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兒園的時候我喜歡長得好看的男生,上學時喜歡酷的,年輕時愛上名牌,連男朋友也要挑名牌的#65377;現在想明白了,漂不漂亮無所謂,酷不酷無所謂,是不是人人羨慕的名牌白領無所謂,挑男朋友,要挑能讓自己開心的#65377;我和你在一起那么開心,我們那么適合,我們為什么不在一起呢?”
高小希那么熱切地看著我,我怎么能拒絕幸福的擁抱呢#65377;
遇見
我是在相親的路上遇到高小希的#65377;
那天北京下大雨,很難打到出租車,我們就被拼到一輛車上了#65377;我穿著黑西裝#65380;藍襯衫,頭發梳得光滑又整齊,高小希則是一身香奈爾的套裝,很干練的樣子#65377;
瞇起眼睛看我,高小希笑了#65377;
她說我的西裝很好看#65377;
后來我常常想起那一天,想起我們的遇見,就像是天意一樣,下雨了,堵車,足足4個鐘頭#65377;我們在一輛出租車里#65377;高小希打電話給她同租的室友:“我被堵在路上了#65377;北京真是‘首堵’,北京人民真是命苦啊!”我打電話給介紹人:“我相親一定遲到了,讓那個女子先回去吧#65377;”
打完電話,我們各自看著窗外雨過天晴卻依然堵車的街道發呆#65377;司機的肚子是在那時候餓得咕咕叫的,我和高小希都裝作沒聽見,只是忍不住互相心領神會地笑了#65377;后來我倆干脆下車在路邊吃了一碗牛肉面#65377;用高小希的話說,再不吃東西,她#65380;我#65380;還有司機的肚子就要唱《吉祥三寶》了#65377;
兄弟姐妹
那天以后,我就忘不了高小希了#65377;我記得她吃完牛肉面還不夠,買了包餅干又吃開了,像一只小松鼠#65377;高小希的話很多,不知不覺就和司機聊起來了,說起自己是外地到北京找機會的女孩子,租房住,那么小的地方,租金800元,她每月薪水的二分之一都花在房子上了#65377;但是她不后悔,覺得挺幸福,因為她從前居住的那個城市,實在太小了#65377;只有幾條街,那么短,一下子就逛完了#65377;
高小希說她挺喜歡我的西裝,一看就知道是真的,名牌貨#65377;而她的香奈兒是假的#65377;800元都要耗掉一半收入的女子哪兒穿得起香奈兒呢?
我們實在是太無聊了,就只能聊天,道路終于堵得不那么厲害了,各自到達目的地#65377;下車的時候高小希趴在車窗上要了我的電話號碼說,你不是在那幢寫字樓上班嗎?我在旁邊的寫字樓#65377;以后下班一起拼車好不好,可以省一點錢了#65377;
來不及說好,也來不及說不好,司機就踩著油門把高小希卷走了#65377;
高小希沒有說著玩,需要拼車的時候,真的給我打電話了,就常常見面了#65377;怎么說呢,我挺喜歡高小希,也覺得她對我挺好#65377;說這話有些像花癡間歇性發作,但她似乎真的是這樣#65377;比如主動找我拼車,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她的話挺多#65377;像一枚開心果#65377;等車的時候剛開始她站在我的右手邊,她說的話我聽得不太清,告訴她我的右耳有些弱聽后,她就一直站在我的左手邊#65377;馬路上車那么多,她那么主動站在我的左手邊,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那么溫暖#65377;
有一次,高小希又提到那個高檔寫字間,說在那兒上班的都是月收入上萬的高級白領,社會精英,我是他們中的一員,她是外地混北京的丫頭時,我才發現原來她真的不是開玩笑,她是真的以為我在那個寫字樓上班啊#65377;雖然有一些不好意思,我還是說了,我說高小希我不在那棟寫字樓上班,在那上班的是我弟弟#65377;那天我相親,弟弟說怎么能穿著工地看不出顏色的背心去呢#65377;他特地讓我從不遠的工地來他上班的地方,讓我換上他的西裝,還帶我做了頭發#65377;從做頭發的地方出來,雨下得那么大,怕淋壞弟弟的西裝我才打車的,我平時很少打車#65377;后來你打電話給我,我每次都是從工地走到這兒,再和你拼車#65377;
我覺得我有責任講得再清楚一點:“我一直是工地的小工,最近才當上小頭目,管三個人,賺的和你差不多#65377;”
高小希站在我的左手邊,發呆#65377;人流中有人踩著單車#65377;北京秋天的楓樹站在風中,葉子紅了,黃了,落在地上一會兒就碾碎了#65377;高小希站了一會兒說好冷啊,換到我的右手邊,又換到我的左手邊#65377;我們常常在一起,她已經習慣站我的左手邊了#65377;高小希拍拍我的肩,拍了又拍#65377;當我的肩是形狀奇特的皮球,拍了很久才拍夠了:“唔,武野,我們當兄弟姐妹多好啊!”
