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難是一個永恒的話題,也是新聞報道的一個不可忽略的領域。如何應對和克服種種災難,成為人類、民族、國家所面對的共同主題,也是新聞媒體發布災難消息時應認真考慮的問題。本文擬運用敘事學理論與研究方法,以2008年膠濟鐵路交通事故和四川汶川地震災難新聞為例,探討災難報道如何借用文學敘事的手法來優化傳播的效果。
新聞報道與敘事學的聯姻
探討災難報道的敘事學技巧,首先要明晰敘事學與新聞的連接如何發生。上世紀60年代,在西方社會出現了新新聞主義,力主沖破傳統新聞報道觀念和寫作手法,重視新聞記者的采訪技巧,倡導用小說的筆法表現新聞事件,強調報道的風格及描述的品質。雖然新新聞學過多強調了主觀色彩,但他們的初衷是為了更準確、更真實地向受眾反映事實,傳遞信息。“新新聞主義與客觀主義其實是殊途同歸的,兩者都追求真實地反映客觀世界,只不過方法各異罷了”。①這就使新聞報道與敘事學理論的聯姻成為可能。因為記者的敘事距離時近時遠,有時還經常變換敘事的視角和人稱,或以全知視角俯視整個事件,或在事件的中心以事件當事人的身份一步步去揭開事實真相。
敘事策略在災難報道中具有重要意義。災難報道,是指以災害孕育、發生、發展、危害及預防、抗災、減災等人類與之斗爭為題材的新聞報道。災難新聞幾乎涵蓋了新聞價值的所有要素,還有對于事故的原因探索與責任追問,很容易激起受眾的興趣,因而災難報道被認為是新聞的“富礦”。以前的災難報道,媒體多選擇了相關的領導新聞進行報道,而輕視或者忽視對災難本身及其所帶來的危害的報道,很顯然,其敘述視角是當地政府及相關領導的視角,聚焦的是當地政府及相關領導所要求展示和傳播的內容。但是新聞敘事必須建立在新聞事實的基礎上,必須通過敘事如實地反映客觀事物的原貌。領導關注災難事故,作出重要指示,深入災難現場指揮救災,這些都是新聞事實,但這并不等于如實地反映了災難事故的原貌。還原災難發生時的場景、關注災難發生后受災群眾的現狀、對相關責任人的處理、如何預防類似災難事故的發生等,更應該是媒體重點敘述的對象。媒體在報道災難時,選擇前者忽視后者、舍近求遠、厚此薄彼的視角與聚焦,與其敘事態度有關。所以,災難報道更能體現出敘事的諸多特點,不同媒體面對同一災難事件,敘事視角和敘事態度的差異,會帶來不同的社會效果。
精心選擇敘事視角
第一人稱的敘事角度。將災難事件中的人物作為敘事的主角,通過人物對現場的身臨其境、耳聞目睹的觀察感受講故事,這種視角會增強真實性和可信度,使讀者產生認同感。2008年4月28日凌晨4時48分,北京至青島的T195次列車下行到膠濟線周村至王村區間時,客車尾部第9至第17節車廂脫軌,與上行的煙臺至徐州的5034次客車相撞,致使機車和5節車廂脫軌,造成重大人員傷亡事故。事故發生后,各家媒體快速跟進,爭取第一時間報道災難發生現場的情況。來自新華網的一則報道為《逃生者回憶山東兩火車相撞時刻:列車超速行駛》:陳軍是北京某高校的一名大四學生,這次是回青島老家準備做畢業設計的。列車翻車時他正在第17節車廂的上鋪睡覺?!败噹D的時候我也從臥鋪上滾了下來,整個人就像一只綁在繩子上的蚱蜢一樣,沒有方向地被列車甩來甩去,頭和身子被車廂里的硬物碰了好幾下,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連疼也顧不上了,閉著眼睛只想著這次我會不會死,其他的啥也不知道想了……”這篇報道采用第一人稱敘事角度,真實地反映了災難發生的那一瞬間親歷者當時的狀態,具有很強的可信性和現場感。
公眾代言人的敘事視角。新聞媒介既是新聞信息發布的載體,同時也是公眾意見發布的渠道。由于具有輿論的承載作用,媒體也就從最單純的表達渠道升級為公眾代言人,即“擬態公眾”。因此,新聞媒介在輿論領域同時扮演了公共論壇和公眾代言人的角色。2008年5月12日14時28分,在四川汶川縣發生8.0級地震。新華網北川縣(四川)5月13日電:在現代交通意義上,遭受大地震重創的北川縣城“與世隔絕”,滿目瘡痍和廢墟,到處是被沉重堅硬的水泥瓦礫禁錮的人們的呻吟和呼救。由于交通完全阻斷,沒有吊車、沒有挖掘機……嚴重匱乏大型救援機械工具,成為救援隊伍最為頭疼的難題。由于余震不斷,加之天下大雨,形勢隨時可能繼續惡化,不能再等!這是一場與死神進行的賽跑,如果輸了,輸掉的將是難以計數的鮮活生命!報道中,記者本著客觀的態度,描述了災區的現狀。我們從字里行間可以感受到悲痛焦急之情。這是媒介通過隱含的意見性報道,表達立場、觀點,反映輿論,形成的一個“主流意見”:我們的同胞正在經受很大的災難,情況非同尋常,國家一定會積極營救受災群眾的。
