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經濟學的發展與和諧社會的構建彼此聯系、相互促進。構建和諧社會,拓寬了經濟學的研究視野和理論內容,為其發展帶來契機。同時,更要求在這一框架下,探求經濟學不斷發展的可能路徑,形成更符合實踐要求的新理論和學說,以體現“人文關懷”和“經世致用”的本意,為和諧社會提供理論支撐。
關鍵詞:和諧;經濟學;反思;發展
中圖分類號:F113.4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673-291X(2008)18-0017-03
一、引言
亞當·斯密在《國富論》中提出的“經濟人”思想,把整個市場經濟的活動建立在人性自私的框架之下,開創了經濟學研究的經典范式。通過利己之心這一經驗觀察,斯密認為人們在從事交易過程時,“受著一只看不見的手的指導,去盡力達到一個并非他本意想要達到的目的。也并不因為事非出于本意,就對社會有害,他追求自己的利益,往往使他能比在真正出于本意的情況下更有效地促進社會的利益。”這就巧妙地解決了利己與利他、目的與手段的關系問題,從而使得社會在和諧穩定中不斷發展。
此后的經濟學家抽去了經濟現象背后人與人的關系,片面地強調材料歸納。例如,薩伊以勞動創造工資、資本創造利潤、土地創造地租的“三位一體”公式證明了資本主義社會各階級利益的和諧,指出“所有對抗都是愚蠢的”;“對他們各自的利益知道得比以前更清楚時,他們就會發現這些利益并不矛盾。”巴斯夏進一步以勞務交換論和勞務價值論為基礎構建了經濟和諧理論,強調“社會世界普遍法則是和諧協調的,這些法則從各個方向趨于完善人類”。他認為,人的本質是欲望、努力和滿足的統一,現實經濟就是滿足人欲望復雜化和多樣化的交換活動。這種交換依據的是價值,即兩項交換的勞務之間的比例關系,所以交換歸根結底仍為勞務。自由競爭下的等價交換必將帶來社會各階級的利益協調,壟斷、貧困甚至戰爭只不過是經濟自由主義原則未能充分實現的結果。
盡管薩伊、巴斯夏等人的經濟學說意圖為資本主義制度進行辯護,但他們的主要論據是基于對市場經濟規律的某些認識,一定意義上講也是對市場經濟制度的肯定。因此,系統研究前人的有益成果,無疑有助于我們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和諧框架下,更好的思考經濟學研究。
二、和諧框架下經濟學的困境
1.“經濟人”假設的理論缺陷和歷史局限
首先需要澄清的是,“經濟人”假設是“科學有必要處理的一種模式”,并不排斥人逐利以外的其他動機,這一假設只適用于人的市場經濟行為而非人的所有行為。經濟學的根本目的是要找出人的經濟行為的內在秩序,只不過以這種方式可以取得比采取其他可行的方式更接近于人的這部分活動秩序的理論。所以,后來經濟學家(西尼爾等人)以這一假設研究具體經濟現象時出現的悖論,顯然并非這一假設的真實缺陷。
社會成員普遍得到尊重是和諧社會的顯著特征。在任何社會中,人是有差別的,不能以抽象的普適性取代現實中的特殊性。和諧絕不意味著無矛盾的整齊劃一。“經濟人”假設的真正缺陷是始終未能擺脫抽象化或同質化的桎梏,忽視了人與人之間的差異性。從經濟史演進看,這一假設是對資本主義市場經濟處于上升期、勞資矛盾不顯著這一特定背景的真實反映,但無形中也給經濟學家造成了所有經濟主體行為動機相似、利益追求一致的錯覺,使得該假設所蘊含的人性特征不可避免帶有歷史階段性的烙印。
2.古典均衡觀“中心”地位的威脅
與和諧有著姻親關系的均衡概念,長期以來一直被看做整個經濟理論賴以建立的核心。在古典經濟學中,均衡被認為是必然的,經濟系統必定會趨向穩定的帕累托最優。然而,這種“完美”卻只能是理想的不可及的狀態。凱恩斯非均衡學派雖然提出了與之相對的非瓦爾拉斯均衡,但非瓦爾拉斯并不是“反瓦爾拉斯”,只是在廣義不確定條件下對瓦爾拉斯理論的應用。其實,現實經濟運行的規律性并不是古典經濟學所強調的那個“點”,而是圍繞著一個重心形成的“區間”。這個區間包含了以均衡為主、非均衡為輔的多種狀態,并處于不斷變化之中。這也就是說,純粹的均衡與純粹的非均衡始終是并存的,兩者都是經濟運行中的一種狀態,我們所追求的只能是一種相對動態的均衡。
