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跑了一個。”幾乎已成了一句網絡流行語。
2008,在這個宏觀經濟的入冬之年,“逃跑”似乎成了浙江商界的新聞關鍵詞之一。
逃跑眾生相
6月,義烏金烏集團資金鏈斷裂,負責人張改建以融資為名遠遁海外,遲遲不歸。10月,紹興江龍控股集團負責人陶壽龍神秘失蹤。同樣是10月,位于金華房地產開發商浙江中港集團又傳出老板丁慶平夫婦因拖欠2億元銀行債務而率領公司高管層集體外逃的消息。
除了那些確切的逃跑事件外,還有一些真真假假的“逃”而復歸。3月31日,正因重感冒而掛點滴的溫州米哥食品老板白創仁,匆匆從上海趕回溫州。此前,溫州滿城風傳這家當地最大的食品企業的老板因資金鏈斷裂而逃往外地躲債。回來后,他否認逃跑的傳言,強調自己是在上海籌款救急。另一種說法是,白曾想逃跑,最終被溫州政府勸回。
當然也有跑了之后無法回頭的悲劇。7月19日,從溫州永嘉縣出逃的浙江云光泵閥制造有限公司的老板朱吉光在樂清市的一家小客棧里以服毒結束了自己56歲的生命,也了斷了半年多的逃債生涯。臨終前留給一對兒女的遺書只有20余字:“你們自己保重,對你們的媽媽好一點,爸走了,沒用了。”此時,他一年前為自己的朋友葉賢敏做擔保的借款,已經連本帶利滾到1000萬。多家擔保公司的逼債把他逼上了黃泉路。
拴成一團的導火索
為什么要跑?為什么這么多的人接二連三地跑?
在2008年里,和逃跑風相應的借貸糾紛潮和頻發的暴力素債案,都在詮釋著問題的答案。
這些民間借貸糾紛,絕大部分涉及浙江商人們賴以發家的兩個金融工具——高利貸和擔保圈。以血緣、親緣和朋友圈為紐帶結成的融資擔保網絡g是浙江商幫最深厚的商業文化傳統之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連環擔保圈盤根錯節,把無數企業的資金鏈環環相扣地拴在一起。
比如,10月份出事的中港集團是6月份出事的義烏金烏集團的隱性債務人。其作為金烏集團的幾個最主要擔保方之一,向金融機構擔保了金烏集團的貸款。在金烏資金鏈斷裂、老板張政建逃往海外后,中港集團扛不住巨大的還貸壓力,最終引發老板丁慶平的出逃。
這種互保方式,曾被譽為浙商的“抱團文化”而受到稱贊。但當時很少有人指出其中的多米諾骨牌式風險——在宏觀調控,信貸政策緊縮之下,其中一家的資金鏈一斷,風險就轉嫁到所有互保公司身上。
“這就好比我的引爆導火線裝在你身上,你的導火線裝在我身上,大家的導火線綁在一起,一家爆炸,就會引發一大片企業的連環爆炸。一個老板逃跑,就會引發一批老板出逃。”一位經歷了多起企業資金鏈斷裂的銀行信貸部門人士評論說。
被丟棄的破產保護
那么,這些資不抵債的老板們為什么不申請破產保護,而選擇了“跑”的下下策?
一個清楚的事實是,它們無一例外地沾染了大量的高利貸資金,幾乎每家都在10億元以上。
“高利貸是認人不認公司的,即使企業破產,老板也很難逃脫高利貸者的追索。逃跑是下下策,但在企業經營過程中的不合法的融資注定老板沒法以合法的路徑退出和收場。”吳曉波說,另外,浙商們雖然把公司注冊為有限責任公司了,但是第一代企業家往往與企業的關聯度非常高,老板就是企業,父債子還,夫債妻還,血緣、宗族觀念之下,債權的邊界難以劃清,使得有限責任企業也成為了無限責任企業,破產保護的理念難以植入商業文化之中。
2007年6月1日,新的《企業破產法》開始施行,這部法律被輿論認為是完善了市場經濟最后一環,“建立了合法的市場退出機制”。
但在現實運作中,企業的破產,關系到員工的安置,尤其是對于目前資金鏈緊張的勞動密集型企業的處置問題上,政府更多考量的是社會穩定。所以,是否選擇破產,往往不是企業家單方面能夠決定的,雖有合法的退出機制,也往往扛不住來自社會各方面的壓力。
在這些壓力之下,退出機制不能正常運轉,逃跑就成了最后的選擇。
(摘自:《2l世紀經濟報道》2008年11月5日 編輯:何 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