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
已經下午四點了,太陽還是白花花的,灼人皮膚刺人眼睛。陳老六老覺得自己身上像著了火,他想要不是衣服被汗水濕透,恐怕早已燒成了灰燼。他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口汗井,汗水總是不知不覺地從身體各個部位冒出來。有時汗水流進了眼睛,澀澀的,難受。
此時此刻,陳老六站在中國這個最南端的城市工地上,拼命地揮動著手中的木工錘。一顆顆鐵釘冒著點點火星,聽話地鉆進木板之中。
工地空曠而凌亂。聽那個戴眼鏡的施工員說,占地面積有幾十萬平方米。這兒正在弄基礎,那兒還是一片荒地,大部分地方還是一兩層的框架房子,倒是南端那個角落,聳立起了一棟十幾層的樓房。工地上熱鬧而繁忙,電鋸聲轟鳴,挖土機、泵漿機作業的聲音交匯在一起,讓寂寥的工地有了生機,也有了內涵。
不經意間抬頭望了一眼遠方,陳老六看見了那棟小洋樓。陳老六總會在不經意間看見那棟小洋樓,他覺得自己這一生最喜歡最愛看的就是這棟房子。陳老六二十多歲就在工地上漂泊,做雜工搗水泥挑磚頭提沙漿,后來跟師傅學做泥水工搞裝修,再后來敲錘子做木工,不知不覺竟已二十年。自己用手一塊磚一塊木板弄起來的,高的七八十層,低的一兩層,氣派的豪華的洋氣的房子,他已經沒有清楚的記憶了,他也從來沒有認真看過一眼,或許是來不及認真去看一眼。建筑工都是居無定所的,流動性強,今天在北京,明天可能就在廣州了,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陳老六曾特意一個人跑去仔細觀賞過那棟房子。
那是一幢三層樓的私人住宅。外墻貼的正是陳老六最喜愛的粉紅色條磚,還有拱形陽臺與雕花欄桿,锃亮的鋁合金門窗,都讓陳老六著迷,多么氣派的小洋樓啊。陳老六越看越興奮越看越喜歡,可是有時在內心里越看越慚愧越看越心酸。
陳老六的生活目標其實并不高,可以說像普通人一樣的簡單:一家人居住在一幢寬敞的房子里,開開心心和和睦睦地生活,就足夠了。可是,陳老六覺得自己一直做著這個夢,一做做了四十五年。童年到少年時代,那恐懼無助的夜晚,還會像放電影一樣一幕幕在他腦海中呈現。而青年時代遭遇的無奈尷尬苦悶傷痛,恐怕更無法從他的記憶中消除了。
陳老六的老家在湖北山村。那兒曾經鳥不生蛋,交通閉塞。除了山還是山,除了草就是草,沒有經濟特產。從陳家族譜上發現,陳老六祖上世居在此,目不識丁務農為生,沒有什么興旺發達的家族史,更無什么威名顯赫的人物。到了陳老六父親這一代,陳家依舊沒有發達的跡象,倒是人丁興旺。陳老六的母親鼓足干勁為陳家母雞下蛋似的生了六個兒女,并且都撫養成人,這一點讓陳母一生倍感自豪,陳老六是她最后的杰作。在那個年代,人丁興旺象征著家族強大,可是,漸漸地,陳家父母感覺到了一種無法承受的壓力。兒女眾多所帶來的經濟重擔,讓他們苦不堪言。已經不能用入不敷出來概括陳家的經濟困窘。農村學費便宜,可是六個孩子的學費加起來,對本來就入不敷出的家庭來說,依然是一個令父母傷心的數字。陳老六的哥哥姐姐,一個個小學畢業或未畢業,就回家接過父母肩頭的鋤頭耙子,老老實實地當上了不需要執照也不需要考試的地球修理工。只有陳老六年齡最小,斷斷續續好歹熬到了初二。
