬菜，白天勞動

晚上在燈下讀書寫詩，聽拒馬河水的歌唱

無聊時約幾個當地的文學女青年

唱唱歌，跳跳舞，對著天空的月亮喝杯酒

醉了就在院子里安睡。

走！和我到拒馬河去，第一次到那里

我就愛上了拒馬河

那里遠離都市，我的心能像大山安靜下來

不要擔心生活，我們有足夠的退休金

在那里聽一聽鳥叫，感覺什么是清新

不要擔心所謂的醫療設施

在拒馬河邊，身心能得到清風的過濾

居住一百年也不會生病

走！和我到拒馬河去，我心中向往的地方

從沒有與任何人提起，我擔心那些

塵埃會污染了那里的空氣

走！和我到拒馬河去，我們像候鳥一樣活著

秋山

后窗戶里的山頂禿了，一場雨過后

自從后窗戶那邊蓋起了樓房

我很少站在那里看遠處的山

它禿了多像是我記憶里的山

那年也是它禿過之后

不遠的日子就飄起了雪

那場雪真厚直到今天也沒消融

我感覺到山頂上有風

盡管我看不見那些

在風中起伏的枯草

沒有牛羊只有石頭

石頭的喊叫

從遠處傳來像針刺痛我的心

鴿子落在陽臺上

鴿子落在陽臺上

它透過玻璃緊張地把我張望

我看見它伸著脖子

腳步像踩在蹦緊的弦上

在一個充滿危險陌生的地方

鴿子和人一樣

我慢慢地向它接近

突然間它蹲下身體

那雙紅色的瘦爪只是一彈

雙翅就把它帶到了天上

我望著它飛遠的身影

再看一眼陽臺，空空的

像是什么也沒有發生過

關于環保

那是富人的事

他們的命比我的值錢

我才不怕沙塵暴呢

在燕山的余脈上

一位砍柴的人和我說

我家沒有錢買煤

一噸煤是我家兩年的花銷

我的兒子還沒娶上媳婦

一位砍柴的人

在燕山的余脈上和我說

我是窮人你得讓我冬天

燒炕吧你得讓我做飯吃吧

我沒錢買煤不是我不買

這滿山的柴草是砍不完的

今年砍了明年又長出來

它們的命比我的長

我忘了問他叫什么名字

幾天來我一直都在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