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你家的伙計?”“不是。”我把錢遞過去,在報亭買了瓶綠茶。報亭的主人我認識,經常來這里買報紙的緣故。當我決定為身旁這個一身風塵、臉龐被曬得黑黑的男孩子買瓶綠茶時,她驚訝地問我。她一定以為這個男孩子是進城的民工,像街頭那些在牌子上寫著“修房,做窗戶,補漏”之類活計的鄉下民工,而我,看上去是雇主,他是我的雇工。
是這個男孩子T恤衫后背上印著的“青海師范大學”幾個字吸引了我。我想到了大西北,草原,荒漠,一路上的烈日,身體的焦渴、疲頓,一輛單薄的山地車載著他一樣單薄的身架,和他對自然與人生的長長的夢幻,疲憊不堪地來到了這個即將日暮的中原城市,心里的一根弦竟悄悄地被撥痛了。他停在路牙子邊,一條腿撐在上面,滿臉的汗水與灰。
我試著問他的來歷。男孩子很爽快,健談,他指著不遠處的一群男孩子說,他們一行有十個人,其中一個是帶隊老師,一路騎車旅行做“保護母親河”等環保宣傳,沿途經過黃河源頭、青海湖、陜西壺口等,他們已經在西安、鄭州做了宣傳活動,此行目的地是北京長城。男孩子興奮地說著他們的經歷和計劃,看來,他為自己是其中的一分子而驕傲。
“不到長城非好漢嘛。”我不由得贊賞道。
他自豪地笑了笑,曬黑的臉蛋襯出白白的牙齒。他說他家是南陽的,為了這個活動暑假就不回家了。雖然路經河南,離家較近,但為了隨隊集體行動,還是舍棄了。他的話像一股微風,靜靜掠過我的心田,小小年紀,頗有過家門而不入的氣度。
“晚上住在哪里?走到哪兒住到哪兒嗎?”“對,如果走到野外就扎帳篷。”“大姐,我該走了。”他前面的大個子同學在招呼他。
離北京還有一千多里呢。此時,正是半下午,太陽漸漸向西移去,西邊燃著晚霞,天地間透明而絢麗,空氣中洋溢著干燥而閑散的氣息,男孩子車后堆著高高的行軍裝備,幾乎到他的肩部。我舉起手中的綠茶遞給他:“拿著吧,登上長城啊!”他戴上頭盔,騎上山地車,回頭朝我一笑,揮揮那只拿著綠茶的手,融入了人流。
看著他的影子,我忽然想到我的兒子,假如我的兒子長大了,有一天突然離家遠行,但愿他能處處遇到充滿愛心的人,哪怕給他一個鼓舞的微笑。
從某一方面講,我的漂泊和他其實是一樣的,都是緣于對遠方的憧憬與渴望吧。在一個個默然前行的日子,心中流淌著神圣不竭的源頭,燦爛著異樣絢麗的風景。而他的遠行,使我惻隱,使我心動,多么像年少時的我,潮汐般涌起一次次云游的沖動,只是那時的我沒能像他這樣行動起來,用雙足去丈量遠方的土地。善良可愛的追夢少年,一定要做好漢的少年,這夏天里一瓶微不足道的綠茶,權當是我對這位遠行跋涉者的致意吧。
(選自《大河報》2007年7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