她就喜歡不會說人話的
我是后來才明白高小希的#65377;高小希如果拼命拍一個人,就是在思考問題,誰叫我不那么聰明呢#65377;高小希后來告訴我,我才全明白了#65377;知道我不是傳說中的高級白領時,她驚訝極了,對一個穿假香奈兒#65380;拎假LV的女子來說,真正的阿瑪尼西裝給她的印象太強烈,她本能地拒絕真相#65377;高小希告訴我認識我的第一天她很開心,回到租屋告訴室友,她認識了一個有前途的高級白領,她要想盡辦法和他做朋友,做了朋友就能談戀愛,談了戀愛,就有機會結婚#65377;
和大多數希望嫁得好的女子一樣,高小希只是更積極,更身體力行罷了#65377;她要了我的電話號碼,在我面前表現得健康活潑善解人意,希望我喜歡上她#65377;但我這個大老粗,居然說自己不是她想像中的人,連繼續做夢的機會都不給她#65377;
高小希很失望,但她并沒有從此消失,因為她覺得我并沒有騙她,我是一個好人#65377;那時候高小希剛看完張藝謀的《黃金甲》,覺得就像賈樟柯說的,在這個崇尚黃金的年代,誰還會關心好人?高小希覺得這并不矛盾,一直崇尚黃金的自己,偶爾也可以關心一下好人——我這個穿真名牌#65380;自己卻是A貨的好人#65377;
我成了高小希的兄弟姐妹,她總說和我在一起很開心,我發現自己愛上她了#65377;
她學乖了,不再寄希望于馬路上的偶遇,因為馬路上金龜婿少,金龜子多,浪費了時間不說,被騙財騙色就慘了#65377;高小希決定走一條有把握#65380;比較輕松的道路#65377;高小希四處托了人為自己介紹對象,還托了我#65377;
她說我弟弟上班的那幢高樓,那兒上班的人們都說外文,仿佛自己不是中國人#65377;我告訴高小希,我的弟弟,從外國回家的時候也是一口洋腔的中文,那感覺就像他是法國華僑,第一次回國似的#65377;我老爸打了他一耳光說,說人話,他才說人話了#65377;
高小希說我挺逗,咯咯地笑,笑完了,又說甭客氣,我就喜歡不會說人話的#65377;
相親之旅開始了,弟弟那么熱衷幫高小希介紹對象,熱情得連我都恨他了#65377;高小希陸續見了會說各種外文的鸚鵡#65377;鸚鵡,我就是那樣說他們的#65377;高小希懷疑我嫉妒,我矢口否認#65377;
只是鸚鵡們都挺傲氣,高小希只是可愛,也不算美#65377;無數次失敗后,在一次打給我的電話中高小希哭了#65377;我知道為什么高小希會吸納我當兄弟姐妹了,在北京,除了地鐵里人和人之間的距離很近,別的時候都是遠的,除了同租室友,我是高小希惟一可以傾訴的兄弟姐妹#65377;高小希說早知道釣個金龜婿這么難,不如在小城找個愛自己的人得了#65377;我的心怦怦跳,不用回小城,在北京也有愛你的人#65377;但高小希總叫我兄弟姐妹,我怎么能說出口呢#65377;
有一度,我們走得很近,像是戀愛,似乎又沒有#65377;我覺得再進一步,我可以對高小希表白了#65377;但是那個夜晚,一切都毀了#65377;
一名弟弟為高小希介紹過的對象找到小希,向小希訴說了他的愛慕#65377;小希皺眉看這個曾經斷然拒絕過自己的男人,覺得不是自己記錯了,就是他瘋了#65377;男人說高小希沒記錯,他也沒瘋#65377;弟弟知道我喜歡高小希,就找了這些人來打擊高小希,促成高小希和哥哥#65377;但他真的對高小希動心了,找到高小希,說出真相,是希望和高小希繼續交往#65377;
結果可想而知,高小希和我絕交了,我連高小希的兄弟姐妹也當不上了#65377;
你曾是我的A貨戀人
那個夜晚,我臭罵弟弟,從來不喝酒的我喝醉了#65377;弟弟讓我別喝,我卻一杯杯接著喝#65377;印象里弟弟先走了,然后就什么都記不得了#65377;