而讓父母更擔憂與焦慮的還是房子,祖上遺留下來的幾間舊房子,勉強塞下八口之家,可實在破舊不堪風雨飄搖,補了又補修了又修,到了刮風下雨的夜晚,依然讓孩子們心驚膽顫充滿恐懼。孩子們害怕房子突然倒塌,把他們全部壓在下面,就連大人也不敢保證破舊的房子不會在瞬間倒塌,最實際最頭痛的問題是房子漏水與透風。也許是年代久遠瓦面太薄,盡管父母發動全家把瓦面修整了一遍又一遍,每逢下雨還是漏得厲害,無奈之下,把家里那些能夠裝水的盆啊桶啊缽啊罐之類都搬出來接水,水滿了,嘆息一聲倒出門外。點點滴滴的漏水敲打著桶盆缽罐,清脆刺耳,與外面的風聲雨聲交融,令孩子驚恐讓大人苦悶煩惱焦慮。每逢這時,年幼的陳老六總是躲在母親的懷里,睜大恐懼的眼睛,望著滿面愁容的母親,問我們家什么時候才能建新房子。母親總要驚疑良久,卻是堅定地回答,我們家很快建新房子。
于是陳老六就有了夢想,最簡單實在的夢想,夢想著有一天住進新房子。
孩子們仿佛在一夜之間長大了。陳老六的兩個姐姐先后出嫁到了山外,陳家父母也自力更生,帶領兒女自己做磚燒瓦弄基礎砍樹蓋了兩間紅磚瓦房。可是母親告訴陳老六,那是給兩個哥哥用來娶媳婦的,陳老六的心失望到了極點。不知不覺陳老六已經長大了,他要房子要成家立業生兒育女。然而這時候陳家父母已經為孩子們過度操勞心力交瘁沒有精力沒有錢為他建新房子了。盡管提親的人踏破了門檻,可那些大姑娘一看到他家的房子,就把頭搖得像撥浪鼓。父母用最后的余力將舊房重新修補一遍。陳老六知道父母盡力了,便接受了這個殘酷的現實。還是有一個大姑娘看上了忠厚勤快的陳老六,不顧家人百般阻攔嫁給了他。那就是同村姑娘小梅。在這點上陳老六對小梅始終心存感激。在后來的生活中,陳老六任勞任怨,對小梅百依百順。即使在外面打工,進入工地生活。工地上好多男人按捺不住心里的寂寞,去外面找女人發泄,而陳老六始終堅守陣地,從不做對不起老婆的事。
其時,有敢吃螃蟹的人走出山外撈世界,帶回了外面花花世界的精彩與鈔票。陳老六在小梅的鼓勵下,背上行囊背井離鄉,走上了打工道路,成為浩浩蕩蕩打工大軍的一員。
遠處是一望無際的大海,更遠處海天相接,似乎分不出海和天空,陳老六總覺得這里的天好低,好像還是平的。
“六叔,抽支煙吧?!奔腋_f給陳老六一支紅雙喜。
陳老六醒過神瞅瞅煙:“抽這么好的煙?我不要?!?/p>
陳老六原本煙癮十足,每天差不多要抽兩包。老婆小梅戲稱他是趴在煙葉子上的蟲。后來,他一抽煙就咳得厲害,小梅不許他再抽,他只好躲著小梅偷偷地抽。每次外出小梅總要千叮萬囑他少抽煙,他口頭上承諾一定戒煙,可煙癮上來忍不住又抽。自從去年房子蓋到半途,沒錢裝修他后悔了。他給自己算了一筆賬,自己抽了二十幾年的煙,一年算一千塊吧,省下來兩萬幾啊。賺錢不如省錢,省錢是現錢呢。再說,現在最便宜的煙都要兩三塊錢一包,一天兩包,一年兩千多塊啦。仔細一掐算,心痛得要命,狠狠心戒了。
“抽一支吧,抽一支不會上癮。再說六嬸不會揪你耳朵的?!奔腋U{侃說。
“你這小鬼頭!將來你就知道老婆揪耳朵是啥滋味了?!标惱狭皇纸訜?,一手拍拍家福光溜溜的腦袋。
