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美麗的四川盆地鮮花盛開,果蔬芬芳。然而就在這個美好的季節,大地卻瞬間被淚水浸透:2008年5月12日14時28分,這沉重、驚心、悲情、苦難的一刻,沒有征兆,沒有防備,成千上萬條鮮活的生命,隨著山崩地裂,房傾墻倒,頃刻間永遠地離去了。
5·12,這個是個黑色的日子,我們將永遠銘記。
強震過后,我帶300鄉親成功自救
(余蓉,女,四川省北川縣五星酒店員工)
2008年5月12日,我回到北川縣擂鼓鎮老家,準備把三歲的女兒接到北川縣城去。下午14時28分,我剛抱著女兒跨出門檻,感覺腳下在左右晃動。也幾乎是在剎那間,整個大地瘋狂地扭轉起來,石頭和瓦片亂飛……我迅速意識到地震發生了,快速沖到院子中央,轉瞬間,剛才還完好的房屋變成了廢墟,坍塌聲和轟鳴聲淹沒了一切。
我們村里的大多數男人都外出打工,剩下的盡是婦女、老人和小孩。強震結束后,我聽到的都是哭聲,同時夾雜著撕心裂肺的呼叫聲:“救命,救命……”
地震剛一停止,我發瘋似地要往外跑。但被隨即而來的婆婆抱住了,婆婆哭喊著對我說:“活人不要去救死人了。你去了。這個娃娃就成孤兒了!”但我還是掙脫了她的阻攔。向五星小學跑去,10歲的大女兒還在那里上學啊。
我跑到學校時。老師和孩子們正在一片空曠地上。女兒哭著撲進我的懷里,渾身還在不停地顫抖。還好,總共只傷了三個人。幾分鐘后,幸存的村民們自發來到一片空地。我和60歲的村長清點人數,500人的村莊,只剩下200多人。我們決定。迅速搜救被埋村民,然后再到這里集合。
下午5點,全部生還者包括傷員總共300人,集合在一起。因為震情嚴重,幾乎找不到食物和水源,我建議大家立即走出村莊,到村外通公路的地方尋求救援。大家一步一回頭。看著已成廢墟的家園,很多人失聲痛哭。
在路上,山石隨時滾落,道路多處垮塌。我大聲地告訴大家,一定要保持冷靜,隨時注意保護自己的頭部,以防山石砸傷。
走到一個村口,我們看到了一個小棚子,里面放著一具尸體,一個男孩跪在地上,哭得非常傷心。大家都勸男孩同行,但他執意不走,說不能丟下媽媽和家鄉。我把身上唯一的一包花生留給男孩,我們繼續前行。
此時,已是下午5時30分,我抱著孩子在前面開路。走到危險地段我就讓大家停下來,等到沒有動靜后再出發。每次余震前,寂靜的大地深層會發出嗡嗡的響聲,我們迅速躲避一下。石頭像雨點一樣滾滾落下,發出恐怖的聲響。
大雨嘩嘩地下起來了,沒有雨具,甚至有些人還赤著腳。這時孩子們都顯得格外懂事和堅強。沒有哭泣。緊緊地抓住大人的衣襟……指揮長長一個隊伍,我的嗓子很快就沙啞了,只好將自己的話傳到后面的人,再由后面的人傳遞下去……
300個人遇山爬山。遇水涉水,一路前行,穿越了無盡的黑暗和恐懼,成功地躲避了各種塌陷和飛石。5月12日晚上11時,我們終于來到了公路上。但路上沒有車,我決定帶領大家步行前往安縣。
因為饑餓、疲勞和恐懼,老人和小孩已經體力不支,無法行走……我們只好原地休息。沒過多久,聽到有卡車的轟鳴聲,我迅速站起來,站在路邊招手攔截,那輛長虹運輸車停了下來。司機讓大家上了車,我和兩個女兒坐進了溫暖的駕駛室。剛進駕駛室,小女兒說出了逃生后的第一句話:“媽媽。我餓……”
旁邊的司機眼睛濕了,他趕緊找還有沒吃的東西,但只找到了一片餅干,兩個女兒一人一半……
在好心人的幫助下,5月13日,我和我的300名鄉親全部到了安全的地方。這時,我的眼淚第一次傾瀉而下。人們才知道,這300人的人群中沒有我的親生父母。我舍棄了尋找至親至愛,讓300個鄉親們成功地活了下來。(文/宿淇)
我救出了我的全部孩子
(趙小花,女,四川省綿竹市金華中心小學教師)
四川省綿竹金華中心小學地處大山之中緊鄰5·12大地震震中汶川。5月12日,我們正在為六一兒童節準備表演的節目,我帶領的是腰鼓隊。中午為了不影響大家休息,我就把腰鼓隊的孩子帶到學校食堂進行訓練。
突然,站在教練示范訓練桌上的我感覺到誰在使勁搖晃教練示范桌,并聽到奇怪的巨大的聲響,我立即回頭看,沒有誰在搖動示范桌。接著,我看見伙食團大廳的窗戶開始垮掉,立即意識到危險發生了,來不及多想。大喊:“快跑!地震了!”