現代博弈論的發展也對這種穩定的均衡觀提出了強烈質疑。他們認為,博弈過程存在多重均衡的可能,最終結果也并非必然是帕累托最優的。經濟理論對此并不能提供一個一般理論證明哪個納什均衡結果一定會出現,況且它們的存在也不會因為理論上出現更精煉均衡概念而得到化簡,只能使用被抽象掉的信息加以甄別,例如,人的行為習慣、主觀預期等。多重均衡意味著經濟活動的不穩定和不確定性,而這也正是和諧謀求不同利益主體相容、但并不否認利益矛盾的現實性反映。
3.“看不見的手”思想的僵化理解
“和諧”在經濟學說史上一直被視為對自由放任政策的贊同,這大概源起于斯密“看不見的手”的思想。的確,“看不見的手”的存在前提、作用過程和實際結果無不滲透著經濟自由的思想。然而,斯密是很有限度地使用貌似具有普遍性的“經濟法則”一詞的,就連其本人也承認,許多情境下,“無意”追求自身利益的行為并沒有“必然”和“有效”的促進社會公益,資本使用者的規劃和設計,都是以利潤為目標。他們的利益,從來不是和公眾利益完全一致。由此可見,斯密并沒有將自己的觀點絕對化。斯皮格爾也認為,與牛頓式的自然秩序相比,商業社會尚無法做到完美的和諧與自我調節。
“看不見的手”思想展示出參與市場競爭各個主體的行為、制約各種行為的特定秩序。在斯密時代,人的經濟行為尚未突破自然約束的極限,而隨著經濟的發展,以后的經濟學家卻在情況已發生根本性變化的前提下,仍徘徊在原有思想軌跡上以至將“看不見的手”凝固化,造成了環境污染、生態失衡越來越嚴重。這無疑應該成為構建和諧社會中迫切需要加以解決的重要理論和現實問題。
4.人文精神的缺失
現代經濟學發展的日益數學化,無疑為經濟學朝著科學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導致了經濟學研究中思想和方法的本末倒置。擺脫和排斥價值判斷,片面研究經濟事物本身的內在規律,將人看作是被收入、價格等提線牽動的經濟木偶,抑制了人的情感和社會歸屬的需要,最終必將導致作為經濟活動主體人的目的與手段的混淆。
經濟生活是有規律可循的,但它不總是按照邏輯運行的。單純強調邏輯徹底性,現實中運用未必得當。從根本上說,經濟學兼具科學與人文的雙重屬性。行為經濟學的崛起恰恰為現代經濟學構建了一個“充滿人性和人類價值”的研究框架,關注解決人的存在面臨的根本性、終極意義的問題,突破了經濟學研究眼界限于功利的狹隘境界,促進了經濟學的人性化發展。
三、和諧框架下經濟學發展的可能路徑
1.邏輯基點:由理性經濟人向社會人的回歸
“社會人”假設是基于和諧框架下經濟學發展的必然結果。和諧社會始終以人為出發點和歸宿,不僅承認和肯定人的主體地位,而且把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發展作為社會進步的標志。人的本質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個人的行為動機是為了實現對“人的依賴關系”和“以物的依賴性為基礎的人的獨立”的超越,從而實現全面發展為基礎的自由個性。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雖然社會關系的含義是指許多個人的合作,但對于各個個人來說,出發點總是他們自己。即使在共產主義第一階段也仍然要默認不同等的個人天賦。
“社會人”假定既源自于人類社會的實際生活,又體現經濟學對人的終極關懷,與和諧社會倡導以人為本的思想相吻合。經濟行為主體應是一個經濟動機和社會情感兼備的現實的人,這就要求經濟學一方面重視社會政治、文化等因素在研究現實經濟活動中的重要意義,同時,還要研究不同社會制度價值體系下經濟理論研究的適應性,滿足不同國家經濟發展的需要。
2.分析方法:由均衡的“量”到制度結構的“質”