家福是陳老六的堂侄,今年十八歲,是他媽央求陳老六帶他出來的,說家福這么大了,老在家閑著會憋出毛病來,將來連老婆都討不到,不如出去闖闖,見見世面,學門手藝也好。陳老六本不想帶,家福太年輕,難管呢。還不知吃不吃得了外面的苦。可實在禁不住家福媽三番五次央求,心就軟了,再加上小梅也說兩個人也好有個伴相互照應,陳老六才勉強答應。現在想來有家福在一起也不錯,家福忠厚,比較聽話,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腦瓜子也好使,更重要的是陳老六見到家福就有一種見到兒子的親切感。兒子比家福大兩歲,在老家也該談婚論嫁了,兒子同家福一樣高,只是說話細聲細氣的略顯斯文,家福說話嗓門大,兒子像他媽。
陳老六猛抽一口煙,便劇烈咳起來,兩人湊到一起開始吞云吐霧。抽到一半,看見老貴夾著一沓圖紙大搖大擺向這邊走來。家福跟陳老六點點頭努努嘴,意思是問我們繼續坐著抽煙還是干活。陳老六笑笑,把煙叼在嘴上,拿起錘子站直身子敲打起來,家福也跟著若無其事地忙碌。
老貴過去了,家福湊過來問,你怎么那么怕老貴?
不是怕,老貴畢竟是帶班的,再說雖然我們是給老板做時工,但不能坐著玩,我們悠著給他做就行了,最好不要讓人家說閑話,陳老六解釋。
這時,陳老六腰間的手機響了。老六的手機是兒子用過的。原本兒子想給他買個新的,老六不肯,兒子善解人意說他一個人經常在外,有個電話也好知道他的行蹤,家里人也放心些。老六想想自己有個手機也好聯系工友和老板,找活方便,就答應了。但他把新手機給了兒子,自己用兒子的舊手機。
老六瞅瞅號碼,知道是家里打來的。平時老婆都是晚上給他打電話,今天怎么啦?陳老六先把電話掛斷,然后再打過去。果然是老婆小梅。
小梅說:“老六,這兩天我眼皮老打架,不知怎么回事,你做事小心點啊。”
陳老六哈哈大笑:“左跳喜右跳財,瞎操心什么?”
“聽說你們那里現在挺熱,你受不受得了?受不了別硬撐著,回家也餓不死你,知道嗎?”
老六心里涌起一陣暖流,無論近在咫尺,還是遠在天邊,他總能感受到小梅無處不在的溫柔與體貼,他認為,自己這生最大的成功與幸福,就是娶了一個善解人意的老婆。小梅相貌平平,卻善解人意體貼人勤快賢惠,不僅會操持家務,田地里也是一把好手。
“你聽誰瞎說的,這里跟家里的天氣差不多,晚上還要蓋被子呢?!标惱狭室廨p描淡寫地說。
兩個人又聊了會家常便掛斷了。每次打電話小梅總會嘮叨個不停,家長里短的。陳老六總是默默地聽,他喜歡小梅的啰嗦與嘮叨。他琢磨著認為,如果女人不啰嗦不嘮叨,那才沒有女人味。
“六叔,你又謊報軍情!說什么這里晚上還要蓋被子。六嬸知道了,看不把你的耳朵擰長幾公分呢。”
“家福,你千萬別跟家里人說這里熱,否則你六嬸非逼我回家不可?!?/p>
“回家更好。我巴不得早點回家,這里熱得實在讓人受不了了,還要天天加班,累得要命,我真不想干了?!奔腋@悟}滿腹。
這時,陳老六又抬眼望了一眼那小洋樓。要是自己家的房子內外裝修好了,也不會比它差。那樣一幢房子在村里也算得上數一數二的了。想到這他心里總會升起一種自豪感??上У氖茄b修的錢還得靠自己啊。兒子年輕,在外面進廠打工掙錢,又是買手機上網又談女朋友,抽煙也要抽有牌子的,現在的年輕人瀟灑著呢。隔壁的小三仔在深圳打了幾年工,還年年鬧著向父母要車費。值得慶幸的是,自己的兒子還能自食其力。好在自己的女兒聽話,每年能寄回幾千塊貼補家用。原本打算等一兩年再建房子的,夫婦倆見鋼筋水泥一應建筑材料,價格一天不同一天,錢是在一天天貶值,想還是先把房子建起來再說。誰知剛把主體弄好就沒錢了,內外裝修門窗管道還差好幾萬缺口。
