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奇已經湮沒在歷史中,而它們留下的痕跡正在等待我們的挽救。
這三座散落在不同時空中的古跡有著不分伯仲的顯赫聲名和相似的多舛命運,因此,它們都曾被納入世界建筑文物保護基金會(the World Monuments Fund,WMF,原名“世界文化遺產基金會”)的“世界百大瀕危文明遺址關注名單”(the World Monuments Watch list of 100 Most Endangered Sites)。這個每隔兩年發布一次的名單匯聚了世界各地處于最危險境地的歷史文化遺產,提醒著我們在繁忙的日常世界之外,還有一個失落的世界。這個世界就像遭遇環境危機的地球,其中代表人類文明的珍稀遺跡如同瀕危的物種,正在緩慢卻永遠地消失。
尋“根”者
當大多數人還僅僅是對歷史“奇跡”表示驚嘆的時候,一個酷愛研究工程問題和歷史遺跡的美國退伍陸軍上校詹姆斯·格雷(James A.Gray)卻驚訝于世界上竟然沒有一個正式的公眾機構來支持和保護這些文化遺產。1965年,他成立了國際文化遺產基金會(the International Fund for Monuments)。20年后,這個組織脫胎為WMF。
自WMF最初的兩個項目(修復埃塞俄比亞拉利貝拉的巖石教堂和保護復活節島上的石像)以來,其40多年的歷史創造了值得驕傲的記錄:在90多個國家完成了超過450個成功的遺跡保護項目。從總部所在地紐約到巴黎、倫敦、馬德里和里斯本等分部,WMF通過這些機構與世界各地的政府和組織合作,通過方案規劃、田野工作、倡議、捐贈、教育及實地培訓等各具創意的項目來確認并保護重要的瀕危遺跡。隨著全球文化遺跡保護的形勢越來越嚴峻,1995年,在長期合作者美國運通公司500萬美元的資助下,WMF開始制作“世界百大瀕危文明遺址關注名單”,希望能讓更多人注意到這個正在消失的世界。迄今為止,名單已經涵蓋了117個國家的544處遺跡。
不同于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只接受政府提名的“世界遺產名錄,WMF鼓勵更廣泛的參與。只要滿足重要性、緊迫性及可操作性等條件,無論是政府還是非政府組織,或者是文物專家和普通的關注者,都有權提名某處遺跡。“我們的名單并不是法律命令,也并不想永存于世。事實上,這個名單意在引起人們對這些遺跡的關注,并采取相應保護措施,然后將其從名單中劃去。”WMF對《環球企業家》說。
在2008年的關注名單中,很多遺跡的提名和保護都依靠于大眾的力量,例如舊上海的入選就得益于兩位獨立建筑歷史學家的提名。被認為是愛爾蘭古代國王加冕之地的神秘古城塔拉山(Tara Hill)正面臨著更為急迫的危機,為了緩解都柏林的交通擁堵,去年當地政府決定修建一條貫穿這個古愛爾蘭政治與精神中心的新高速公路。就在WMF向歐盟委員會施壓,呼吁停止這一舉動的同時,幾家愛爾蘭民間組織也向當地高級法院提起了訴訟。
在尋求大眾支持的同時,WMF同樣在這些遺跡的保護上傾注了大量的資金與心血。從1996年發布第一份名單到2006年,WMF對名單上遺跡的年支出增長超過5倍,達到1700萬美元。位于中國四川和西藏的250余座很少為人關注的石塔被列入2006年的關注名單,一位工程師從美國來到當地,找到了一種修復石塔的方法,這種成功使當地政府下決心撥款保護這些神秘的歷史遺跡,而WMF也提供了相應的資金支持。
也許正是因為靈活的形式和多方面的支持渠道,關注名單中超過75%的遺跡因為及時得到重視和保護而幸存下來或脫離危險。但WMF的使命遠未完成,不計其數的文化遺產仍在危險中,并時刻受到新的威脅。“這要求我們更加警惕。如果我們冗長的成功記錄說明了什么,那只是說明WMF可以繼續迎接挑戰。”
穿梭時空
的確,WMF的工作似乎永遠沒有終結的一天,總會有層出不窮的新因素讓它繼續努力下去。在WMF成立后的第一年,洪水肆虐布滿歷史建筑和文化遺跡的威尼斯,格雷上校立刻對這場災難作出反應,對威尼斯的“救助”工作一直延續至今。通過自然災難與WMF結緣的還有在1985年遭遇大地震的墨西哥城。1980年代末,世界政局的變動使WMF的觸角延伸到東歐和亞洲,成為真正意義上的世界級遺跡保護機構。
作為四大文明古國之一的中國無疑是WMF的長期關注與合作對象之一,位于故宮東北角的倦勤齋就是其在中國最重要的保護修復項目之一。1771年,已經在位35年的乾隆表示,若上蒼保佑讓他執政60年,屆時他將退位,不與敬愛的祖父康熙爭奪“清朝統治時間最長的皇帝”這一名號。為了頤養天年,他下令修建倦勤齋。
與故宮博物館合作的這項修繕工程是重建乾隆御花園的浩大工程中的起步。后者因lO年的漫長時間與總計1500至1800萬美元的龐大經費(WMF為倦勤齋的保護提供了210萬美元和技術支持)成為WMF最為復雜、系統的項目之一。而倦勤齋的修復工作對故宮和中國其他遺跡的重建、規劃及解讀都將起著開拓與試點的作用。
在古代遺跡之外,許多我們自己時代的文化標志同樣面臨著巨大的危險。建于1975年的胡安·米羅基金會美術館(Joan Mir ó Foundation)是西班牙最早的當代藝術博物館之一,也是WMF關注名單上最年輕的文化建筑。而見證了美國西部開拓史并承載了“美國夢”的66號公路入選2008年的名單,則讓WMF自己也頗為驚訝。
2008年的關注名單提出了不同于以往的主題:人類自身對文化遺址的破壞。污染吞噬著古老的巖石;無節制增長的旅游經濟加劇了原本就脆弱的遺址的負擔;無止境的城市化以犧牲歷史建筑及城市風貌為代價;對能源的狂熱需求將富含礦藏但在考古學上同樣具有深遠價值的地區置于危險之中;政治動蕩與戰爭沖突不僅破壞了當地遺跡,同時也摧毀了保護與關心它們的社區,將毫無保護的珍貴遺跡留給洗劫、破壞與棄之不管;人類引起的全球氣候危機是新的“破壞分子”,最明顯的是海岸線的上升使臨近海洋的遺跡遭遇前所未有的威脅。
然而也正如WMF總裁邦尼·伯納姆(Bonnie Burnham)所言的:“人類確實是敵人。而人類造成的破壞,也只有人類自己才擁有力量修復。為此,我們應該嚴肅地擔負起對作為世界文化遺產守護者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