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論自由與族裔平等

熱鬧非凡的美國大選終于塵埃落定，由于新任總統奧巴馬的非洲裔黑人身份，美國“創造歷史”地出現了首位非白人總統。少數族裔出任美國政府高官并不鮮見，如前國務卿鮑威爾、現任國務卿賴斯都是黑人，但是由民眾投票選出的國家最高領導人是黑人，是少數族裔，而且票數創下美國歷史上總統選舉選民票總數最高紀錄，則是非常難得。奧巴馬高票當選，表明美國社會整體包容度的提升，以及全球化影響下的多元文化融合的趨勢。然而，這是否也意味著美國及西方的族裔歧視會消失，是否意味著美國及西方主流媒體中的族裔歧視會有所改變?

事實上，奧巴馬并非一直像今天這樣受美國主流媒體喜愛，在民主黨黨內候選人競選的時候，他的少數族裔身份還引來了質疑和嘲諷，甚至名字被媒體與恐怖分子本·拉登聯系起來大做文章。2008年1月1日，CNN在新聞中出現了一行字幕“奧巴馬(Obama)在何處”，而他們當時正在播報的是關于奧薩馬·本·拉登(OsamaBin Laden)的新聞，CNN雖然被迫為此道歉，但還是在業界引起風波。比如?？怂闺娨暸_總裁羅杰·艾爾斯以此為談資，在2008年3月8日的廣播獎項頒獎晚宴上公然開玩笑：“奧巴馬‘正在行動’，布什總統可能已為此打電話給巴基斯坦總統穆沙拉夫，詢問‘為什么我們抓不住這個家伙?’”這個玩笑開得并不輕松，立刻引起民主黨人的抗議，其中內華達州的民主黨人還一怒之下取消了與?？怂闺娨暸_的合作。

從奧巴馬的背后支持可以看出，奧巴馬現在的成功并非因為他是黑人，是少數族裔，而是因為他是民主黨候選人。多數美國人已經厭倦了共和黨執政的這八年中的戰爭和經濟衰退，美國需要改變，共和黨不行。那么只有選民主黨。對于美國主流社會來說，奧巴馬的膚色有些特殊，而對于民主黨來說，奧巴馬特殊的膚色可以成為競選的保護色，因為在競選中的任何針對奧巴馬的人身攻擊，都可以戴上“族裔歧視”的帽子。

族裔歧視，是非正義的，有悖族裔平等原則，盡管常常不會導致被審判，但在美國和西方仍是分量很大的惡行，對二戰時法西斯種族大屠殺的揭露、譴責以及戰后60年代的民權運動的發展，使得整個西方社會的主流文化都受到了影響，任何族裔歧視政策和行為，都會引來反對聲音，甚至出現游行示威。然而，西方社會中的族裔歧視并沒有消失，它反映在主流媒體的族裔傳播中，通常以言論自由之名大行其道。

首先，這種歧視大量表現為對少數族裔群體的歧視。據《華盛頓觀察》周刊2006年第44期的報道，由專門從事少數種族研究的機構——政治和經濟聯合中心(Joint Center for Politicaland Economic Studies)發布的《戴爾倫斯委員會報告》表明，美國政府的“跛腳”政策和一貫所處的社會地位，致使少數種族在經濟發展上受到極大限制，而美國的新聞業和娛樂業對于今日少數種族的不幸要擔負很大的責任。報告認為，由少數白人掌控的美國主流媒體，不關注非白人社會的生活，他們的運作模式對少數種族和特定的節目是一種威懾。比如，白種人成為受害者和法律執行者的報道層出不窮。其中，黑人被告的模樣在審判前被公布于眾的人數是白人被告的兩倍。西班牙裔被告的人數更是白人的三倍。