幾萬塊啦,陳老六在心里嘀咕,建幢房子不容易,建幢像樣的房子更是難啊。他總是琢磨,自己在外混了二十年,剛出來時才二十多歲,不知不覺自己已經四十幾了,頭發白了好多了,不知給別人建了多少房子,而自己呢?陳老六總覺得自己有點悲哀。
家福畢竟年輕,哪知世事滄桑,哪能知曉他的心事?他也想回去啊,天氣熱,好多人來這里做幾天就走了,這里人越來越少,天天加班趕速度。
當初小梅聽說他要來這里打工,就一百個不同意,說那是中國最熱的地方,你都那么大年紀了,受得了嗎?家里又不是窮得揭不開鍋??申惱狭鶊猿忠獊?,熱怕什么,早點上班早點下班,錯過中午那段時間不就行了嗎?出門都混了這么多年,什么苦沒吃過?熱點怕什么,別人受得了我也受得了,陳老六把自己的心態調整得很到位。其實他心中還有一個小算盤,那就是這里老板開出的工價比別處要高出十塊錢一天。
下——班——了。
突然傳來老貴一聲悠長的聲音。隨即樓面上響起一陣凌亂的腳步聲。
“又超過了幾分鐘!”家福不滿地說,然后自覺地提上裝鐵釘卷尺等工具的膠桶。
陳老六對滿臉怨氣的家福笑笑說走吧下班。幾分鐘就幾分鐘,又不會累死人。年輕人火氣旺啊,眼睛里揉不進半點沙子,家福的心態是不是也該調整一下了,應該學會忍耐。
天空紅霞滿天,微風輕拂,讓人感到一陣沁人的涼爽。工友們一個個急著往宿舍趕,饑餓感讓他們忘記疲倦與勞累。家福早跑到前面去了,只有陳老六不緊不慢地夾在下班的人流中。
宿舍在二樓,組合板房,人在上面走動,發出咣咣的聲響。陳老六上樓梯時不知是太累了還是怎么,竟滑了一跤,差點摔倒。陳老六暗罵自己真沒用,這么點年紀就經不起折騰了?
一間宿舍六張鐵架床,上下鋪,公司規定住十個人,留兩個上鋪放行李,而實際上陳老六的宿舍才住八個人,還是顯得有點擁擠。八個人來自三個不同的省份,陳老六家福和另外兩個年輕小伙子來自同一個縣,還有兩個四川仔,兩個貴州人。因為是清一色的男人,宿舍內顯得臟而亂,鞋臭汗臭常融合在一起,刺人鼻眼,到處是亂牽的鐵絲亂掛的衣服毛巾內褲,拖鞋工作鞋皮鞋東一只西一雙。盡管如此,陳老六每進入宿舍,依舊有一種到家的感覺。
陳老六年紀最大,家福叫他六叔,大家都跟著叫六叔。六叔為人隨和樂觀,與同宿舍甚至整個木工班的人都合得來,相處融洽。每次小梅打電話來,大家都要笑話他:“六叔,想不到你們比年輕人還粘啊,才分開多久,就舍不得了?”“六叔,干脆,把六嬸接來做小工,你們不就天天在一起了?”“六叔,你們夫妻人老心不老,一個晚上能干幾盤?”對諸如此類的玩笑,六叔從不生氣,似乎也樂于這種玩笑,他總是笑著回應,我們老了,比不上你們年輕人,天天晚上都巴粘在一起。六叔認為凡事不可太認真,該開心就開心,沒有玩笑,生活就沒有了生機。
六叔拿著飯盆筷子下樓向食堂走去,他感覺自己的腳步有點不穩當,身子有點兒虛空。年歲不饒人啊,連續四個晚上加班了。
六叔想著,迎面碰見帶班老貴。
老貴故意提高聲音說:“老六,今晚還行不行?”
