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季花黃的時候,總撩起我對另一種花的思念——金銀花。
江南的初夏時節,雜花生樹,群鶯亂飛,金銀花應節而開。條狀的花瓣黃白相間,白的似銀,黃的似金,一朵朵,一簇簇,像一個個小喇叭,一只只小蝴蝶,散發著沁人心脾的清香,惹來蜜蜂在叢中嗡嗡歌唱,花蝴蝶在其間翩然起舞。
金銀花又名鴛鴦花、二寶花,是一種藤本植物,夏初開花。開花時,從葉腋間生出兩朵并蒂的小白花,兩三天后變黃,一周后,一根藤上開滿了數以百計的金釵色的花朵,烈焰四射,隨風飄舞,煞是好看。明代李時珍有詩云:“一蒂兩花,新舊相參,黃白相映,故呼名為金銀花。”。還有古詩贊曰:“天地姻蘊夏日長,金銀兩寶結鴛鴦。山盟不以風霜改,處處同心歲歲香。”,將金銀花象征愛情的純潔和堅貞,故而人們又將金銀花稱為鴛鴦花、二寶花。
民間傳說中,金銀花正是愛情的見證之花。相傳唐代河南懷府一帶有個書生,偶遇一富家小姐,倆人一見鐘情,便在丫環的幫助下頻頻約會。有一天他們在園林中散步時,發現有一種花成對開放且清香特別,于是觸景生情,指花為盟,私定了終身,以此來表達愛情的忠貞不渝。不料,姑娘的父母知曉后,嫌棄書生家境貧寒,不同意這門親事,硬要將他們拆散。知道真相的書生從此發奮苦讀,最終考中了狀元,并將姑娘明媒正娶,有情人終成眷屬。從此,他們把定情之花栽得滿院皆是。這種花就是金銀花。
傳說中,金銀花是愛情的完美象征,但在現實生活中,金銀花往往是悒郁的、悵惘的、傷感的。它是我對純真歲月的懷念及對日漸遠去的生命的嘆息。
我在鄉間度過了一段至情至性的爛漫時光。
初夏,家鄉的后山上、清新幽然的田野里、人跡罕至的小道旁開遍了金銀花。少年的伙伴們每天下午放學后都會相約去后山上玩耍、采金銀花。找到金銀花叢,輕輕摘下一朵,拉斷花托,慢慢地把花蕊拉出來,再把里面的花蜜一點點刮出來,舌頭舔上去,甜絲絲的。清幽幽的花香中,我們笑逐顏開忘卻了憂愁和煩惱……
伙伴中有個叫銀嬌的鄰村女孩。相貌清純典雅梳一條美麗的麻花辮,扎一只紅紅的蝴蝶結,灑一串叮當的笑聲。芳香、清甜、秀美,恰如一朵金銀花。
金銀花見證了我們純潔真摯的情誼。一次我和幾個小伙伴在后山的松林間玩蕩秋千,一不小心,我摔了下來,幸虧眼明手快的銀嬌順勢抱住了我。我聞到她的清香了,模糊而又真切,熟悉而又陌生,金銀花的醇香啊。我突然顫動起來,緊緊抓住她的手,一分鐘、二分鐘、三分鐘……為了掩飾自己的窘態,我趕緊摘了一朵金銀花放在嘴邊吮吸。小伙伴們則笑我們是《少林寺》的男女主角覺遠、白無暇。啊,“莫道女兒嬌,無暇有奇巧。”、“野果香,山花俏,小曲滿山飄……”
一個淡藍色的夜晚,我感冒了。作為生活委員的銀嬌第二天來我家探望,讓我喝了她第一次泡制的金銀花茶。她說金銀花茶清熱解毒,活血止痛,是一劑良藥,一種保健品。是那樣清甜啊,喝完我就目明腦健,清涼溫潤。放下杯子,我不由自主地撫摩了她青發上的蝴蝶結。多美啊。蝴蝶蝴蝶,你飛吧,帶著我可愛的朋友,到那很遠很美麗的地方去。銀嬌害羞得低下了頭,背過身去……
一個秋風秋雨秋煞人的季節,我告別了鄉村爛漫的少年時光。我沒有去鄰村告訴銀嬌。此后,命運的改寫,讓我們在各自的人生軌道上分道而行。二十多年過去了,我巳遠離了家鄉。我沒有得到銀嬌的任何消息。只知道她家的房子拆了,新房建在哪里,她去了哪里,我全然不曉。她念了高中嗎?在南方打工嗎?早已為人婦了吧?也許,她的孩子都十歲了吧?她那紅紅的蝴蝶結呢?或許她有一個女兒,正扎著紅紅的蝴蝶結吧?而我的一生里,還有這樣一只蝴蝶結嗎?“紅紅的蝴蝶結,一首天真遠去的歌謠,采一束金銀花送給你,只為能多把你瞧一瞧”、“紅紅的蝴蝶結,是那可愛又稚氣的臉,是那一對水汪汪的眼,是我最美卻不能圓的夢……”
家鄉的金銀花,我們之間橫亙著一條遙遙的銀河了。
昨夜,我夢見家鄉的后山上,月季花和金銀花燦爛地開放。金銀花挽著月季花的胳膊,小鳥依人般地地依偎在它身旁,是那樣嬌媚、楚楚動人;而月季花則紳士般地輕攬著金銀花的腰肢,用它那帶刺的身軀呵護著它,是那么偉岸和挺拔。五月花的海洋中,數它們的笑容最為燦爛,數它們的姿態令人艷羨。
也許我還能追尋那幼稚卻純真的夢幻、平淡卻永不衰竭的憧憬,和那腴腴湜湜的心靈?
責任編輯 劉亦群
劉啟茂 1973年生,近年開始從事散文、詩歌創作,已經在《雜文選刊》、《歲月》、《星文詩刊》等多家刊物發表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