腰鼓隊的同學立即向大廳外擁去。我跳下示范桌,看見走在后面的同學就往外拉,當我拉出最后幾位同學的時候,身后學校的食堂,轟的一聲巨響,倒塌了,大地開始更猛烈地震蕩。學校圍墻垮了,教學樓垮塌了,許多正從教學樓上往外逃跑的師生被完全埋在垮塌的教學樓里面。地震繼續進行著。山體左右搖擺,大山忽高忽低,許多山體連樹帶房屋滑了下來,落在山溝里。我看見地面開始裂縫,從一厘米增至幾厘米,裂口再增寬到十幾厘米、幾十厘米……
地裂了!我立即大喊嚇得魂飛魄散的同學們:“快走,往校外的高處走!”我拉起被地震震倒在地上的學生火速往校外跑。其他同學也立即爬起來,跟著我通過倒塌的圍墻往校外跑。我們跑到了玉米地里,暫時避一下,同學們已經跑不動了,有的嚇得癱在地上傻傻地望著地動山搖的山體和從山上滾落的巨石。
這時候,我已經忘記了恐懼。逃命!帶著這些孩子逃命!
我大聲喊:“聽老師指揮!跟老師走!”我帶著30個孩子,拼命地往沒有垮塌的一處相對安全的高坎上跑。我讓孩子們手拉著手,緊緊地拉在一起。爬到最高點,不能再往別處走了,我們停了下來。
此時,我才想起6歲半的孩子盧山還在金華幼兒園里,不知道現在怎么樣了。我的心開始狂跳起來,眼淚無助地流了下來。但是,面對眼前的幾十個孩子,我是唯一的大人,我必須先安撫好這些孩子。我立即命令:沒有家長來接,不能走,沒有老師來接應,不能走!現在只能在危險出現時才能離開這個地方,也不能走遠。大家團結一心,堅持住!我的孩子還在幼兒園里,我得去看看!
說完就轉身向金花幼兒園跑去。孩子們在我身后哭成一片。
這聲音特別的讓人揪心、震撼。
我一邊跑,一邊哭:“盧山,盧山,媽媽來了,堅持住呀!”
大地還在抖動,余震不斷發生。
好不容易,我跑到了倒塌的幼兒園里,問了問老師,幼兒園的老師說沒有找到!我一下子如五雷轟頂,“哇”的一聲哭了。
“盧山!盧山……”我拼命地呼喊著自己孩子的名字,可是,除了漫天的泥灰飛舞,什么也沒有。
我和幼兒園的老師立即在瓦礫堆中尋找著盧山。
幼兒園僅有的三位老師和絕大部分孩子都被倒塌的房屋埋在了里面。幼兒園老師在村民的幫助下很快被救了出來,她們與村民一起在廢墟中尋找、營救每一位孩子。
“媽媽——”突然,傳來一聲回應,我聽到了,幼兒園的老師也聽到了。仔細一聽,那聲音好像不是從廢墟里傳出來的。再仔細一聽,聲音好像在校外,我邊喊兒子的名字,邊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近了,近了。我看見五位孩子在不遠處的高坎上呆呆地站著,眼淚汪汪。
我沖上前去,抱住盧山,放聲痛哭。
突然,我像想起什么似的,說:“盧山不哭,盧山乖,聽話啊!”我將盧山和另外幾位孩子一起帶到有大人的地方,將他們托付給別人照看,自己轉身跑回自己的學校。
我立即來到學校外的高坎上,看望被自己從死亡線上營救出來的30多名學生。這些學生緊緊地拉著手,一刻也不曾離開,雖然余震還在發生著。
我說:“現在千萬不能慌亂,想辦法離開災區就能夠活下去?!边@時,我突然想起了,還有電話,可以給山外撥打電話,請求援助。我掏出電話撥打,可是,怎么也撥打不通。通信中斷了。
很快,我冷靜下來,心想:災難還會發生,必須想辦法把學生送出山去。
接著,我又告訴學生:“有家長來接的,跟家長走,沒有家長來接的跟著我?!蔽野参恐蠹?,盼望著有家長來接學生回家。一部分學生被家長接走了,他們安全了。直到晚上10點鐘,我帶著剩下的十幾名還沒有家長來接的學生往山外走去。
我們相互攙扶著。山路已經被滑落的巖石和山體泥土擋住,根本不通,我帶著學生抄小路,翻山越嶺向山外走。
不知經過了多少艱難困苦,終于在第二天趕到了出路口。綿竹那邊沒有看見有人來到這里接應,倒看見石停江對岸有什邡的救護車在那里接應。好在江水不深,我告訴同學們:“走,過石停江,到什邡那邊去!”
