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出生在并不富裕的家庭,父母都是普通職工,還有弟弟和妹妹,一個個竹子拔節(jié)似的長。
所有的孩子都是喜歡玩具的。那個窮孩子看著別家的孩子手里拿著小木馬,扛著沖鋒槍,喜氣洋洋地玩過家家時,他也想?yún)⒓印P』锇槔碇睔鈮训卣f,要玩可以,你當(dāng)小偷,我當(dāng)警察。
盡管不愿意,可是,手里沒有任何可以吸引伙伴的玩具,誰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孩子哭著回了家,第一次央求爸爸,給我買一個玩具好嗎?別的孩子都有的,那種帶閃光燈的,扣起扳機(jī)還帶響的,我也要當(dāng)警察。
爸爸撫摸著孩子的頭,沒有說話。
孩子的學(xué)費(fèi)還在想辦法,看著老二老三,一個個沒有新衣裳,都穿著老大的舊衣,而大孩子卻已經(jīng)知道,給他做的一件新衣裳舍不得穿,收在那里,等弟弟妹妹們長個了,再給他們穿新的。孩子的褲腿上有一個顯眼的小熊,是巧手的媽媽繡上的,底下是一個磨破的洞。
爸爸實(shí)在不忍心拒絕孩子的請求,可是玩具不能當(dāng)飯吃呀,買一個玩具的錢,夠買幾斤米,填飽一家人的肚子。
爸爸最后說,這樣吧,明天,當(dāng)你醒來,天使會讓你的愿望成真。
孩子便高高興興地跑出去,對小伙伴們說,你們等著,我也會有槍,我也要當(dāng)警察。
夜里,孩子睡不著,小手一直放在枕下,想想,一睜眼就能夢想成真,孩子興奮極了。
冬夜,雪還在下,爐子上的炭火現(xiàn)出微弱的光。
爸爸對年輕的媽媽說,咱們來做玩具,用泥巴。
媽媽點(diǎn)點(diǎn)頭。
等著孩子們睡得香甜,爸爸和媽媽悄悄拿著鐵锨到河邊,挖了一籃子的泥土回家,黑黝黝的泥土摻上水,在手里反復(fù)揉捏,刺骨地冷,卻漸漸被捂熱,捏結(jié)實(shí),成了泥團(tuán)。
燈下,他們也像兩個大孩子,開始捏起了小泥槍。細(xì)心的媽媽說,還有二丫喜歡洋娃娃,三寶最喜歡小動物,順便,也捏出些來。
夜深了,一個個泥做的玩具,排在桌上。
明天會干嗎?我來用火烤,這樣快些。父親說著低身換上新煤,一陣煙徐徐冒出,嗆!他們隱忍地捂著嘴,不讓咳嗽聲驚醒睡夢中的孩子。
火鉗架在爐子上,一個個捏成形的玩具被細(xì)細(xì)的炭火烘烤。
媽媽看著一桌子灰溜溜的家伙,笑了。還不夠,咱們給這些玩具化上妝,上點(diǎn)兒色,要亮亮的色彩,看上去像真的才好。
穿著花裙子的泥娃娃,有個紅紅的小嘴巴;戴帽子的小男孩,笑得嘴巴咧到耳朵根;還有豎起沖天辮的小姑娘,穿著花肚兜,光著小腳丫。他們神態(tài)各異,有懷抱蘋果的,有手持小銀槍的,還有低頭捉蟲的,像極了自己的三個孩子和他們的那群小伙伴。
手槍是銀灰色的,聰明的父親用了亮晶晶的水粉銀涂滿了槍身,這可是一把精致小手槍。
夜深了,他們的手上全是泥巴,臉上的水彩還未及洗去。
雞叫三遍時,天已破曉。
從沒這么開心過。
他們不約而同地笑著。
不知道孩子會不會喜歡。
心里卻又忐忑不安起來,畢竟,比起別的孩子的玩具,這顯然是最最普通、最最不起眼的。
孩子醒來時,手里摸到的,是一把還散著熱氣的小手槍。
旋即,他便明白了一切。
這是一支不會發(fā)出響聲,也不會發(fā)出藍(lán)色瑩光的槍,可是,卻是一支溫暖的槍。
看著爸爸媽媽布滿血絲的眼睛,孩子從此后再也沒有向爸爸要過玩具。
20年后,孩子的泥塑作品已經(jīng)遠(yuǎn)近聞名,他被人們稱為泥人張。
這是人們對民間藝人精湛技藝的充分肯定。
孩子的作品被很多人收藏,他參加過無數(shù)次泥塑比賽,贏得大獎。獲得的錢可以買數(shù)不盡的玩具,但他已經(jīng)不需要這些玩具了。記者采訪他時,他捧著父母曾經(jīng)親手做的小手槍,那槍已經(jīng)褪了色,殘缺不全,他講了孩提時代的這個故事。
最后,他說,是父母藏在泥巴里的愛讓他明白,人可以貧窮,但要有一顆豐富的心和一雙勤勞的手去追求夢想,實(shí)現(xiàn)理想。也是藏在泥巴里的愛,讓他懂得,要想擁有自己想要的東西,只有親自動手去做,才是最值得自豪的。那是父母教給他的人生最重要的一課!
(摘自《都市晨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