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身著新年的盛裝,笑容燦爛
一看就知道,沒有什么心事
她在她們中間
對我的羨慕,不理不睬
右邊是我的臥室或者書房
左邊是我家的稻田或者柴垛
她是知道的,但她不再進入我的戶內
幼稚的愛情,在一場預料中的
驚嚇里,煙消云散
更多的時候,她說
我有些累了
一口剩飯,把我從子夜的
饑餓中拯救回來
紅椿樹上的兩只寒鴉,早已入睡
我為一袋米,走村串戶
向不喜歡的人,低頭,說客氣的話
父親砍掉了紅椿樹的枝椏
多年以后,紅椿樹
變得多病,弱不禁風
后來,我在鋪滿車前草的屋后
玩興正濃,連我最喜歡的貓
逮了一只碩大的老鼠,我也沒有察覺
這是我的不是,所以
我應該悔過,面壁八年
史迪威公路邊的葡萄
小時候的葡萄,記憶
源自于書本,或是一部黑白電影
這個新鮮的外來詞匯
讓我的童年充滿了幻想
十一月二十六日,我們的身體
淹沒在史迪威公路邊的七百畝葡萄園里
我們沒有看見它紫色的漿果——
我們,來得不是時候
這些,喜歡攀爬的藤蔓
干燥的觸須,靜靜地依附在葡萄架上
還末蘇醒的生長
把我們的話題牢牢地抓住
天——空,地——曠
幾朵不再透明的云,投下的影子
將我們的身體籠罩,但這并沒有影響
我們對葡萄的關注
葡萄還在儲存罐里發酵
葡萄酒的醉意,洋溢在大家的臉上
天色漸暗,幾個中午用土巴碗喝葡萄酒的人
各懷心事,就此分手。
梁子田
青瓦的縫隙里,飄出
母親的藥香
她站在屋后,拄著拐杖
看著父親,手握犁把
翻耕貧瘠的土壤
緩慢的老牛,父親給了它一鞭
它滿是稀泥的尾巴,卻甩過來
正好打在父親的臉上
父親用手一抹,就成了一個臉譜
外地來的銀匠,吆喝著走過梁子田
生意清淡,空著一身的手藝——
這里不出產銀,只有稻谷,小麥
玉米和勤勞
秋天,即將過去
地里的玉米已經成熟,而
母親的病,卻越來越釅——
上帝,有些不公
這個冬天,我常常噩夢
一只蚊子在我的頭頂飛來飛去
這個冬天,我沒有出門
在梁子田曬太陽
溫泉浸泡的村莊
放下鋤頭,我們在這里翻檢往事和艷遇
讓一天的疲勞,在溫熱的泉水中消失——
這里,我們有更多的時間和機會
吃五谷雜糧長大的村莊
沐浴著溫泉的靈氣
拒絕塵埃,粗野地說話
擺談村里發生的故事
交流勞作的收獲心得
她裸著身子,揀起一塊薄石
在男人們中間打出一線水漂
這是一天中最愜意的時光
麻木的喜悅在蒸騰的泉水中重新開花
感謝溫泉,它讓整個村莊安居樂業
每天,都有一個安逸的睡眠
黃背櫟
葳蕤瘋長的樹枝
讓我心中的祝詞越加發亮
這是我第二次寫到她們
這些讓人過目不忘的彝家女子
她們在黃背櫟林里
放飛不羈的歌聲
豐富苔鮮和樹衣的綠意
面對林外的誘惑,寵辱不驚
今年的春天,風調雨順
她們的笑聲也很燦爛
臨近黃昏,人去林空
但黃背櫟,一定能記住
她們的約定
路過地漏的邊緣
多么干凈的天空
踏著高山的草莖
穿過一望無際的盤松林
我們行走在地漏的邊緣
面對這深不見底的誘惑
我把欲望,伸得很長
但它不會答理我的目光
我們就這樣來回走著
把里面深藏的秘密
轉了一圈又一圈
世俗的風塵,早已淡忘
諸多的往事
已被地漏的奇觀所覆蓋
七十五歲
他今年七十五歲,在百靈山獨居
獨對青山,牧牛為生
簡單的生活
簡單得不能再簡單——
一小間漏風的橫板房
幾根木棒拼湊的床——
被子充滿了汗漬,破爛得不再完整
以洋芋和炒面充饑
缺水的生活,讓他的臉
更加的滄桑
就地取材,洋芋做的煙桿
同樣吞吐出笑容和懈意
我們的闖入,打亂了他的平靜
善意的對話,對他來說
非常的吃力
我們之間的溝通,只是
搖頭或點頭
每到黃昏,戒意越濃
不到天黑,他便走進他的小屋
在忽明忽暗的火堆邊,自言自語
他來自鄰縣
我們把他叫做盲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