我和學生手拉著手,挽著褲子,過河。
走到河中間時,我和同學們都大聲呼救:
“叔叔,救救我們!叔叔,救救我們!,'
呼救聲在石停江上空的兩山之間回蕩。已經是地震的第二天了,天空還是灰蒙蒙的一片,遠處看不清,近處難看清。
河對岸的救護人員,聽見了呼救聲,看見了石停江中的一群孩子,立即下到江里,將孩子們接應到岸上。
救護車立即將學生和我送到了遠離大山的什邡市。(文/劉邦琨)
特殊的節日,我為自己的職業而榮耀
(彭驕英,24歲。四川華西醫院腫瘤科護士)
那天,是我的節日。醫院和往年一樣,準備舉辦一場盛大的慶典活動。
12日下午14時28分,我剛給病人做完皮試,微笑著給他們打完招呼。正要離開病房時,突然,我感覺整個樓層上下起伏,緊接著左右搖晃。突然聽到樓道里有人大聲喊:地震了地震了……我看到了病員臉上的恐懼和慌亂。這一刻,我的心里雖然也十分緊張和害怕。但我的職業告訴我必須冷靜。我大聲地對病員說:“請大家別緊張。我們這幢樓能承載8級地震,沒事的!”這個時候笑容和鎮定是一股神奇的力量,大家漸漸平靜下來,但晃動還沒有終止。
椅子被摔倒,花瓶被打翻,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嗡嗡”聲更讓人恐懼。我的心開始一點點地下沉……病房里共四個病員。兩個中年人,一個老人,還有一個孩子。他們眼睛掩飾不住內心的恐懼。緊緊地抓著床沿,無助地看著我。我的職業是救死扶傷。而在此時,卻覺得生命是如此渺小和脆弱。淚水靜靜地從臉上滑了下來。
幾分鐘后,強震終于停下了。我迅速帶病人撤離現場。我小心地攙扶他們下床,再走到電梯口。此時,電梯口已經站滿了人,都是醫生和護士帶著他們的病人。此刻,大家的臉上都很平靜,沒有擁擠和推搡。
10分鐘后,8樓的病員撤離完畢,我和我的姐妹們最后下樓。
此時,很多病人都已轉移到外科樓前的空曠地上,我突然聽到人群中有人喊:“這里需要一個醫生,他沒有呼吸了?!?/p>
我第一時間跑了過去,病人呼吸剛剛停止。我迅速從衣服口袋里取出隨身帶的藥物,推注完后,醫院的呼吸機和醫療車趕到了。這些,都發生在一分鐘時間里。
病人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我聽到周圍的掌聲和歡呼聲。接著,醫院的中央運輸機構將病人送往了急救科。
24小時后,我走出了醫院,隨醫院的救護隊來到了都江堰抗震救災第一線。
2008年5月12日,我永遠銘記著這一天,不僅因為這天是我的節日。(文/宿淇)
地震的那一天
(潔塵,作家)
地震了,家里樓上樓下一片碎裂聲,畫、飾品、書、茶具,紛紛砸在地上。
待第一陣震波過去,我拿起包就往外沖:我的毛毛在學校呢!出門先去猛敲對門,怕對門小夫婦不在家。鳴鳴的奶奶嚇傻了。沒人應,看來鳴鳴奶奶確實不在家。沖下樓來,院子有很多人驚慌地在跑。我跑到停車樓,正想往上跑,保安吃驚地問:“你干什么?”我說:我要去三樓取車,我要去學校。保安在我身后喊:“你這個女人怎么那么蠻呢?!”