其次，這種歧視表現為對少數族裔媒介的歧視。據美國《星島日報》2005年3月21日報道，紐約獨立媒體協會公布的一份調查顯示：少數族裔媒體的員工經常受到政府機構的歧視。這項調查的對象是紐約市及周邊地區32家少數族裔報紙的36名記者和編輯。結果顯示，75％的被調查者覺得主流媒體的員工比他們更容易從政府獲得信息，85％的被調查者認為聯邦官員沒有向他們提供具體或有用的信息，40％的被訪者說從紐約州州長柏德基和紐約市市長彭博那里很難獲得信息。對此，紐約獨立媒體協會主任絲切舉例說，有一個少數族裔報紙的記者曾去采訪一件命案，想拍照但被警察拒之門外，第二天，《紐約郵報》卻刊登了命案現場的獨家照片，這反映出警察對少數族裔報紙的歧視。

遺憾的是，西方主流媒體中的族裔歧視并沒有引起主流媒體自身的重視，相反，西方主流媒體通常將自己的做法辯解為恪守言論自由原則。比如，2005年的丹麥媒體褻瀆回教先知的漫畫風波，雖然引起世界范圍的穆斯林抗議示威，甚至引發騷亂，但是丹麥總統發表電視講話，宣布不會譴責該媒體，以防違背言論自由原則，而繪制漫畫的漫畫家和刊載漫畫的報紙也以言論自由為由拒絕道歉。

言論自由，或稱表達自由，本是現代民主制度的基石。1689年英國《權利法案》初次確定“向國王請愿，乃臣民之權利，一切對此項請愿之判罪或控告，皆為非法”，“國會內之演說自由、辯論或議事之自由，不應在國會以外之任何法院或任何地方，受到彈劾或訊問”，這些條款得到其他西方國家的認可和仿效，其中尤以1789年的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為代表——“國會不得制定關于下列事項的法律：確立國教或禁止信教自由；剝奪言論自由或出版自由；或剝奪人民和平集會和向政府請愿伸冤的權利”?？梢哉f，保證公民自由發表政治觀點以及自由傳播思想是民主社會的必要條件和前提條件，但是，言論自由正如其他權利一樣，也是相對的，有著它的限度，即《布萊克法律辭典》所指出的：“憲法所保護的言論自由并不是在任何時候、在任何情況下都是絕對的。言論的種類是有明確定義和恰當限定的。對諸如猥褻、淫穢、褻瀆、誹謗、侮辱、挑釁等言論的禁止和處罰就不會引起憲法問題?！?/p>

簡單地說，言論自由不能侵犯和凌越其他人權，比如族裔平等。因此，對于西方主流媒體來說，客觀、公正、平衡永遠是新聞專業主義的要求，主流媒體正是由此而獲得主流地位和影響力，自然也應該由此在族裔傳播方面獲得少數族裔的尊重和認可。對于西方少數族裔媒體來說，應積極利用法律所賦予自己獲得信息的權力，在新聞采制方面與不合作的新聞信息源作合理合法的斗爭；利用自身優勢發布信息，發出少數族裔的聲音，加強自己的影響力。比如，2007年2月，民主黨黨內競選候選人希拉里的競選團隊以“外國媒體”為由，拒絕《星島日報>等三家華文媒體進場報道，華文媒體對此進行報道，迫使希拉里競選總部和她本人先后向華文媒體道歉。這成為美國各界關注的熱點，從而為華文媒體和少數族裔媒體贏回了聲譽。而對于少數族裔來說，應積極地投入到西方的政治和經濟生活中，積極爭取自己的合法利益。事實上，本屆美國總統選舉能有超過64％的高投票率，正是因為有包括華人在內的少數族裔的熱情參與，其中西班牙裔選民更是為奧巴馬的當選立下功勞，他們中三分之二的人把選票投給了他。

奧巴馬當選美國總統，無疑會提升少數族裔的形象，但若要使西方主流媒體中的族裔歧視徹底消失，或許應該借用《世界日報》的文章《希拉里道歉》中的一句話：爭、爭、爭，據理力爭。可以說，少數族裔只有合理合法地爭取，才能最終獲得西方主流社會和主流媒體的尊重和平等對待。

(作者系中國傳媒大學國際傳播學院在讀博士研究生)

責編：周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