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孩子們放暑假,我看著她(他)們孵在空調(diào)間,上MSN或煲電話粥的生活,不由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的快樂暑假。
小時候我還沒來上海,生活在無錫市中心老式弄堂的大院里。粉墻黛瓦,四通八達,從前面的大宅門到最里頭的高高大圍墻,共有四進深,中間隔著內(nèi)院大門和四個天井(院子),兩旁各有一條又黑又長的小弄堂。在當時清貧、簡單的日子里,大院無疑是我們孩子的天堂,大院里形形色色的樓道、窗欞,各家飄出的飯菜香、鍋瓢聲,至今仍鐫刻在我的腦海中。
大院原先的主人是個資本家,解放后房產(chǎn)歸了國家,除了這家兄弟子孫保留很小一部分外,大院里陸續(xù)住進了二十多戶人家。孩子就有十七八個,年齡參差不齊。
那時早晨不需約定,刷牙洗臉后,我就會跑到天井里,擺好小桌子吃早飯、練字。有些小朋友早已等在那邊,不是幫大人剝毛豆、揀菜,就是和我一樣做功課,嘴里當然也不會閑著,猜謎打趣,笑話連篇。大院里共有三口深井,早晨的井邊最是熱鬧,大人們洗衣洗菜,全在那里。等他們忙活完了,就是我們的天下,男孩子們用自制的水槍相互對戰(zhàn),女孩子們尖叫相幫。

到了中午烈日當頭的時候,我們自然會被大人叫回家里吃飯午休,但還要做一樣有趣的事情:把西瓜和爸爸愛喝的啤酒裝入塑料網(wǎng)袋,用繩綁緊后吊入冰涼的深井里“冰鎮(zhèn)”,這可是我們下午的美味啊,但好像每年都會有“失手”的——繩扣在井里泡松了,拎起來空空如也,美味掉井底里了!
四周高墻的院子里,日照時間并不很長。下午吃完冷飲,大人們提一大桶水,先把院子的地面澆濕。伴著“呲”聲,地上還會冒出不少小泡泡。這時候我們又會聚集到院子里,文靜的時候,男孩玩四國大戰(zhàn),女孩玩骨牌、看書;調(diào)皮的時候,大家就編組打羽毛球或捉迷藏,那就會上演球飛墻頂,瓦片落地,曬衣竿撞翻等等鬧劇了。
傍晚,各家的父母都回來,我們這些不知疲倦的鳥兒也要歸家了。這時候我最愛做的事情就是和妹妹一起伺弄花草。我家住在第三進的樓上,全木結(jié)構(gòu)的回廊還有一個約二十平米的露臺,外加爸爸在后院砌的小花壇,我們共種植了十七八株花草,月季花、夜開花、金銀花、茉莉花、牽?;ā瓋山忝贸3蜻@些花仙子的繁榮枯萎或雀躍,或神傷,或翻閱園藝書,或請教鄰居,今天回想,我仍覺馨香一片。
我們的散養(yǎng)生活,當然是要走出高墻的,暑假里學??倳才趴磶讏龈锩娪?,還有游泳活動,而我們最喜歡的是大院里孩子自己組織的爬山看日出。預先,我們懇請一位大人(多數(shù)是放暑假的教師)做領(lǐng)隊,凌晨四點,各家的孩子就悄悄摸出家門,點一下人頭就出發(fā)啦,大家在空無一人的大馬路上撒野奔跑,偶有灑水車開過,驚起女孩子開心地尖叫。等發(fā)起登頂總攻,爬到惠山寺頂時,還沒忘了對著朝陽扯一下歌喉,后來也學著《廬山戀》里的張瑜大聲抒情一把:“I love my motherland!”待到返回“二泉映月”處,我們早已饑腸轆轆了,這時上桌的油酥餅、豆腐花一定是被伙伴們風卷殘云了。
如今,大院早已夷為平地,建起了高樓。散養(yǎng)的那群孩子也都長大,各奔東西。從越來越少的聚會中,我知道有的在稅務(wù)局當官,有的成為會計師事務(wù)所的合伙人,有的開了自己的美容院、龍蝦館,有的遠渡重洋又海歸了,有的如我,開始寫回憶文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