開著車從一片白灰粉塵的停車樓往下開,告誡自己:鎮定!鎮定!還好,手腳還蠻利落。上了街面,那時可能還算是第一時間,街上竟然沒什么車,很多人站在路邊,表情慌亂。
好在學校離家近,就三公里左右。我把車停在校門口,跑進學校,迎面遇到張校長,她一看我趕緊喊道:“孩子們都平安,都在操場上?!?/p>
孩子都在操場上,每個班的老師都像老母雞一般護著自己的小雞娃們。我在尋找毛毛的過程中,看到了毛毛班主任張建老師上二年級的兒子蹲在地上摳草,我問他:“你媽媽呢?”小家伙茫然地說:“我不知道?!?/p>
其他老師們想來也跟張老師一樣,一門心思管著自己班上的孩子,點人數,安撫他們,雖然自己的孩子也在這個學校,但都顧不上了。
見到毛毛,我開始撥打手機。這才發現,這個世界一下子沒有了音訊。
爸爸媽媽呢?辦公室在15樓上的先生呢?姐姐、姐夫、貝貝、晨晨都在哪里呢?
我是毛毛班上第一個趕到學校的家長。孩子們圍著張老師和我,幾個孩子紅著眼睛說:“潔塵阿姨,你幫我給媽媽打個電話吧,我擔心她?!比欢械碾娫挾疾煌?。
終于,先生回來了,一家人立馬上車往城北父母家趕。
交通塞堵。市民們大多都在戶外。幾乎每個人都在打手機。幾乎每輛車子都開著收音機聽成都電臺六個頻道并機直播。這次政府的應急反應市民還是很滿意的,很快,我們就知道了震中是汶川,知道了溫家寶總理已經飛抵成都,知道了救援行動已經開展。收音機里,市長對市民們的安撫慰問也聽到了。幾個小時后,終于到了父母家。停電了,那一片小區黑乎乎的。父母還好,沒摔著沒磕著,家里其他人也都平安。我也比較放心了。
深夜,由北往南走。這個夜晚,是成都從未有過的不眠之夜,余震不斷,街面上全是私家車和帳篷。開始下雨了,氣溫也降下來了。
朋友們還是聯系不上。(文/潔塵)
我聽到廢墟上在唱生日歌
(南南,機關干部,54歲)
12日那天下午大地震剛剛過去,我們都在辦公樓外面驚恐萬狀的時候,小弟騎自行車趕來,急急地說:“老爸打電話說都江堰地震了,快去救他!”我顧不得害怕了,和老公胡亂抓了一件外衣帶上幾塊餅干糖果,立即驅車從成都出發前往爸媽退休后頤養天年的都江堰城區。
堵堵堵!所有的大小路口都站著交警,救護車、軍車、搶險車一路呼嘯而過。53公里的路,平時只需1個小時,我們卻走了5個多小時!昔日美麗的文化名城,漆黑一團。車燈中,滿目瘡痍,廢墟一片!站在斷垣殘壁前,我聲聲呼喊:“爸爸!媽媽!你們在哪里?”風大雨狂,回應我的,只有風聲,雨聲!
