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夢魘不重演

印尼沒有也不會重演十年前的金融夢魘

作為東南亞最大的經濟體，印尼的實體經濟也不可能免受沖擊。首先就是大宗商品價格下降的影響。

在印尼首都雅加達國際機場，客人領完行李后一出門，迎面而來的是一長排外幣兌換店的營業員，他們都在熱情地招手。

10月31日晚，《財經》記者在雅加達機場兌換印尼盾的匯價是1美元換1萬印尼盾。記者在印尼的三周期間，不斷得以更便宜的價格兌到印尼盾;到了11月22日左右，印尼盾的幣值達到了五年最低，即1美元比1.26萬印尼盾。

印尼盾加速下跌期間，股市也上演了跳水行情。2008年1月9日，印尼的雅加達股市綜合指數處于2830點的近五年高點，到10月29日跌到1113點，為2008年低點。

印尼股市和匯市聯袂快速下滑，背景是其時雷曼、美林、花旗、摩根士丹利等華爾街機構正面臨生死考驗。花旗銀行負責印尼的分析師Moh Siong Sim認為，外國投資者需要縮減資產，減少風險較高的資產，在印尼、韓國等地的投資自然首先會被拋售。在印尼股市，外國投資占了70%。外資大量撤出，自然導致匯價加速滑落。

不過，與驚險的金融市場相比，普通人并沒有感受到太大沖擊。

從雅加達機場到酒店的路上，高架路在深夜依然在緊張施工;晚上九十點鐘，雅加達市中心一個上千平方米的超大麥當勞餐廳仍然滿坐;大排檔密密麻麻地排出了數百米。在印尼的旅游勝地巴厘島，晚上10點多，著名的金巴郎海灘上依然擺滿了餐桌，客人們一邊聽海浪拍岸，一邊吃美味的螃蟹和烤蝦。

今年11月，《財經》記者看到的便是這些日常景象。全球金融危機似乎還在遙遠的大洋彼岸。

十年前的東南亞金融危機爆發時，情形則完全不同。蘇哈托政府在1998年5月垮臺，印尼陷入了巨大的混亂，經濟大幅收縮，眾多印尼人陷入了赤貧。1996年-1997年間，印尼的經濟增長率尚在4.70%-8.16%之間，但在1998年大幅度降至負13.13%!

此后，印尼經過了刻骨銘心的痛苦調整，逐漸有了良好的財政紀律，出口和稅收增加，債務減少。據世界銀行的研究報告，2006年，政府已經有了150億美元盈余，為上世紀70年代以來首見。

正因為如此，在這次金融危機中，直到2008年12月之前，印尼感到的沖擊主要限于金融領域，即匯市和股市，普通人的生活還沒有受到明顯的影響。

針對金融領域的波動，印尼政府的對策主要是加息。2008年，印尼一共加息五次，9月4日是最后一次，加了25個基點，至9.25%。讓印尼與美國保持一定的利差，可以增加印尼資產對外資的吸引力，避免外資過快撤出，印尼盾過度貶值。

2008年7月，印尼的通脹率達到11.9%，為兩年來新高。政府加息，也是為了對付通脹，同時不希望幣值下降進一步加劇通脹。直到12月4日，印尼央行方才首次降息25個基點。

12月4日，Danareksa研究所首席經濟學家Purbaya Yudhi Sadewa在印尼最大的英文報紙《雅加達郵報》(Jakarta Post)撰文稱:“是的，我們承認全球經濟放慢對印度尼西亞的經濟會產生很大的影響，但是如果說要發生1997/1998年的危機，那就不太可能了。”

“1998年銀行崩潰，印尼沒有自由和選擇;2008年，印尼有自由，更強大。”他說。

此外，印尼央行的報告顯示，11月28日，外匯儲備為474億美元。今年11月17日，印尼公布了三季度GDP數據，顯示經濟增長達到6.1%，數據高于預期;印尼的內需依然不錯，該季家庭消費增幅達到了5.3%。

不過，作為東南亞最大的經濟體，印尼的實體經濟也不可能免受沖擊。首先就是大宗商品價格下降的影響。

印尼是棕櫚油的最大生產國，占到全球每年4000萬噸產量的40%。《財經》記者在印尼的廖內省期間，一路上看到的都是成片的油棕林。在只有兩個車道的公路上行駛時，滿載油棕果實的重型卡車來來往往。2008年4月-5月，初級棕櫚油(Crude Palm Oile，CPO)的價格還在1300美元/噸;到了8月，只有800美元/噸;到了11月，更是降到了500美元/噸。在巴厘島期間，《財經》記者采訪了數位棕櫚油行業人士。來自棕櫚油巨頭Wilmar International的阮堅維說，現在肯定不會開發新的種植園，老的種植園進度也會“緩一緩”。

印尼還是東南亞最大的石油和天然氣生產國。不過，自2005年以來，印尼已成為石油凈進口國。2007年底，印尼的石油日出口量為40萬桶，而進口量則高達74萬桶。因而，油價下跌對印尼影響中性偏于正面。

企業拿到信貸變得比以前困難。2008年10月，印尼PT Bank NISP的總裁Pramukti Surjaudaja接受路透社采訪時表示，印尼的銀行貸款的增速在2008年將超過30%，但到2009年，只有15%。

近期，Bakrie Brothers一案也可以說明了資金的緊張。Bakrie Brothers隸屬于印尼最富的家族。2008年11月初，它把在亞洲最大煤炭出口商Bumi Resources的35%股權賣給了得克薩斯太平洋集團(TPG)，作價13億美元，以償還債務，賣價只有當初買價的61%。

印尼受全球金融危機的影響會有多深?2009年印尼經濟會怎么走?在這些問題上，各方看法有分歧，但沒有人預言災難將降臨。

印尼國內的聲音比較樂觀。12月9日，印尼央行行長Beokiono預計，2008年全年的經濟增幅為6.1%，2009年將會在5.3%-5.4%，且通脹壓力會下降，2009年通脹率可達到預期的6.5%-7.5%。世界銀行12月10日的報告略為悲觀，認為2008年印尼GDP增長率可能在6%。

世界銀行的印尼經濟首席經濟學家William Wallace指出，因為出口、投資和消費趨于疲軟，2009年，印尼的GDP增長率將降至4.4%。他還認為，雖然近期印尼的貿易收支得到改善，但局面依然有可能發生逆轉。11月14日，《經濟學人》信息部(EIU)預測2009年印尼經濟增長3.7%。瑞銀集團印尼的總裁Sarah-Jane Wagg在接受《雅加達郵報》的采訪時說，因為所有的初級品價格下降，投資非常疲弱，印尼經濟明年增長2.5%，為九年來最低，但低過2.5%不可能。

有一點是確定的:無人認為印尼會重演十年前的金融慘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