早上醒來的時候我睡在地板上,昨夜穿著就睡了的夾克不見了,手背上多了一串電話號碼,身邊還放著一袋蜂蜜#65377;我打電話問老弟,老弟說我醉了,他扶我上了床就走了,什么都不知道#65377;
我的手上有一串電話號碼,我懷疑我是不是去找小希了,隱隱約約覺得我昨夜似乎和小希說話了,說不定這號碼是小希寫的呢#65377;撥通了那個電話,是一個男人接的,街角小賣店的男人#65377;男人說我的夾克落在他那兒了,那是晚上11點,我睡了一會兒,又起來去買酒#65377;賣酒的男人好心在我手背上寫了他的電話號碼,想萬一我在街上睡著了,人們會打過去,我也不至于真的在馬路上睡一夜#65377;他寫號碼的時候,我的夾克落在那兒了#65377;
剩下就只有那一袋蜂蜜了#65377;我已經不再想那么多了,或許從小賣店出來,我又給自己買了一袋蜂蜜,或是別的#65377;我頭痛欲裂,什么都想不起來了#65377;
那時反復煎熬,想著要不要向高小希解釋,挽回到前一個月,哪怕永遠守在谷底,當一輩子兄弟姐妹也行#65377;
老弟說我瘦了,工地的頭兒說我心不在焉#65377;
我反復煎熬著,覺得自己要瘋了,卻沒想到高小希來找我了#65377;
她站在我家門前,說我騙她了,我還欠她一袋蜂蜜,怎么就忘了#65377;
她說那天晚上我喝醉了,午夜12點在她家樓下喊她的名字,告訴她我從小賣店出來,回家的路上又找她去了#65377;雖然我喝醉了,但沒有走丟#65377;我說著對她的愛情,說著說著眼圈就紅了#65377;高小希被我喝醉酒的經歷弄得啼笑皆非,上樓拿了一袋蜂蜜,打車送我回家,叮囑我一定記得喝蜂蜜解酒#65377;但是我進屋就睡著了,什么都記不起來了#65377;
高小希說在我找她之前,老弟還找過她呢#65377;
老弟是10點左右找她的#65377;那時我剛喝醉,老弟為我鋪床,安排我睡下就去找她了#65377;老弟說我并不知道他的安排,我是個好人,她不該那樣對我#65377;從前家里窮,我的成績也很好,但我主動放棄,讓老弟念了大學的#65377;老弟念完大學要考研,考完研要出國,開始經濟負擔重,后來照顧父母的重擔都壓在我身上,我也沒抱怨#65377;有一次在工地的時候,重物從高處落到我的右邊,從此我右耳就有些弱聽了#65377;如果我小時候和他爭,現在在高檔寫字樓里上班的就是我了#65377;那么多年,他從來沒有見到我為哪個女子這樣動過心,如今我對高小希動心了,他怎能不為我爭取呢?
如果只是我去找她,高小希或許不會那么感動,但是老弟也去了#65377;老弟的話,讓高小希唏噓#65377;就像北京街上走著的那些穿高跟鞋#65380;看起來很冷漠的姑娘們其實都有一顆溫暖的心,在一定程度堅硬的外殼下,高小希其實比誰都容易感動#65377;她送我回家,讓我第二天去找她#65377;
我沒去,她勸自己算了#65377;
和那個真正的高級白領交往,她總是走白領的左邊,白領讓她走右邊,她走著走著,又到左邊去了#65377;
白領問為什么,她答不上來#65377;
高小希哭了,說怎么辦,我已經養成習慣了,走男人的左邊#65377;如果這輩子這個習慣改不了,別人都會說我是怪物,只有和你在一起,你不會以為我是怪物#65377;
高小希說她老是走左邊,走著走著,就明白我愛上她的時候,她也愛上我了#65377;
“幼兒園的時候我喜歡長得好看的男生,上學時喜歡酷的,年輕時愛上名牌,連男朋友也要挑名牌的#65377;現在想明白了,漂不漂亮無所謂,酷不酷無所謂,是不是人人羨慕的名牌白領無所謂,挑男朋友,要挑能讓自己開心的#65377;我和你在一起那么開心,我們那么適合,我們為什么不在一起呢?”
高小希那么熱切地看著我,我怎么能拒絕幸福的擁抱呢#653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