廢墟下,隱隱約約傳來哭聲!我大聲問:“有人嗎?你在哪里?”哭聲停了,喊:“我被埋住了!”深夜時分啊,我沖到街上,抓住打手電筒的兩個男人。他們猶豫半晌:“到處是松動的,咱們沒經驗啊?!贝稳粘浚矣謥淼侥抢?,經過一夜的狂風暴雨,那個聲音還在嗎?她在回答!我欣喜若狂:“你堅持住!我找人來救你!”我拉來了幾個疲憊不堪的武警戰士。
13日清晨,在一堆亂磚塊上,我找到了爸爸媽媽!在大家都四處奔逃的時候,是一個頭上還淌著鮮血的小伙子,把他們從搖搖欲墜的危房里背了出來。
我把父母送回成都后,依然惦記著埋在廢墟里的那個女子。于是,每天盯著電視看,終于有一天,我看到那片熟悉的廢墟上,武警戰士救援那個女子的場景,他的哥哥后來守護在她身邊,她只有20歲,那天是她的生日,她被抬出來的時候,兩邊的戰士一起拍著手,為她唱生日歌……我長出了一口氣,眼淚悄悄地落了下來。(文/南南)
讓我再救一個孩子吧
(小青,記者,21歲)
去綿竹采訪,眼前的情景幾乎讓我無法工作,眼淚就沒有停過,一片片的廢墟,到處是哭喊聲,救援隊發了瘋一樣地救人,跟著去的攝影只拍了一張照片就扔下相機去幫忙,因為那情景誰都不可能站著看著。學校的主教學樓坍塌了大半,當時正在上課,有100多個孩子被壓在了下面,全是小學生。一些戰士在廢墟中已經搶出了十幾個孩子和三十多具尸體,看著那些小小的,帶著紅領巾卻再也無法睜開眼睛的孩子,我覺得自己連說話的勇氣都沒有了。
然而就在搶救到最關鍵的時候,突然教學樓的廢墟因為余震和機吊操作發生了移動,隨時有可能發生再次坍塌,再進入廢墟救援幾乎是送死。當時的消防指揮下了死命令,讓鉆入廢墟的人馬上撤出來,要等到坍塌穩定后再進入,然而此時,幾個剛從廢墟出來的戰士大叫又發現了孩子。他們轉頭又往里鉆,這時坍塌就發生了,一塊巨大的混凝土塊眼看就在往下陷,那幾個戰士馬上被其他的戰士死死拖到了安全地帶。一個剛從廢墟中帶出了一個孩子的戰士跪了下來大哭,對拖著他的人說:“你們讓我再去救一個,求求你們讓我再去救一個!我還能再救一個!”看到這個情形所有人都哭了,然而所有人都無計可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廢墟第二次坍塌。后來,那幾個孩子還是給挖出來了,但是卻只有一個還活著。看著那些年輕的戰士抱著那個幸存的小女孩在雨中大叫著跑向救援帳篷的時候,我已經泣不成聲。(文/小青)
親愛的寶貝,如果你能活著,記得媽媽愛你!
(子嫻,醫護人員)
看著她被從廢墟里抬出來的情形,我一直含著淚,最后我和身邊的朋友相擁而泣,因為我們都是做母親的人。搶救人員發現她的時候,她已經死了,是被垮塌下來的房子壓死的。透過那一堆廢墟的間隙可以看到她死亡的姿勢:雙膝跪著,整個上身向前匍匐著,雙手著地支撐著身體,有些像古人行跪拜禮,只是身體被壓得變形了,看上去有些詭異。救援人員從廢墟的空隙伸手進去確認了她已經死亡,又沖著廢墟喊了幾聲,用撬棍在磚頭上敲了幾下,里面沒有任何回應。當人群走到下一個建筑物的時候,救援隊長忽然往回跑,邊跑邊喊“快過來”。他又來到她的尸體前,費力地把手伸進女人的身子底下摸索,他摸了幾下高聲地喊“有人,有個孩子,還活著?!苯涍^一番努力,人們小心地把擋著她的廢墟清理開,發現在她的身體下面躺著她的孩子,包在一個紅色帶黃花的小被子里,大概有三四個月大,因為母親身體庇護著,他毫發未傷,抱出來的時候,他還安靜地睡著,他熟睡的臉讓所有在場的人感到很溫暖。
隨行的醫生過來解開被子準備做些檢查,發現有一部手機塞在被子里,醫生下意識地看了一下手機屏幕,發現屏幕上是一條已經寫好的短信:“親愛的寶貝,如果你能活著,一定要記住我愛你”,看慣了生離死別的醫生卻在這一刻落淚了,手機傳遞著,每個看到短信的人都落淚了。(文/王傳)
劫后余生,我們的生命依然蓬勃
(梅子,本刊編輯)
5月12日,一個普通的星期一。我們正在準備下期的稿子。
突然,房間劇烈搖晃起來,我下意識地站起身說:“地震了!完全站不穩了。”我對另外兩個同事喊:“快鉆到桌子下!”但我自己已慌不擇路了,放棄自己的桌子,跑到另外一張桌子下,欣莉編輯也跑過來和我擠在一起,我們的手緊緊地拉著,她的手冰冷,嘴里不停地說:“怎么辦?我兒子怎么辦?”房子發出一陣悶響,桌子上的東西噼里啪啦地掉下來,我的大腦一片空白,萬分恐懼。
房子依舊晃動,而且更加猛烈。我喊著:“我們得出去,不能等死?!比齻€人一起從5樓往下沖,可能這是我一生中下樓最快的一次。大樓里已經空無一人,我們沖出去后,看見所有的人都驚慌地站在外面。腳下又在晃動,大家四散奔逃,不過顯然無處可去,周圍都是二三十層高的大樓。但好像覺得只要自己在奔跑著,就有生的希望……
更讓人驚慌的是,所有的手機都打不出去了。我們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將要發生什么。所有的人都拼命想聯系到親人,想知道親人是否平安,然而,不通!不通!還是不通!
