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的額倫草原是那樣美麗,碧綠的草場像修剪過的草毯子。遠處,一層一層的山浪漾向云天交接的地方,綠草青山藍藍的天空,羊群和馬群像大朵牡丹花一樣盛開在草原上。
三個著蒙古裝的獵人騎著快馬急馳過一座山包,他們在追趕兩只潰逃的狼。三天里野狼和他們一直像捉迷藏一樣,時隱時現。作為經驗豐富的草原獵人,他們還是從狼的糞便足跡里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一直緊追不舍。
這天他們終于追上了狼。在那道高高的山梁上,兩只狼跌跌撞撞跑下了山脊,三個獵人興奮異常,從下面慢慢靠近山脊,到了很近的距離他們才看清,兩只狼一公一母,公狼毛色銀灰,體格健壯,母狼同樣有一身銀灰的毛,身材矮些,有些消瘦,它的一只前腿蜷縮著,是一只受傷的狼。瘸了前腿的母狼是跑不快的,所以他們能夠攆得上這對狼夫妻。
獵人從三面慢慢地向狼包抄過來。公狼領著蹣跚的母狼向更高處爬行,母狼動作很緩慢,公狼不得不停下來等等她,焦急地望望逐漸接近的獵人,而獵人已經舉起了獵槍。突然,公狼撇下了母狼跑開了,而且跑得很快,它要把獵人引開。三天來,它完全可以拋下受傷的母狼自己逃命,但它沒有,在這最關鍵的時刻它還要盡自己最大的能力保護自己的妻子。獵人一遲疑,母狼鉆進了一個最近的山洞。公狼沖到斷崖頂部,轉過身來背對懸崖,寒光閃閃的狼眼兇光畢露,它直著身子,高昂著頭,兩眼冷視著逼近的獵人,一副視死如歸大義凜然的樣子,銀灰的狼毛在微風中微微顫動。
獵人停了下來,互相看了一眼,舉起獵槍瞄準目標,扣動了扳機,槍響的同時,狼冷不丁來了個一百八十度轉身,像狼牙山五壯士一樣跳下懸崖,一切發生得太快,快到深深的懸崖下沒有傳來任何聲響。獵人們遺憾地去找那只母狼。母狼鉆進了一個風化了的洞穴里,獵人找來干的和濕的柴草堆在洞口,點火熏煙,他們把股股的白煙往洞里扇,不一會,洞里傳出母狼的咳聲。煙越熏越大,母狼的咳嗽聲越來越劇烈,仿佛患氣管炎的病人,咳得五臟六腑都要出來了,獵人緊緊握住槍,緊張地盯著洞口。突然\"嘩啦\"一聲響動,風化的洞穴塌方了,石縫中冒出白煙股股。劇烈的咳嗽聲驟然停止。母狼自己扒塌了洞穴把自己埋葬了!
這天晚上,清冷的月亮升上了山脊。山風吹拂著那只懸崖下的公狼,它醒了過來,艱難地挪動了一下身子。它受傷了,悲壯的跳崖傷了它的頭和腿,渾身血淋淋的,那浸透了鮮血的毛貼著身體弄得它很不舒服。它試著往前爬了一步,一陣劇烈的疼痛讓它難以忍受。它望著山脊,咬著牙開始了艱難的爬行。
幾天后有人在山脊上發現了一只公狼,狼已經死去了,伸直了四肢微閉著雙眼,像睡著了一樣。也許它在做夢,夢中和自己的妻子奔馳在遼闊的草原上……妻子是那樣靈巧,它是那樣威猛,它們是一對自由的草原狼。死去的公狼身體很輕很輕,它爬上山脊,這段路程耗盡了他身體里的鮮血。人們可以順著一路的血跡清晰地找到公狼爬行的路線。
公狼死了,它的身體正下方的沙土中長眠的是自殺的母狼。沒有人知道它是如何準確地找到土層下母狼的葬身地的,也沒有人知道狼是以怎樣的毅力爬上山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