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來,我總在夢里看到那雙求助的眼神,她哀求地看著我,一次一次地看著我的眼睛……
抓千:老板開價200萬
2001年秋天,朋友大軍給我來電話,要我到天津幫忙抓千,說有老千在他們那贏了三個月了#65377;那賭場老板開出的價碼是200萬#65377;
到了賭場才發現那地方規模真大,外面看是個很大門面的洗浴餐飲中心,各類設施都有#65377;賭場在8樓,燈光映照下,一派華麗#65377;
可是,開始的一個禮拜出師不利,我們雖然明白有三男二女在出千,卻一直抓不住他們出千的證據#65377;那時候,我自認為是一個千術高手了,不管是什么高科技還是再快的手法,很難瞞過我的眼睛#65377;天天贏的人有,可是連續三個月都贏的人,我沒見過#65377;
這個荷官有問題!
第12天,事情出現了轉機#65377;那天,我早早去了賭場,坐在2號臺子上,客人中就有之前的懷疑對象#65377;賭場開局的時候,穿綠衣的荷官(主持臺面的司儀),一個很年輕的小姑娘,帶著賭具來到臺前#65377;
那時候,國內的地下賭場跟著國際大賭場走,把自動洗牌機撤掉,改成手洗了,但只準荷官洗牌#65377;
這個小丫頭長得不錯,水汪汪的大眼睛,睫毛很長,小臉鼓鼓的,皮膚特別好,看著就有要掐一下的沖動,所以不由得對她注意了起來#65377;看著丫頭嘩嘩地洗牌,我就研究起了她的手,像水蔥似的#65377;看著看著,我好像發現了什么#65377;她密密麻麻地洗著撲克,洗得實在太好了,我的心不由一跳#65377;
這個荷官有問題!
隨后,我從錄像里發現,只要這個丫頭做荷官,那些嫌疑人就能贏錢,而且她還有一個同伙#65377;
她們的手法叫做“完美洗牌”,是1998年后才從美國一些大賭場傳來的#65377;簡單地說,通過洗牌,牌都被整理成有規律的順序,只要計算準確,就能知道場上每個人將會發到什么牌#65377;果然,那幾個家伙遇到了熟識的順序,他們基本都是下大注,他們吃不準的時候,就一通亂押#65377;
出手抓千
當把牌的順序都背好以后,我出手了#65377;
當大家賭到酣處,我站了起來,并掏出了所有的籌碼,場上的玩家看我一下拿出這么多金黃色的大碼,都很吃驚#65377;
我算好了,下次應該是閑家補了牌以后大,我就把所有的籌碼都堆到了閑家,說:“閑家我包了,莊家押多少我都帶著#65377;”荷官微笑著說:“先生,你必須放個準確數字,不可以這樣押錢的,別人沒押,你最多只可以押10萬,莊家增加了你才可以再增加#65377;”
“是嗎?那我就先押10萬,莊家上多少我都帶#65377;”大家拿看愣頭青的眼神望著我,誰也不說話#65377;荷官派牌,不用說我贏了#65377;
下一把,我算出莊家會贏,就包了莊家,當然也贏了#65377;第三次我又包了場上的錢,也贏了#65377;
我連續六次通吃,這時候荷官小丫頭的表情不再自然,笑得很僵硬#65377;
當我包第11場的時候,那丫頭可能明白了我已看出她的把戲,她說話的時候嘴角有點抖,她用哀求的目光看著我,一次一次地看著我的眼睛,那眼神里分明說希望我能就此過去#65377;
可是我當時滿腦子只想著錢!
一直在我身邊的大軍知道我抓住了,馬上派來一些人維持現場秩序#65377;出千的那幾個男女見勢不妙,正要溜走,被賭場的人強行留下#65377;
不一會兒,二老板娘也進來了,說發現賭場有人出千,需要核實,暫時停業一會兒,每個人到酒吧去,酒水全免單,就這樣無關的人都被請到酒吧#65377;
賭場的人把這張桌子團團圍住,賭局還在繼續,可那荷官丫頭發牌的手越來越抖,最后連牌都發不出來了#65377;
“繼續發!”二老板娘大聲呵斥著,那丫頭已經掩面蹲在了桌子邊上,嗚嗚哭著#65377;我給大軍解釋下幾張都是什么牌,為什么會有這個效果,然后我要了兩副撲克,給大家演示“完美洗牌”,那些看場子的發出一片驚呼#65377;之后我又要了兩副撲克,先后洗了7次(跟那個荷官丫頭一樣),然后展開在賭桌上,把牌楦里的撲克都拿出來展開,和我洗好的兩副撲克對比,找出同樣次序的,排列給大家看:一模一樣!
二老板娘指了一下那個荷官丫頭#65377;一個男人過去把那個荷官像提小雞一樣提了過來,她早抖成了篩子#65377;
只聽一聲尖叫,地上多了一顆眼珠子
我正洋洋得意著,只聽一聲尖叫,地上多了一顆眼珠子,那個荷官丫頭疼得滿地打滾,一邊發出凄厲的叫聲#65377;
從那以后我經常做噩夢,到了晚上,高一點的聲音就會讓我汗毛直豎#65377;從此,我也給自己定了個規矩,任何人找我抓千,必須事前約定不得傷人,否則不去抓#65377;
后來,我聽說賭場老板給這個丫頭家200萬擺平這件事#65377;不管怎么說,這個丫頭很大程度是因為我受到這么大的傷害,如果有機會,我希望能補償她,但我不敢奢求原諒#65377;
前些天,我又在夢里看到那雙求助的眼神,她哀求地看著我,一次一次地看著我的眼睛,嘴唇在發抖#65377;醒來后我就開始想,想我是怎么踏上這條路的,想那些人,那些事#65377;我仿佛又回到了家鄉漁村門前的小橋邊,當我走過去,回頭看那橋上,赫然寫著:奈何橋……■
(選自《周末》2008年1月31日,蒼蒼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