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人”闞治東的輪回

很多老股民已經遺忘了闞治東，更多的新股民根本不知道闞治東是何許人也。但這并不妨礙他成為中國證券史上不能被略過的重要人物。

9月的股指，跌得讓人揪心。而這一輪股市冷暖卻與闞治東無關。一句云淡風輕的“股市上的事情并不那么關注了”，昔日的“證券猛人”、“股市教父”闞治東告知《英才》記者，他早已從股市金盆洗手。

上世紀90年代初，闞治東與萬國證券總裁管金生、上交所總經理尉文淵被譽為“上海灘證券三猛人”。在坊間，人們又把闞治東、管金生與君安證券的張國慶稱為國內股市的“三大教父”。

相比于名噪一時的“股神林園”、“帶頭大哥”，或許很多老股民都已經遺忘了闞治東，更多的新股民也許根本不知道闞治東是何許人也。但這并不妨礙他成為中國證券史上不能被略過的重要人物。因為闞治東的人生是中國資本市場20年沉浮的一個縮影。

鼎盛出局

留洋日本學習過西方成熟證券市場的他，明明就知道操縱股價是違法的，但有些事情卻是不得不做的。

上世紀70年代末，北大荒返鄉的闞治東做了他人生的第一次選擇，“我當時特別想去銀行工作，就去參加考試，后來通過了。”

1986年紐約證交所董事長凡爾霖訪華，鄧小平送給他一張飛樂音響股票。做了近十年信貸業務的闞治東從這個細節中敏銳的聞到了機會，在通過一年后的一場重要考試，他被團中央選送赴日研修證券。

后來，上海工行成立證券公司，并將工行原來信托公司的證券投資業務注入，這家證券公司就是申銀，已經回國搞證券業務的闞治東出任第一任總裁。

第一年申銀凈利潤500萬，第二年盈利2500萬，第三年12500萬，每年利潤都翻番，實際利潤還遠遠大于賬面利潤。闞治東成為上海灘“三大猛人”之一，不過一場“3.27”國債期貨事件改變了上海灘券商的格局，也改變了“三大猛人”的命運。

1995年，一意做空的管金生最終給萬國證券捅出16億元的簍子后，被判15年。同時也拉下了上交所第一任總經理尉文淵。萬國倒下了，上海灘上闞治東最大的對手就這樣消失了。

作為申銀證券的總裁，闞治東隨后主政了申銀證券與萬國證券的合并，這個被當時許多人反對的舉措，卻成了中國證券業當時最轟動的新聞。曾經的萬國證券在一級市場承銷業務占全國總份額的60％，二級市場經紀業務占到全國總份額的40％。但是出了事的萬國，像一個炙熱的山芋，誰也不敢接。“每個人對同一件事情的看法是不一樣，我當時想要把申銀做大，這是最好的機會。”

在飛黃騰達的1996年，闞治東帶領申銀萬國狂賺8億，成為券商行業的龍頭老大，闞治東的地位如日中天。不過，一年之后闞治東卻黯然離開了他的證券王國。

在上海與深圳爭奪金融中心的年代里，申銀萬國證券公司“義不容辭”地承擔了上海托市的重任，把陸家嘴等上海本地股票炒得分外炙熱。盡管這種做法頗具風險，這卻是不得不做的。坊間傳聞闞治東要求工作人員每天只拉升兩毛錢價格就歇手。但還是引起了有關領導的不滿，給他了一個綽號：“闞二毛”。

市場的混亂最終還是得到了監管部門的關注。闞治東和海通證券公司李惠珍、廣發證券馬慶泉一起，以擾亂市場而被免職和記大過處分。在最鼎盛的時候出局，闞治東就此結束了曾給他黃金7年的證券領域。

闞治東認為自己離開申銀萬國“是一個必然”。留洋日本學習過西方成熟證券市場的他，明明就知道操縱股價是違法的，但有些事情卻是不得不做的。

輾轉深創投

政府可以做賠本的買賣，但是其他股東是不一樣的。

“離開申銀萬國后，我也有很多的選擇，有很多朋友要我去他們那兒，包括回銀行。后來深圳那邊找到我，要成立一家創投公司。”闞治東的命運總是與中國資本市場的潮流密切相關。20世紀90年代末，深圳開始備戰創業板。闞治東的第二次轉機也是從那個時候出現的。

1999年，南下擔任深圳市創新科技投資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深創投）總裁的闞治東又一次東山再起。

這是一家政府主導的創業投資公司，“當年，開始接觸深創投的時候，重點工作是培植上創業板的企業。”闞治東認為這是資本市場的一個新機會。

可是深圳工作一開始，問題與爭議也就出來了。闞治東看上的企業分布于全國而且是相對成熟的企業，“有關部門”則更傾向于投資于深圳本土的種子公司。

“有人想讓我多扶持本地的企業，可當時的深創投，募集到了16個億，其中政府給了5個億，其它資金都是來自全國各地的。從商業化運作的角度來看，是不現實的，因為我的股東來源不一樣。”闞治東認為創業投資的其他社會投資者，更看重的是實在的、實惠的東西。

“從投資者的角度來看，他要考慮的是從中獲利，而且我也提到，我們國家與海外創投資金來源不一樣，一年、兩年、三年企業不盈利是沒有關系的。但是如果我們這里幾年沒有效益，誰敢投錢給你啊？”