我不知道在20樓的家變成了什么樣子,回家的路上滿是人,滿是車,一眼望不到頭,還隨處可見光著身子、光著腳的人。我在人流中穿梭。大樓值班的保安告訴我:“電梯已經關了?!蔽业男睦锔箲],我決定爬到20樓。在這里住了7年,從來就沒有走上去過,上不完的樓梯陌生又綿長,但我竟然一氣就上去了。
想拿起電話報平安,依舊是不通,關掉煤氣匆匆下樓,又回到同事們身邊。大家說:“你千萬不要再回20樓,我們今晚就在一起。”災難和恐懼降臨的時候,相依相伴在一起就讓我們感覺踏實而安全。省婦聯在一樓騰出一個大屋子,大家席地而臥。夜間我們還是跑出去幾次,因為余震不斷。在外地的先生短信不停地發過來,每個字里都是焦灼。后半夜,在美國留學的兒子終于把電話打進來,斷斷續續傳來一個慌張的聲音:“媽媽,你還安全吧?”
四面八方的消息傳來:都江堰聚源中學垮塌了,23個班級,正在上課,轟隆一聲,將近1000個家庭的生活被徹底地改變了。那些活蹦亂跳的孩子,頃刻間遺體就擺在了昔日學校的操場里
我和同事們都淚流滿面,泣不成聲。成都電視臺6個臺聯合24小時特別報道,為大家尋找親人,了解災情,提供支援。
深夜2點,廣播里號召出租車私家車緊急赴都江堰幫助搶救傷員,一百多輛出租車星夜前往;一個警官帶領一個私家車隊和一個車友會,自動組織起來,分別前往什邡和綿竹運送傷員;救災辦公室需要大型挖掘機、吊車,請求建筑工地支援。立刻,有兩個建筑公司調出前往,還有私人的挖掘機。
都江堰需要血液,成都馬上建起了臨時的兩個輸血點,停電,黑黑壓壓的,排了不知道多少人,要等待六七個小時才能獻血。
還有面包房老板,聽說,災區孩子們缺吃的,立即開車運送面包前往。
無法記下全部,但是每一次這樣的消息,都讓我感動不已。
一夜過去了,還好,我們都安全。5月13日早上,我剛上QQ,一大堆閃亮的頭像就冒了出來,全是焦急的問候和祝福。一整天,我們都在關注著四面八方傳來的地震信息。
雨下個不停,而我的眼淚也似乎沒停過,今天最讓我落淚的是,德陽市東汽中學譚千秋老師。在地震發生的一瞬間,譚老師雙臂張開趴在課桌上,身下死死地護著4個學生。4個孩子都獲救了,譚老師卻不幸遇難。電視里,譚老師的妻子張關蓉正在仔細地擦拭著丈夫的遺體:身上的每一粒沙塵都被輕輕拭去……而另外一個畫面更讓我揪心,一個先生的女兒被困在廢墟里,但他一直在救更多的孩子。等武警戰士終于把他女兒救出來時,孩子已死去多時了,可他仍然認為女兒沒有死,拼命給女兒的遺體做人工呼吸……我的朋友寫了一首詩發給我:伸出廢墟的小手沾滿血垢/失神的雙眼始終在訴說著對生的渴求/快拉我出來叔叔,這美麗世界我還沒有看夠!/滄桑的白發已經被暴雨淋透/瘦削的頭顱卻仿佛要頂起地球/別為我耽誤時間/快把我身下的這個孩子救走/……
14日上午,陽光出來了,我們都忙著捐款捐物。余震不停,大家似乎已不那么恐慌。生活在慢慢恢復正常,隔壁的中學里,孩子們嬉笑的聲音傳來,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又如此的頑強。才48個小時,仿佛已經過了很久很久。(文/梅子)
有一種力量讓這座城市動容
(志愿者,IT公司總經理,男,36歲,車牌號川ARF828)
2008年5月12日深夜和13日凌晨,四川震區余震不斷,成都有明顯震感,我將家人安頓好后,驅車行走在這座已死亡45人的城市里。