六叔心里格登一下,卻不服氣:“誰說我不行?”
“那就好,我知道你老六是好樣的,吃了飯加班!”
“六叔,你今晚又加班?你還要不要身體?你看你臉色多難看,我去打電話給六嬸。”家福知道六叔加班的消息趕來勸說。
“家福,千萬別打電話。晚上加班涼快?!?/p>
“六叔,你這是要錢不要命啊?!?/p>
“沒事的,就加今晚吧,明晚再不加了,今晚我都答應老貴了。”六叔在心里說,我也不想加班啊,可家福你怎么知道我的難處,我等著錢回去搞裝修呢,早一天弄好,心里早一天踏實。
一輪明月不知何時已經掛在天邊,明凈而清純。清涼的海風夾雜細微的腥味吹來,讓人感到陣陣涼意。
六叔踏著月色向工地走去。
半路上,六叔突然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沖動,給家里打個電話,好想聽聽老婆小梅的聲音。他驚訝自己怎么會有這種欲望,下午不是跟小梅打過電話了嗎?現在打電話回去,小梅會不會笑話自己,話費貴呢。想著想著,摸到手機套上的手又縮了回去。
加班的人并不多,偌大的樓面上,晃動著稀疏的二十多個人影。家福沒來,六叔只好自己一個人做,旁邊是同宿舍的貴州佬。
天空中亮著幾顆稀疏的星星。六叔進入了工作狀態,錘子不停地敲打著木板。突然,貴州佬嚷道,六叔該歇歇了,你在拼命啊。還有半個小時就下班了。
六叔停下,從忘我的狀態中清醒過來,掏出手機一看,果真快下班了。晚上加班涼快,時間過得也快,就是累點。六叔突然感覺頭有點暈,身子搖晃了一下。他拼命控制住,鎮靜地站了好久,覺得自己沒事了,他摸索著試圖繼續干活。
事故就在這一瞬間發生了。我們的六叔已經精神恍惚,他竟忘記前面是空的,一腳踏了下去……六叔是從七米高的鋼管架上跌落的,而下面是網狀的鋼管。六叔來不及抓鋼管也沒有力氣去抓鋼管,他的身軀像一只皮球,被鋼管撞來碰去。六叔甚至沒叫一聲,也來不及或許是沒有力氣叫一聲,就重重地墜落到地面。
六叔是工傷事故死亡,公司賠了一筆錢。
肝腸寸斷的六嬸用這筆錢把房子內外裝修得氣派非凡。村里人對六叔的房子贊不絕口,六叔的兒子也快要結婚了。
按照鄉下習俗,在陰歷七月十五鬼節這天,六嬸請了當地最好的紙馬匠,用最漂亮的彩紙最結實的竹子,扎了一幢帶走馬廊、帶前后院的三層樓的紙房子,請來當地最出名的司公師傅為六叔燒房子,還請來最好的嗩吶手助威……
夜里,小山村的一片空地上,嗩吶聲,火光沖天。人聲鼎沸。只有一個中年女人仰望蒼天,似乎在默默地訴說,又似乎在祈禱什么。
責 編:鄢文江
題 圖:石 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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