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王的故事肯定是一種經典的美國夢的注解,任何人在機遇中經過奮斗,都可以走向所謂的“成功”。但貓王的故事同樣是美國夢一種慘痛代價的體現,個體心理在追逐夢想和金錢的同時受到極大的摧殘。
★發現身體的時代
“貓王”埃爾維斯當紅于20世紀50年代,那時候的美國是一個異常壓抑的保守年代,清教徒傳統依然統治著整個美國。《花花公子》的創辦人赫夫納曾形容:“二戰之后,我以為我們會迎來另一個繁榮的時代,結果卻不然……傳統灌輸給我們的是:頭腦和身體是死敵,魔鬼存于肌膚。”出生于1935年的埃爾維斯,正是成長于這種壓抑年代,但他的一夜成名,也正是建立在對這種保守傳統的打破上,而武器就是他的身體,他的嗓音、眼神、表情以及舞步都散發著一種叛逆和力比多的野性。
每當表演時,埃爾維斯總會情不自禁地在臺上叉開自己的長腿(身高1.84米),不停讓膝蓋呈對撞之勢,同時有節奏地扭胯,這種舞步還被他不斷擴充變化,演繹得出神入化,他因此被稱為“骨盆埃爾維斯”。媒體卻大肆抨擊他在舞臺上十足一只“發情的公貓”,他“露骨的表演無非是穿著衣服的脫衣舞”,是在別有用心地呼喚著“小姑娘們的性本能”。埃爾維斯在當時收視率最高的電視節目“沙利文劇場”露面時,攝像機只準拍攝他的腰部以上,他那著名的扭動的骨盆被清除在電視鏡頭之外。

★偶像橫行的時代
“貓王”是以一種非主流的姿態進入大眾的視野,但當他開始成為一種全國性偶像后,他便只能迎合大眾和市場的需求,接受社會權力的改造,終于,他融入了主流,或者說,他也變成了一種主流了。然而,這種主流可能已經漸漸失去最初的反叛之力了。這一點,在服了兩年兵役重出歌壇的埃爾維斯身上,隱約地表現出來。原來很有反叛創造性的“貓王”,漸漸變得循規蹈矩,但他的受歡迎程度卻相反的與日俱增。
這一切,都出自埃爾維斯的經紀人帕克的調教。正是這個擁有強大人脈關系的經紀人,把埃爾維斯打造成為全國性的大明星。老謀深算的帕克,不但把埃爾維斯帶去了紐約和拉斯維加斯拓展知名度,還不斷修正著埃爾維斯之前的叛逆,使其形象更適合在更龐大的人群中傳播,當然,適時適當的緋聞和丑聞是必不可少的……終于,“貓王”登上自己的事業頂峰。
★焦慮至死的時代
貓王的故事肯定是一種經典的美國夢的注解,任何人在機遇中經過奮斗,都可以走向所謂的“成功”。但貓王的故事同樣是美國夢一種慘痛代價的體現,個體心理在追逐夢想和金錢的同時受到極大的摧殘。
從埃爾維斯的各種傳記來看,他一直就不是一個自信的人,他害怕聽到自己的歌曲在電臺中播放,他舞步的實質是對自己忘記歌詞的一種遮掩,他憎恨紐約那些人潮如涌的大城市,他只想呆在家鄉呆在媽媽的身邊。然而就是這樣的自卑者,在物質欲望的誘惑下,不斷被驅趕到人群中央進行最激情的表演,不斷被各種利益勢力推送著向上攀爬。當人上升為神或實質淪為一種搖錢工具之時,便必然難以把握自我了。他一時覺得自己一無是處,一時又變得自命不凡,他只能在那些酒吧女人以及無知少女身上,才能感到自己是一直強大的。不過,在無數的亂性之后,他的孤獨感并沒有消除,得到的是更孤獨。可以說,他后來的肥胖便是焦慮所致,他的暴斃就是焦慮的結果了。
★女兒出生,婚姻破裂
當然,再混濁的生活也有清純的片刻,在埃爾維斯結婚數月,他開始了一種全新的體驗——為人父親。麗薩·瑪麗出生于1968年2月1日,埃爾維斯對自己的女兒極其溺愛。她完全繼承了父親的完美外表,漂亮極了。曾經有一段時間,僅僅是看著女兒就讓埃爾維斯感到滿足,把他的痛苦趕得無影無蹤。但是,隨著最初的興奮和新奇逐漸消退,埃爾維斯重新淪入麻醉藥品的強大控制之中。
埃爾維斯面臨成為孤家寡人的窘境,因為他的所作所為無異于正在不遺余力地把身邊人趕走。在生命中的每一個階段,他習慣把對幸福的期望全部寄托在一個目標上:如果他有足夠多的錢,那么他會很幸福;如果他能得到普麗西拉,那么他會很幸福;如果婚姻能把他和普麗西拉之間的一切變得完美,那么他會很幸福;如果當上父親能充實自己的內心世界,那么他會很幸福。然而,現實往往和他的期待相背:財富沒有改變他的出身;普麗西拉達不到他自己創造的不切實際的形象;她背叛了他的信任,經常抱怨,而且時時為她自己打算,這證明她并不是無條件地愛他;麗薩·瑪麗是埃爾維斯的心肝寶貝,但是他的感情太過匱乏,不能完全體會到擁有孩子的真實幸福;事業只會讓他感到失望,他覺得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在利用自己。
在成長過程中,埃爾維斯一直相信,幸福和成功需要依靠別人的扶持,而從來沒有認識到,幸福首先來自于自己的內心。每一次他期待某樣事物能夠填補內心的空虛,但結果總是讓他失望。他恨上了整個世界,同時更鄙夷自己——如果他不是那么一文不值,他的期待可能早就可以實現了。他陷入過度的自怨自艾中,從而更加破罐子破摔起來。
令人最驚奇的是,他突然不再像以前那樣在意自己的外表了,身上漸漸出現的贅肉似乎并沒有讓他感到煩惱。這是沉迷于藥物以及刻意自我懲罰的結果,顯示了他一定程度的自暴自棄——他已經站在向命運徹底投降的邊緣。然而,埃爾維斯認為,只要自己愿意,隨時能夠減輕體重——他可以通過增加每周練習空手道的次數達到這一目標。他滿不在乎地宣稱,他正在放松自己,享用多年來辛苦工作的成果。
然而,在他之后,又有多少好萊塢明星走上同樣的道路。那個已經淪為媒體戲弄的猴子的邁克爾·杰克遜無須贅言了,那個在狗仔隊鏡頭下成長的布蘭妮也已經臃腫不已、癡傻難分了……不過,這不僅是明星的命運,在同一工業社會的背景下,這未必不是我們每個當代人的命運。在當代社會這部龐大而冷酷的機器中,作為一種隨時可以被替換的小齒輪,我們只能身不由己地飛速運轉,在不斷地被物化的焦慮中如煙花一般瞬間隕滅……
(選自《貓王——埃爾維斯·普雷斯利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