第三者的敘事角度。也就是借第三者的敘述將災難事件凝固在某一時刻,通過第三人的眼睛復原現場,獲得具體印象。再來看地震災區的報道,新華網北川縣(四川)5月13日電:一名救援隊員事后告訴記者,當時這名體重只有60來斤的小女孩,在他們肩膀上感覺猶如“泰山壓頂”?!靶燮?!雄起!”大家一起吼著這句表達“加油”意思的著名四川方言?!爱敃r渾身被雨淋得精濕,又累又冷,但想著救命要緊,就堅持下來了。”他說。記者看見,不少救援隊員手被磨破,鮮血淋漓。在“亂石陣”,救援隊員們溫暖堅實的雙手,成為逃生百姓最大的慰藉。參與救援的解放軍某部中尉連長吳元生告訴記者,從昨晚至今,在隊員們用血肉之軀筑成的“生命通道”上,近3000人安全撤離。記者通過救援隊員的語言行動側面寫出了地震的強大危害,從第三者的角度展現了救援隊員奮不顧身營救災民的高尚情懷。
通過場景構筑視覺形象。災難報道中內容的建構、新聞材料的使用等具有一定的靈活性,可以像搭積木一樣進行不同的組合,不必“起承轉合”,但“故事”的建構總是圍繞核心事件進行組裝的。場景描寫是新聞報道中一個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災難報道中采用場景、畫面組合的結構方式展現事件,使敘述曲折而又有波瀾,不僅有助于視覺場景的建立,而且有助于報道意義的傳達。
再來看關于北川地震的一則報道。新華網北川縣(四川)5月13日電:四川省北川縣,被部分學者論證為“大禹故里”。這座以悠久歷史榮耀千古的繁華縣城,天降劫難,在歷史上罕見的7.8級汶川大地震中,由于背靠震中汶川縣,成為此次大地震的重災區。附近北川縣第一中學地震后的慘狀不忍目睹。老師劉寧心有余悸地告訴記者,這是老校區,共有學生2600多人,至今還有1000名左右學生被壓在廢墟下,其中大部分能聽見哭聲和喊聲。一學生母親楊春蓉,見到記者已泣不成聲:“上午8點多,我喊我女兒的名字,被壓在廢墟下面的同學大聲說她還活著,只是腿受傷了。但現在兩個多小時過去了,生死不明!”附近村民說,昨天和今天早上,被壓在廢墟下面的學生還能喊話,但現在已經氣息奄奄。北川縣城一片死寂,大部分房屋垮塌形成巨大的水泥瓦礫場。沿著已經辨認不出來的縣城主干道前行,一些商鋪門敞開著,殘存的房體內還掛著花花綠綠的商品。經過一處房屋垮塌處,如果你仔細傾聽,還能聽見從巨大的水泥石塊下面傳出來微弱的呼救聲或呻吟聲。記者抓住了地震過后學校和縣城兩個主要場所,采用完全寫實的手法,描述了地震過后的慘狀,通過自己的行為動作和視覺感受表達出來,把一個被可怕的地震搖撼過的真實場景擺在了讀者面前。
借用細節展示敘事力量。在敘述情節時,對于細節的處理非常關鍵。細節作為災難新聞報道的血肉,可以烘托現場氣氛,將災難中不同個體的經歷、情感等具體可感的場面和情節自然地展示出來,重現災難實況,調動人們的想象和聯想,獲得信息的延伸和擴展,從而在受災群體和媒體受眾之間搭建起互通的橋梁,緩解受災群體的悲痛情緒,增強他們重新開始新生活的信心。
細節能夠揭示事物的本質,深化新聞報道的主題思想。人民網的災難報道《網友:聽完總理的喊話,我們流淚了》:昨天晚上,我們敬愛的溫總理在大地震現場爬上斷墻向受災群眾喊話:“解放軍要多少兵力就支持多少兵力……只要有一線希望,我們就盡百倍努力,決不會放松!”聽完溫總理的喊話后,我們流淚了,因為難過,因為感動,因為震撼!記者抓住了災難現場細節,通過溫總理的語言和聽眾的眼淚表現了政府的殷切救助之意和民眾的感動之情,災害面前,黨和政府與人民站在一起,給人民以極大的信心和力量。細節是表現事物的最小單位。它雖然“細”,卻能于細微處見精神。
文學創作中,細節描寫對刻畫人物性格至關重要;新聞報道中,細節具有同樣的表現力。細節在表現人物內心世界時,不僅可以見其形、聽其聲,而且可以傳其神。人物的個性和內心情感的變化通常在他們的一些細微動作和表情中得以體現。
災難報道要做到視角獨特,細節感人,需要記者到現場用眼睛觀察,用耳朵聆聽,用嘴巴提問,用心靈感受。通過敘事策略的運用,媒體可以深入地認識和表達對災難的理解和思考,傳達對新聞事件的獨特看法,從而達到優化傳播效果的目的。
注釋:
①李良榮:《西方新聞事業概論》,復旦大學出版社,1999年3月版,80頁。
(作者單位:寶雞文理學院中文系)
編校:鄭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