“有些錢是來源于上市公司，他們都是幾年一換屆的，在他的任期里看不到效益，到了下一屆才有，又有什么用呢？當時，有些人說我只關注經濟效益，而不注重社會效益，他們甚至把創投當成‘863’計劃或是科技部項目基金，投了錢不需要回報。我想這是不對的。政府可以做賠本的買賣，但是其他股東是不一樣的。”闞治東認為先把資金規模做大，然后將資金分拆后，再去拿一部分錢去投資一些種子企業，這一步應該是創投的第二階段。

不過，2001年初，美國納斯達克神話破滅，國內股市頻傳丑聞，成思危在香港宣稱將短期內不會推出內地創業板。之后，全國各地倒下了一大片創投公司與“種子”公司，而闞治東務實的投資理念，穩住了深創投的腳跟。

折戟南方證券

就在闞治東被警方帶走的那刻起，他的經歷也被當作券商整改的典型。

如果，當時的闞治東繼續留在深創投，或許他今天還是組織上一位卓越的干部。但是2002年的一個選擇，再次讓闞治東的人生發生了巨變。

“當時我還是深圳市委組織部管理的干部，后來領導跟我談話，讓我去接手南方證券的事情。”闞治東說。

南方證券違法違規經營，巨額挪用客戶保證金，重倉持股的問題在闞治東去之前就早已顯現。可他卻為何放棄了在深圳創投的百萬年薪和籌建中國銀聯的大好機會，偏偏要領命去南方證券“救火”？

“組織安排了我就過去了，南方證券當時的情況，大家其實心里都明白。”闞治東對《英才》記者坦言當時并沒有考慮太多，“就是派一個干部到那去管理，沒想到遇到了這種事。早年像南方證券這種情況比較少，從我們過去傳統思想去想，沒有考慮到這個層次。南方的問題客觀存在，最后要你去承擔這個責任，我沒有想到過。”

作為“救火隊長”的闞治東，并沒能將南方證券從火海中一把拉出，卻灼傷了自己。在到了南方證券后不久，他的命運又一次地與中國資本市場的風浪卷在了一起。

2004年，券商整治元年。證監會對券商定出三條鐵律：即嚴禁挪用客戶交易結算資金；嚴禁挪用客戶委托管理的資產；嚴禁挪用客戶托管的債券之后，長達數年的“券商綜合治理”終于拉開序幕。

治理的風暴摧垮了一片券商。先是2004年初，“極品莊家”德隆轟然倒塌；同年10月，閩發證券因嚴重違規被托管；次年1月，云南證券、大鵬證券被責令關閉；5月，北方證券被東方證券托管，亞洲證券關閉。

而此時，南方證券也到了彌留之際，清算組發出證監會一紙公告：取消南方證券業務許可。之后，南方證券被建銀收購，從此退出歷史舞臺。作為最后一任南方證券的總裁，闞治東懷著“最大的遺憾”黯然離開，他曾說他離開申銀萬國都沒有感覺遺憾過。

2005年3月，辭去南方證券公司總裁職務一年多的闞治東被深圳警方逮捕，理由是“因南方證券坐莊哈飛股份，涉嫌操縱證券價格”。就在闞治東被警方帶走的那刻起，他的經歷也被當作券商整改的典型。

可是，當所有人都認為他注定成為中國資本市場改革的悲情人物時，2007年5月，闞治東拿到了一張讓自己無罪脫身的不起訴決定書。幾輪風雨，在第一代開拓證券行業的證券公司老總中，唯獨他還依然活躍在中國資本市場的舞臺上。

行走在創投路上

“從這行來講，我覺得還是要有耐心，懂得堅持。”

同年9月，在上海的東錦江索菲特酒店里，闞治東宣布了奧銳萬嘉創業投資公司（以下稱奧銳萬嘉）成立的消息。走過陰霾，闞治東又一次光鮮地出現在了人們的眼前。

實際上，離開南方證券之后，闞治東并未遠離資本市場。2005年，闞治東與昔日的老友，上交所第一任總經理尉文淵拉來兩位朋友，創辦了東方現代產業投資管理有限公司，創投是其核心業務。東方創投先后投資了上海新生源醫藥研究有限公司、北京環球機電科技有限公司、協和干細胞基因工程有限公司華東公司和Amphastar，Inc等7個項目，現已處于封閉管理狀態。

奧銳萬嘉則是闞治東創辦的第二家創投公司，注冊資本4.1億元，目前已投資了順風光電、現代農裝以及九派制藥，即將還有三個項目處于啟動階段。除此之外，闞治東還發起河北第一個以民營資本為主導的產業投資基金——河北創業投資有限公司成立，募集規模10億元；以及募集規模10億元的徽商創業投資有限合伙企業；位于上海的第二個基金募集也將馬上啟動。

“我感覺我還不是在為自己做事。考慮自己的問題比較少，只是和一幫朋友在做事而已。”淮海東路奧銳萬嘉的辦公室里，闞治東淡淡地說。

闞治東自認為成事的人，總會有成事的道理。在一個行業里，不是看你在這里呆了有多久，除了必要的專業知識，還要有對事情相對正確的看法。“從這行來講，我覺得還是要有耐心，懂得堅持。就像以往在創業板沒推出，一片創投消失，看見炒股好，就去炒股，其實一點兒也不專業，慢慢的就搞砸了。”

潮起潮又落，經過20年市場洗禮，人生的轉折起伏使人覺得闞治東上述的談話并非虛言，不過資本市場永遠是變幻莫測的，不知道這一回已經“兇猛”不再的“猛人”是否能夠憑借創投在資本市場上再度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