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張欣小說以描寫南方都市生活和都市女性為主,她以一個女作家的獨特體驗展示了女性生存環境和在生存欲望困境中的掙扎,寄托她內心的震撼、困惑、思考和抉擇。
關鍵詞:都市;女性;生存困境;抉擇
20世紀80、90年代中國文壇涌現的女作家中,南國小說作家張欣的小說獨樹一幟。她的小說雖不曾大紅大紫過,卻總讓人難以忘懷、無法割舍,并且擁有一大批數量頗豐、層次并不低的讀者。
張欣小說以描寫南方都市生活和都市女性為主,她以一個女作家的獨特體驗展示了女性生存環境和在生存欲望困境中的掙扎,寄托她內心的震撼、困惑、思考和抉擇。
張欣的小說具有很強的可讀性。她故事中的人物總是以一個“合理”的借口,忽然放棄平靜的生活,將人生的航船,駛向一條充滿誘惑,同時充滿驚濤駭浪的未知海域。在張欣筆下,有相當一部分人物正處在無奈的生存困境中。他們或者為環境所追,或者是自己不小心,也有一些是在好奇驅使下的自覺行動,失去或辭去了地位優越、收益豐厚的公職。走進一片自我奮斗與搏擊的全新人生風景。面對他們的,是人類最原始最基本的生命需求:生存。《伴你到黎明》中的安妮,因為與一個當副處長的上司而且是有婦之夫的桑原相愛,被桑原的妻子跑到單位當眾打了一巴掌,受不了這種大庭廣眾之下的羞辱,,辭去了在體面的銀行大樓中坐辦公室拿豐厚薪水的工作。為了找一份新的工作,她多方奔走,卻處處碰壁,無奈之下。不情愿地進了一家幾近黑社會性質的野雞追債公司當追債業務員,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甚至是生死系于一發的生存搏戰。《如戲》的男主人公蔡豐收是一個很有才氣的雕塑藝術家,卻沒有足夠的物質基礎供他投入藝術創造,無奈之下,下海做起了建筑公司的包工頭,由藝術家墮落成了小業主,他拼命實干,與工人們一起打赤膊流汗,吃大碗粗質面條,開低級下流玩笑,完全成了商海大潮中的普通一員。
從本質上說,生存的掙扎是人類生命歷程中最大的困苦之一,它就像一只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巨靈神掌。說不準那一天就會將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像碾死一只螞蟻一樣碾得粉碎,那時候,理想、愛情、事業等等人類引為驕傲的事物,都會隨之煙消云散,去如春夢了無根。當然,人類生活中也有不少變數,有不少不為時勢所屈困苦所折的精英人物,他們貧賤不移,威武不能屈,以心為旗。以血為力。堅守著靈魂中那一片凈土。張欣筆下的大多數人物,就是這樣一些精英分子。在各種極端困境中。他們沒有氣餒,沒有退縮,而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渴望和努力營造一份生活的詩意,這一份精神的圣餐,主要來自于人類最偉大的情感——兩情相悅的愛情中。
張欣小說喜歡從“情”字摸入,她筆下的男人女人,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都是白領。如《歲月無敵》中的芭蕾舞演員千姿和她的素以高貴自恃的母親方佩;《掘金時代》中,專業作家穆青;《愛又如何》中,中文系畢業的大學生。分配在新聞出版局工作的可馨和她的丈夫市委宣傳部干部沈偉,等等。如果不是有更大的物質誘惑,他們可以令人羨慕地過著相親相愛、衣食自足的平靜日子。然而,他們不能,墨守成規不是這些人的性格。他們要急火火地投入到無限的物質追求當中去。表面上看。這些人都是物欲狂,其實他們急欲掙回的,仍是須由物質來佐證的個人尊嚴。今天的時代畢竟不同于從前,所有具有價值的東西,是必須要用物化來體現的,“摸得著,看得見”是當今人們信奉的哲學。沒有金錢做基礎的高貴,就是偽高貴。因此千姿才在她母親的帶領下,斷然辭去芭蕾舞團演員的工作,自斷后路地從上海跑到廣州,向歌壇進軍。方佩在領女兒離開上海那一天,已經知道自己患了肝癌,但她仍決然帶領女兒作最后的沖刺。這是一種可怕的人生賭博,但人生能有幾回“賭”?對于不甘默默活著的方佩來說,她只有不惜鋌而走險。當千姿經無數次碰壁失敗,終于略有成績時,她也終于病重倒下了,自知已經命懸一線的方佩,給女兒留下一封遺書:“千姿,你千萬不要誤會媽媽帶你到廣州,此行只在掙錢出名,這些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從中鍛煉自己抗拒誘惑的能力,………‘當風華一一過去,你定會知道踏實、恬靜的心態是一筆怎樣的財富,你年輕時的……孤注一擲是多么的無謂。”方佩告誡女兒的,不幸正是她剛剛帶領女兒奔赴的。看來,一個人要想有真正的清醒,很難。與女兒千姿相比,方佩更加抗拒不了“誘惑”,更加不踏實、不恬靜。她的離去,悲而不壯。
張欣的筆觸一直緊緊追蹤商品經濟社會中文化人的浮躁心態。社會在轉型,文化人以自身長期養成的藐視一切的輕狂,不知深淺地一頭扎進完全陌生的經濟領域,最后鼻青臉腫,鎩羽而歸。作家穆青(《掘金時代》)是個可笑的人物。他在特殊的年代靠一部粗糙但構思還比較精彩的短篇小說躋身作家行列。成為專業人員之后,“他更像過于肥胖的問題母雞那樣,再就一個蛋也下不出來了。”懷有虛榮的他,只憑老同學的幾句話。就被“壞小子”左云飛拉了下去,成為一個由人牽線的木偶。對于這樣的充滿了輕喜劇特點的悲劇人物,作家張欣也難以嚴肅得起來。所以逢著有穆青出場的時候,作家的文筆就不由得變成嘲諷的口氣。穆青被左云飛哄騙去他們公司當總經理,他當時激動得目瞪口呆。“這么薄的身子,現在突然送來了一張大肉餅,他怎么受得了這份惡補?穆青說不出話來,只沖左云飛一個勁地點頭。”原來貌似清高又聰明的文化人,在新的欲望的勾引面前,智力竟如同一個兩三歲的孩童,對手的一顆糖果,就能讓他輕易上鉤,“穆青嘆道:‘怎么跟我想像當中的總經理生活完全不一樣呢?’”結局當然是個無可挽回的結局。“惠珠下樓的時候,她聽見穆青毫無音色音質地怪唱:‘幸福在哪里……’這首歡快的最適合男聲小合唱的浪漫歌曲,被他唱得無比怪誕,無比滄桑,直到惠珠漸漸毛骨悚然。”張欣筆下的人物都難逃失敗的命運,而且這種失敗是從小說的一開始就已經設定好了的。她讓我們預先做好心理準備。然而在閱讀過程中,我們仍一直為主人公的命運擔心,直至結尾。掩卷許久,心中仍纏繞著她編織的故事人物的命運,不能自拔。
一幕幕掘金的故事以不同的喜劇形式拉開,以相同的悲劇收場。張欣是以嘲諷的筆法完成她的一部部小說。“身邊迅猛地刷過車流,趕著去投胎一般。”“你說你戰勝了命運,命運承認嗎?”“我們已經被錢感動了,否則怎么會跑到人地兩生的地方來。”什么時候,張欣筆下的聰明眾生能不再傻乎乎地往火坑里跳呢?這一點張欣無法做主,看來她筆下人物的命運,取決于人們知識和心態的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