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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特見到花顏:在一個人聲鼎沸的酒吧。
花顏帶著寶藍色的卷發,抹鮮艷的口紅化濃妝,穿著艷麗抹胸和短裙站在舞臺燈上扭動水鰻一樣的身體,酒吧中的喝彩一浪高過一浪。
李特卻呆愣地站在角落久久不能成言,花顏和蔓籮太像了,纖弱無骨的身體,大大的完美的胸,更讓他驚異的是花顏右腿隱秘處的刺青,香艷且散發著神秘氣息的曼珠沙華,一度讓他以為那個深愛著的女人并沒有死。
下一刻,李特跳上舞臺,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抱起花顏,旋風似的走出酒吧,他把花顏塞進汽車里,帶著她在午夜里狂奔。
空曠的房間里,李特把頭埋進花顏的身體里,抱著她哭,他結實的胸膛一起一伏,花顏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她顫抖著手,輕柔地撫摩著男人的頭發,男人很高,利落的平頭,五官很有立體感,當他注視花顏的時候,她的堅持就像夏天的冰淇淋一樣迅速地融化掉,她紅著臉,溫順得就像一只乖巧的貓,任帶著陌生氣息的男人一次又一次打開自己的身體,呼喊著別的女人的名字,在他的身下細細淺淺地喘息。
第二天,李特醒來的時候,看到了一地的陽光,花顏穿著他的襯衫,赤著腳站在客廳里澆花,她的皮膚潔白如玉,卸去濃妝之后清秀之極,而房間早已被收拾得一塵不染。
B
這么多年,李特擁有過無數的女人,而真正可以進入他心靈的,只有蔓籮。
蔓籮是一個比李特高一屆的女生,高高的個子,穿白色荷葉袖的裙子,眼睛大到占了半張臉,睫毛長得驚人,旁邊的男生說,快看,是蔓籮!
這個芳香四溢的名字就在李特的心里,慢慢地扎根,開出枝繁葉茂的花朵。
那一年,李特托自己的同桌,給蔓籮送情書,那是一個安靜的女生,個子小小的,她住在蔓籮隔壁,是一個與蔓籮截然不同的女生。
淡藍色情書送出去之后,李特就開始幻想,幻想蔓籮青春初綻的身體,以及那神秘的輕薄襯衣下上下跳躍的神秘隆起,然后她說她愛他,來自她的幻想就這樣打開了他的身體,那天清晨,他的內褲里濕轆轆的一片,身體說不出來的舒坦。
一年以后,李特才第一次和蔓籮說話,那時候時間總是過得很慢,在那之前他曾經無數次地幻想和她說話的樣子,每次的情景各有不同,但每次他都因為自己的穿著不堪而失敗沮喪,他總是穿著白襯衫,軍綠色的褲子或者校服,他甚至不敢問,那封信,你到底有沒有收到。
那一年李特高二,蔓籮高三,蔓籮從拐角處出來,李特假裝沒看見,假裝一臉默然的從她身邊走過,可是她叫住他:喂,李特同學,我馬上要高考了,請你不要再偷偷看我了,好嗎?
李特低著頭,紅著臉答了一句,哦。
C
再見蔓籮,她在一家酒吧做啤酒小妹,當李特衣裝筆挺的走過她身邊時,她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他,她戰戰兢兢地和他打招呼,臉上帶著服務行業慣有的微笑。
蔓籮依然美麗,她不應該去做啤酒小妹的,她是一個驕傲的女孩,為什么讓自己淪落在這樣一個陰暗的角落?
李特告訴蔓籮自己曾經是她的同學時,她美麗的大眼睛里有一種詫異的光芒。
李特豪爽地要了好幾打啤酒,假裝對蔓籮的啤酒很感興趣。這樣她就一直坐在他身邊,耐心地向他宣傳這個啤酒的悠久歷史。她講解的時候,李特一直盯著她的眼睛,他一直喜歡看她的眼睛,他發現在她的注視下,他的心跳得很快。
李特把蔓籮帶到家里,看著豪華的裝潢,蔓籮問他:你做什么的?