現代主流經濟學拋棄了古典經濟學注重研究經濟活動過程中人與人關系的傳統,將影響經濟行為的制度外生化,集中研究資源配置中人與物的關系,所采取的宏觀總量分析和微觀個量分析都是以均衡為核心的。在這種情況下,人們的注意力往往被吸引到經濟活動的“量”,而忽略了“質”方面的內容。其實,人的行為是直接依賴于其生活的社會文化環境的。正如新劍橋學派所強調的,社會制度和經濟關系對經濟活動有著重要影響,在任何一種分析中的最根本因素是表明它要分析的社會制度的性質。經濟環境和人的行為方式決定了制度安排必須內生化。不同的經濟環境和行為方式需要不同的制度安排,特別是基于轉軌經濟條件下的和諧社會建設更需要探索出切實可行、可操作的制度安排。
現代經濟的復雜程度遠超過以往任何時代,使得許多非經濟因素(制度、政治、心理因素)在經濟發展中的作用得到提升。經濟系統更多地呈現出混沌、復雜性的特征,各種變量之間的關系不再是單一的和線性的,而是耦合的與相互非線性作用的。因此,引入復雜性科學特別是混沌理論,可以有效的將個體之間作用的關系還原為本來面目。
3.政策主張:兩大思潮的對立到共生融合
經濟理論的發展已經證明市場絕不是起決定作用唯一的力量。從原始社會末期到中世紀,政府始終是居于主導的。只有當市場經濟制度正式確立之后,政府才將經濟運行的權力交給了市場。而即便如此,政府也依然扮演著“垂簾聽政”的角色,在市場力量無法有效發揮作用時,政府又不得不出現在前臺,通過對經濟活動的整體調控以實現經濟重新恢復平衡,但是,政府干預的惡性膨脹也同樣引起了人們對政府功能的重新反思和定位。
可見,解決經濟問題并非僅是政府和市場非此即彼的爭論那么簡單,將體制規定限定在市場或國家上,則意味著社會科學的“藥箱”只包含“兩種藥”。新制度經濟學也認為,價格和簡單的市場交易并不是有效配置資源的唯一途徑,國家干預也是可供選擇的手段之一。和諧中不排除不和諧的因素,發揮政府的調節作用彌補市場的缺陷,有效整合各方力量,使社會結構獲得穩定。作為非營利性的民間組織是對政府、企業以及市場功能的重要補充,三者的有效配合將對社會和諧產生直接的影響。
4.經濟倫理的強化:自然——人——社會的系統經濟學
這種系統經濟學內在要求統籌效率與公平的互動平衡,二者的并行不悖也是和諧社會的集中體現。成熟的市場經濟需要維持適度公平以促進效率,通過效率進一步提升公平層次。例如,在收入分配中,國家通過稅收政策,完善對社會資源的二次分配,通過體制化的財富轉移,調整利益關系、緩解社會矛盾;并通過有效的制度設計,激勵經濟主體自愿地參與到第三次分配中,緩解階層之間的緊張,營造良性互動的關系,進而形成差異基礎上的和諧。與此同時,資源的代際分配和代內分配也要重視效率與公平。有限資源的代際分配應盡可能以較少的資源投入推動技術的不斷創新,保證后代人享有更多的資源。生活必需資源的代內分配堅持以平均原則為主,不應使任何人陷入難以生存的境地,同時以多使用一些非生活必需資源作為替代或補償,為后代人留以足夠的生活必需的資源,實現資源、人與社會的可持續發展。
經濟學的發展必須正視日益緊迫的人口、資源及環境等全球性問題。對于工業化進程中的國家不應重蹈發達國家“庫茲涅茨倒U曲線”的覆轍,不再以經濟增長本身作為經濟政策的目標,不再將GDP的增加作為判斷社會進步與否、人民幸福與否的標準,加速經濟發展方式轉變和調整,在保持增長的同時部分實現可持續的經濟發展方式。
四 結束語
經濟學的發展與和諧社會的構建彼此聯系、相互促進。由于經濟學家只能對他所處的那個時代和社會背景下的問題進行分析研究,提出理論解釋和對策措施,而在不同的約束條件下將會出現不同的解決問題方法。在新的歷史條件下需要修正、揚棄原有的部分理論,以形成更符合實際的新理論和學說。在和諧社會構建過程中,新的問題和方法不斷被納入到經濟學的研究范疇,為其發展帶來契機,同時更要求經濟學對原有理論的邏輯起點、分析方法和政策取向等加以反思,以體現“人文關懷”和“經世致用”的本意,為和諧社會提供理論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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