打開車載電臺,所有的頻率都是“眾志成城,抗震救災”的直播節目,播放著震區受災的情況和最新的災情動態,主持人聲淚俱下地和無數聽眾互動著。
此時才發現,這個城市跟以前不一樣了,她曾是那么熱情、時尚和活潑,像一個明媚美麗的少女,深深地吸引著我。5年前,我從廣州來到成都創業,這里,已是我的第二故鄉。
廣播是我第一時間了解外界的工具。汶川、北川、青川、綿竹、什邡、都江堰……這是多么熟悉的地方呀,曾多次自駕游過的仙景勝地,頃刻間變成了廢墟。我感到鉆心的疼,淚水也不由地迷蒙視線。
就在此刻,我決定做一名志愿者,以自己的微薄之力。撫慰那些受苦受難的同胞。
震后經歷的48小時,我覺得是生命中最精彩的部分:
5月12日深夜,紅星路,寒冷的夜風擋不住暖人的溫情,我排在長達數百人獻血的隊伍后面,第一次獻出了400毫升血液;
5月13日中午,通知公司員工到數碼廣場前集合捐款,我帶頭捐了1萬元,平日里省吃儉用的員工紛紛慷慨解囊;
5月13日下午,驅車前往都江堰市,把車上的食物和水發放給路邊幸存的人們;
5月13日晚,再次驅車前往都江堰市,為了保證生命通道暢通,成灌高速已不允許任何社會車輛進入,我決定改變志愿策略;
5月14日,來到寧夏街四川省婦聯募捐基地,我改開大車親自裝載物資,連續滾動發車奔赴災區,把災區的最需要送到他們手中……晚上回來,我還要充當車夫,將一些志愿者安全送回家。
這48小時里,成都余震不斷,幾百萬市民在戶外野營,廣州的親人勸我回去躲躲。我對他們說,這不是我離開的時候,我必須堅守。我想,遠方年邁的父母會理解的。
我是一名IT公司的總經理,如果萬一要寫我的名字的話,我的名字叫志愿者。這座城市,這個時刻,有很多很多像我一樣的人,我有著和他們一樣的名字。(文/宿淇)
寫在后面:
我們一直在祈禱,祈愿災難早點過去,那些埋在廢墟里的人能得以生還;我們祈愿每一個家庭都能團圓平安,祈望美好平靜的生活能早點回來,然而,我們卻不得不面對災難,我們剛剛挺過48小時,而且依舊余震不斷。就在余震中趕做這一期稿子的時候,同事告訴我們一個更揪心的事:一對夫妻,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孩子死去,悲愴絕望中攜手跳河了。
長歌當哭,但是我們卻不能不面對未來!我們的總理說過:一個很小的問題,乘以13億,都會變成一個大問題;一個很大的總量,除以13億,都會變成一個小數目?,F在讓我們說:一點很小的善心,乘以13億,都會匯成愛的海洋;一個很大的困難,除以13億,都會變得微不足道。
本刊啟示:
這次四川汶川地震讓半個亞洲震動。讓整個世界震驚。懷著傷痛的心情,我們把這四十八小時經歷的故事呈現給大家。這些日子我們看見了太多太多令人心碎的畫面。感受了太多太多生命帶給我們的感動,一幅幅畫面一個個生命讓我們淚流滿面給我們堅強和信心。在今后幾期的刊物上我們將開展“我在現場:親歷大地震,重建家園”的征文活動。讓我們聽聽那些受災的姐妹兄弟、搶險救災的解放軍、武警官兵、志愿者、醫務工作者、新聞工作者等講述他們親歷的故事和家鄉的父老鄉親們重建家園的信念。來稿要求:真實感人,文體不限,字數在3000字左右,請注明真實姓名和職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