他隨口回答:房地產。
蔓籮的眼睛里就有了很多的敬佩,然后把自己手里提的廉價塑料包向身后藏了藏,開始拘謹起來。
那天,李特把蔓籮帶上了他的床,抱住她,親吻她,撫摩她,她的身體像團火,她的唇卻冰冷,她喃喃地說,這樣不好,這樣不好。
和蔓籮在一起生活非常美妙,李特像一只欲求不滿的獸,他們每天都要做愛,只要他想要,蔓籮就給。
可是后來,蔓籮死了,一次遲歸,陰暗的小巷里,她被歹徒襲擊,慌不擇路中被一輛飛馳的大貨車撞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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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頗有一雙美麗的眼睛,這雙眼睛像極了蔓籮。當她幽幽低看著李特,李特就好似被電流擊中了一般,欲望潮水一樣涌來,花顏會低低的呻吟,聲音很輕很暖,像某部愛情片的插曲,細碎碎。
每個夜晚,李特都會在蔓籮的身上徘徊,仿佛要把長久壓抑的東西釋放出來,他精疲力盡,直到把自己累得動彈不了。
花顏沒有怨言,起身到廚房做一碗素面出來,李特很快把面條吃下去,感覺體力慢慢回復到四肢百駭。
李特清楚地記得,花顏和他的第一次,潔白的大床上,他問她,你是安全期嗎?她認真地答,不知道。他笑,有一絲輕蔑,一個風塵的女子,可以半裸著身體在舞臺上跳艷舞,會不知道什么是安全期,什么是避孕?
可接下來,他知道他錯了,他進入的時候,她柔軟而且緊縮,這是第一次生疏的恐慌,一陣讓人窒息的纏綿之后,床單上印著一朵薔薇花,而花顏的眼睛,已經哭成了一個桃子。
那一刻,李特決定把房子賣掉,買一套新的,把和蔓籮在一起的過往通通埋葬,然后和花顏搬進去,開始嶄新的生活,也許他們會結婚,會有孩子,然后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
E
一個悶熱的午后,花顏獨自上街,回來的時候,青了一只眼睛,身上有多處傷痕,她說,下樓的時候,沒站穩,不小心滾了下去。
花顏說話的時候,嘴角在流血,一瘸一拐地走進浴室。
花顏在說謊,她的眼神在躲藏,跌落的擦傷絕對不是這個樣子的,這分明是拳頭,狠狠地把她打了一頓,為什么她要說謊呢?
無意中,李特看了一眼窗外,外面站著一個男人,穿黑色的夾客,點了一只煙,慢慢地吸,沖著窗口笑,露出一口又黃又臟的牙齒。
花顏在浴室里哭,李特借遞毛巾的機會,走了進去,花顏還穿著之前的衣服,濕漉漉地貼在皮膚上,她很激動,雙臂用力地抱著李特,哭著求他,別離開她,力道幾乎讓他窒息。
花顏編造了一個很荒唐的故事,她說,獨自上街的時候,被一群小混混攔住了,非說她蹭花了他們的車,然后將她打了一頓,她說謊,只是不希望李特為她報仇而已。
李特什么都沒有說,他不打算去揭穿,他的直覺告訴自己花顏在說謊,那個站里在樓下的黑衣男人。他和她之前,一定有故事。
花顏開始不動聲色地要錢,開始是幾百,一盒好用的粉餅,一只色彩艷麗的口紅,再來是幾千,一雙名牌的高跟鞋,名師設計的包包,再來是幾萬,一件MAX MARA的大衣……
李特不動聲色的抽出若干鈔票,或者一個金卡,他開始跟蹤花顏,他,發現,這個女人,從精神到肉體,都開始不值得信任了……
F
花顏被捕了。
警察闖進來的時候,花顏正在澆花,水漫過她的腳面,泅在地板上,像一滴巨大的眼淚。
警察告訴李特,花顏的本名叫芯蕊。
這個名字,李特沒有記憶,他只知道,這個女人是殺害蔓籮的兇手,一年前,陰暗小巷,這個女人持刀威脅蔓籮,慌不擇路之中,蔓籮橫穿馬路,被大貨車撞死,那個穿黑夾客的男人就是大客車司機,他目睹了花顏追趕蔓籮的情景,以及她手里明晃晃的尖刀,他們同時選擇了緘默,逃脫了本應該屬于他們的懲罰。
那天,樓下,李特再一次遇到了這個男人,原來他已經成為了癌君子,他正是毆打,要挾花顏的人,他需要毒資。
看守所,李特又一次看到了花顏,她的面色蒼白,身子瘦得像紙片一樣薄,這個女人,他曾經準備遺忘蔓籮,好好地和她共渡余生,沒想到她竟然是殺死蔓籮的兇手,她有一雙好看的眼睛,她的心卻像毒蛇一樣毒。
蔓籮不愛你。
李特以為聽錯了,疑惑地看著她。
花顏繼續說,蔓籮根本不愛你,她和你在一起,只是為了騙你的錢,那次她和她男朋友打電話的時候我聽到了,是我,是我殺了她,原因是我愛你。我喜歡你那么多年,可你從來沒有正眼看過我,當我殺了蔓籮之后,我整容成她的樣子,果然,你被我吸引了,可是一切都結束了,但是我很滿足,感謝你給了我一段這么美好的時光。
原來,花顏就是很多年前,李特托她送情書的女生,那個女生個子小小的,很平凡,很一般的樣子。
花顏留給李特最后的話是,請記住,我叫芯蕊,一個全心全意愛你,不讓你受委屈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