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新京報》“汶川地震”訃聞專題

【摘要】本文以2008年5月12日《新京報》推出的訃聞專題“逝者·祭汶川大地震遇難同胞”為研究范本，從報道對象的選擇、表現手法的使用以及專題版面的編排三個方面分析此次專題的基本特征，試圖為陷入瓶頸的國內訃聞報道提供一點思路。

【關鍵詞】訃聞專題 報道對象 表現手法 版面設計

2008年5月12日，四川省汶川縣發生8.0級大地震。我國有8萬余人在這次地震中喪生。5月21日，《新京報》推出了名為“逝者·祭汶川大地震遇難同胞”的訃聞專題來紀念汶川地震中的遇難者。

此專題是我國首個針對某一重大災難性事件發布的訃聞專題。它在大量的傷亡和救援報道中獨樹一幟。它既以訃聞報道的形式祭奠了“逝者”，又以人文關懷的精神撫慰了“生者”，還用訃聞專題的獨特視角再現了汶川地震。它平復人們的創傷，引發人們的追思，幫助人們重拾生活的信心和勇氣。它在報道對象的選擇、表現手法的使用和專題版面的編排方面都值得今后的訃聞報道借鑒。

報道對象：點面結合，有所側重

訃聞報道是一種重要的新聞種類。早在20世紀初，《申報》和《大公報》上就常有訃聞登載。但長期以來，在公眾的心目中，訃聞報道的對象就是社會名流。上世紀80年代，我國《光明日報》曾作出過副高職稱以上人員逝世可見報的規定。

訃聞報道對象的局限成為了一種行業內的共識。

這種局面一直持續到本世紀初。2005年3月，《新京報》學習美國的《紐約時報》，定期推出訃聞版，報道已故人物的生前故事，取名“逝者”。“逝者”將報道對象定位于普通人，首開中國訃聞報道平民化和常態化之先河。在《新京報》的帶動下，《南方都市報》《楚天都市報》《青島早報》和《魯中晨報》《西部商報》等報紙都開始定期或不定期地登載普通人的訃聞報道。然而進入2007年之后，訃聞報道的發展似乎遭遇到了瓶頸。單純的模仿使得國內的訃聞報道停滯不前。有一些報社甚至開始關閉一度紅火的訃聞專版。

在這樣的情況下，《新京報》的“逝者·祭汶川大地震遇難同胞”專題無疑是在困境中的一次大膽嘗試。它承襲了其訃聞報道的一貫風格，以平民遇難者為報道對象。在地震發生后的8天時間里，《新京報》向震區派出了20余名記者，采寫了30多篇訃聞報道。由于地震發生在偏遠地區，遇難者都是普通人。記者和編輯在8萬多名普通遇難者中選出了30個具有代表性的個人或群體。其涵蓋范圍非常廣泛：既有在校學生，又有中學教師；既有政府官員，又有家庭婦女；既有回家生產的年輕母親，又有安享晚年的退休醫生；既有旅游大巴上的37名乘客，又有三江村、木瓜坪數目不詳的遇難村民……

除了年齡難以確定的群體成員之外，報道對象有一個共同特點——年輕。他們的平均年齡僅為30.4歲，最大的不超過53歲。這樣的選擇別有深意，它集中體現了記者和編輯對遇難者英年早逝的惋惜。由于地震發生在下午，學校正好是人口密集區域，在遇難者中老師和學生占了不小的比重。因此，專題的報道對象以老師和學生為主，有5名老師和7名學生。

其中，教師群體有一個顯著的共同之處，就是為保護學生而獻出了自己的生命。如《粉紫最后一縷》中的北川中學物理老師張家春為了推開身處險境的學生而葬身于石板之下；《翅膀撐起門框》里的聚源中學地理老師蒲斌用雙臂護住5個孩子，卻在離逃生之門一步之遙的地方喪生；《幼兒園長護生》中的鄉村幼兒園副園長王光香在疏散了27個孩子后長眠于廢墟之中……報道對象的故事本身就真摯感人，再加上記者和編輯的悉心整理，自然讓人讀起來情深意切，回味悠長。

而報道中的學生群體也很具有代表性。他們懷揣著夢想，在人生路上剛剛起程。一場地震使得這些本應該光明美好的人生旅程戛然而止。希望考上四川音樂學院的張義伊再也不能彈奏她心愛的電子琴了；鐘愛羌族皮鼓舞的蹇韻再也不能邁動她輕盈的腳步了；夢想成為職業籃球隊員的瞿偉長眠于籃球場旁的山崗上，只能在那里默默地守望他的夢想了。這種報道對象的選擇表現出生與死之間的強烈反差，讓讀者體味到生命的美好和死亡的無情，更能夠激起他們的懷念之情。

表現手法：以死者生平為切入點，以激勵生者為基調

汶川地震發生后，國內外各大媒體都陸續對這一事件進行報道。而大多數媒體把目光聚集在傷亡人數和救援現狀上，只有北京的《新京報》和上海的《東方早報》這兩家報紙選擇了訃聞報道的方式。其中，《東方早報》是首次接觸訃聞報道。其訃聞報道的刊期不固定，不便于統計分析。因此，本文僅以《新京報》的專題為研究對象。

切入點：死者生平

雖然這個專題報道的是災難性事件中的遇難者，但它并非著力描述人們在地震中如何死去，而是以死者的生前的故事為切入點。《紐約時報》前總編輯豪厄爾·雷恩斯說，很多人一生是豐富多彩的，但知者甚少，如淹沒不彰，對死者本人和讀者來說都是不公平的。②基于這個理念，“逝者·祭汶川大地震遇難同胞”專題著力挖掘逝者一生中的趣事和閃光點，通過親人的口述回憶逝者的種種美德。

《吃不上慈母飯》里的羅菊香是一位普通的家庭婦女，一輩子沒有做過什么轟轟烈烈的大事。但她二十年如一日地照顧家庭，含辛茹苦地撫養一對兒女。她在地震中去世之后，丈夫周邦云說了一句：“孩子們再也吃不到她親手做的可口飯菜啦！”一種質樸的懷念之情溢于言表。一個賢妻良母的形象躍然紙上。

心理學家認為，訃聞可以讓讀者看到因緣際會，一閃而逝的人生曲折。逝者生前的點點滴滴可以讓一個個離我們遠去的身影豐滿起來。對讀者來說，逝者不再是一個個名字和一串串符號，而是一個個鮮活的人。逝者生前甜蜜美妙的故事勾起了人們的懷念以及對生命突然逝去的巨大傷痛。這樣才能起到追思逝者，撫慰心靈的效果。

基調：激勵生者

與以往的訃聞報道不同，此次專題在緬懷逝者的基礎上，將基調定為激勵生者。汶川地震發生之后，國民們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在汶川地震的相關報道中，讀者每天看到的是連連攀升的傷亡人數和不斷惡化的救援環境。在巨大的災難面前，他們被壓得喘不氣來，他們迫切地需要一種向上的精神力量。

因此，在專題的每篇報道里，記者并沒有花過多的筆墨去記錄逝者死亡的痛苦，而是著力刻畫他們在遇難過程中對生命的執著和渴望。貨車司機陳堅被壓在預制板下長達78個小時，卻不失樂觀地開玩笑說自己“是中國被預制板壓著時間最長的活人”。他告訴記者：“我必須要堅強，為了每一個深愛我的人，一定要頑強地活下去”；都江堰市民張小平為了保住生命，勇敢地選擇了截肢。他對營救官兵說：“我會堅持等著救我出去”；退休醫生楊云芬扛著斷石，撐了四天。一次次的援救失敗，她卻不停地鼓勵救援者，“你們加油，我也配合你們。”從這些遇難者的身上，我們能夠看到一種生命的力量。《新京報》在全國哀悼日的最后一天推出這期訃聞專題，既能夠幫助人們紀念逝者，又有助于人們平復創傷，凝聚意志，重拾建設家園的信心和勇氣。這也正是這次專題的魅力所在。

版面編排：匠心獨具，有所突破

除了在報道對象的選擇和表現手法上頗具特色之外，本專題在版面設計上也別具匠心。這一期訃聞專題的封面采取了墓碑的形式。遠遠看，它像是一塊墨色的石碑，上面用楷體刻著一個個遇難者的名字。封面的中心用的是白色大理石紋樣的底，上書“逝者·祭汶川大地震遇難同胞”兩行黑色大字。從整體設計來看，封面肅穆大氣，抓人眼球又不張揚，有一種先聲奪人的力量。

封面之后的第一頁是目錄和刊首語，第二頁是部分遇難者的名單和遺言，接著就是一篇篇的訃聞了。這樣的設計簡單明了，便于閱讀。幾乎每一版都有一到兩篇訃聞。通常，正文的左邊或是右邊會有一個簡單的個人介紹，包括：姓名、性別、終年、身份、遇難時間和愿望等等。在個人介紹的下方，用淺灰色的字跡寫著死者的墓志銘。整個版面清新大方，疏密有致。

和以往新京報的訃聞報道不同，這個專題所采用的圖片大部分是與死者相關新聞圖片，而不是死者的遺像。由于此專題所反映的是一次重大的突發性新聞事件，它摒棄了訃聞報道的一貫做法，引入了大量的新聞圖片。這一做法一方面彌補了死者遺像難以搜集的缺憾，另一方面又為整個訃聞專題注入了強烈的現場感，使得讀者能夠身臨其境。圖片的來源比較廣泛，既有死者遇難現場的實錄，又有死者親友的面部特寫，還有死者生前留下的一些生活照。每一個版面上都配有至少一幅圖片，這為整個專題增色不少。

總的來說，《新京報》“逝者·祭汶川大地震遇難同胞”專題無論是在報道對象選擇，表現手法的運用，還是版面的設計上都有一定的參考價值。此次專題是我國新聞媒體對突發性事件訃聞專題的首次嘗試，它為國內的訃聞報道發展提供了全新的思路。■

注釋

①柴焰 關注逝去的平凡的生命——《新京報》逝者版的人文關懷[J].新聞愛好者. P22. 2005.11

②胡亞平、龍潭 《紐約時報》9·11事件“訃聞報道”及其啟示[J].新聞記者. P45.2004.6

（作者：毛暉圓，南昌大學新聞系；聶瑞筠，南昌大學人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