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來到四醫大兩天,就參加軍校文化論壇,這讓我多少有些緊張。選擇這個題目,就意味著我選擇了一個大的難題。主要的原因在于,我從來沒有很正規的在大學讀過書,甚至沒有在大學里有過短時間的居住、生活。就是說,一個沒有過大學經歷的人要談大學中的文化,特別是面對的還是一所赫赫有名的軍醫大學。好在我這個人“無知者無畏”慣了,就試著從第三只眼來看四醫大吧。
這第一只眼當然與我的職業有關,畢竟是做記者出身嘛。第二只眼嘛,大家一看便知,今天在坐的軍人居多,你們是軍我是民。第三只眼,很具體也很現實,這三四年中我因為一直在生病,不斷的在北京到處跑醫院,大醫院去小醫院也去,接觸了很多的專家教授。就像到四醫大親眼目睹了我們神采飛揚的樊校長,穩重敦厚的孫政委。昨天我們到學校下屬的幾個醫院參觀,很受鼓舞,長知識也長見識。
我們現在來談大學文化。我在想,大學中的文化,不是孤立的存在的,它是與科技相結合的。溫家寶總理在看望老科學家錢學森時,錢老說的最多的就是藝術與科學的結合。最近一段時間,我一直在談文學中的共性與個性的關系問題,說白了,我們的作家寫作,無論你寫的是小說、散文、詩歌還是報告文學,人們稱你為著名作家,是大師,我以為這有點懸。能否稱為大師,你的背后得有一個符號跟著。就說我們的小說家,從白話文學發展的百年以來,最有名的是誰,我們推崇的是誰,我認為南派為代表的就是魯迅,北派為代表的就是老舍,中西部為代表的就是趙樹理。這三位作家,他們有兩個共同的特征:一是他們給中國文學畫廊,平均每個人都增加了十幾個重要的經典人物,比如祥林嫂,駱駝祥子,小二黑;另外一個是他們的作品都具有強烈的地域性,他們分別寫出了代表他們那個地域的風俗性的語言。無論是魯迅筆下的江浙,還是老舍筆下的老北京,趙樹理筆下的山西,至今無人能替代。這樣的作家,我們稱其為大師。那么現在呢,所謂的茅盾文學獎也好、魯迅文學獎也罷,以我們國家的人口,一部小說,炒得那么熱,發行量連一百萬冊都不到,怎么能稱得上是代表國家文學最高水平的獎項呢?我覺得遠遠不夠。得魯迅獎的,出的書發行量連十萬冊都不夠,發表的刊物發行就幾千本,頂多兩三萬本,評委中的幾個所謂的評論家,大都沒有什么獨特的文學思想,幾個人一商量,一個國家獎就誕生了。而且,這種慣例一直可持續發展著。你說可笑不可笑。自九十年代以來,沒有一個作家給我們留下一個經典人物。八十年代初,高曉聲寫了《陳奐生上城》,陳奐生這個人物形象留下來了,成為經典,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剛才開會之前,主持人介紹我們是名作家,其實我很心虛,我沒有底氣呀。如果我筆下有個人物,別人一說這是我紅孩寫的,那么我肯定是一個很好的作家。我現在沒有好作品,就不敢稱之為好作家,甚至不能稱為作家,只能說是從事文字工作的人。
即便從事文字工作的人也很可怕。我們這些人,從早晨起來就在寫,寫什么呢?其實一個大學,一個社會,很像一份報紙,一本雜志,校長是報社社長,政委是總編輯。院系主任就是各個版塊的主編,各個專家教授就是責任編輯。自然,一個媒體提倡什么反對什么,一定要有鮮明的立場。從去年開始,你們四醫大開始實施精品戰略,這就是這個時期的主題。但究竟哪些是精品,就像版面的文章,好不好看,耐不耐看,具體說,病人愿不愿意走進你這個醫院,孩子上學愿不愿意考到你這個第四軍醫大學來,這不是一句話就能回答的。因為,這里有個文化的問題。文化是什么,它不僅僅是我們已經形成的固有的東西,即那些物質的東西,比如大樓,設備,包括我們設置的學科。它還包括一些非物質的東西,那是你一生不可以去忘記的東西,也包含讓你去向往的東西。這樣,我們才能稱之為文化。我們來想一想,四醫大有名,有名都是誰呀,是二大隊,是張華,還是我們的鞠躬教授們。從事文化工作多年,我最不能把握和認識的恰恰是文化。我總覺得,文化是一種核心向心的東西。大學的核心就是擁有自己的文化。剛才同學們在發言的時候,我看到樊校長和孫政委的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我覺得你們是非常幸福的人。我想到今天早上,我的女兒給我打來電話,她七歲,昨天老師說讓她們學習安徒生童話,學完寫讀后感。我問我愛人女兒表現怎么樣,她說校長聽課時嘴巴都笑彎了。看來孩子露臉了。今天的學員發言,有些話說得很好,比方說:“大學文化是一種核心價值觀。”這話總結得非常好,我們在座的未必比同學們總結得更好。談到文化,涉及的問題比較多,比如先進與落后的問題,精英文化與大眾文化的問題,高雅文化與通俗文化的問題,新文化與舊文化的問題,等等。這些問題既是擺在我們眼前的問題,也是我們每個人要考慮和回答的問題。我看咱們學校發給我們的參考材料非常欣喜,讀著很舒服,主要是非常的口語化。大學呢,應該是一個充滿書卷氣息的地方,但書卷氣并不是不食人間煙火。幾年前我在主編一本雜志,叫做《藝術教育》,我要求我們的編輯,我們發表的文章一定要通俗易懂,要說人話,不說人話的東西你這個編輯就不要給我送,標題更是如此。我現在已經離開這個雜志幾年了,依然有不少高校的老師托我來給他登論文。每看到那些不說人話的文章,我就想,如果是我的孩子我讓他們去那樣的學校嗎?如果他是我孩子的老師,我該怎么辦?天啊,你去搞音樂教育,你去搞美術教育,你去搞舞蹈教育,你本身就是半瓶子醋,你怎么能給孩子教得滿肚子學問呢?可怕,非常可怕。但這就是我們的現實。這種情況它具有普遍性,當前教育腐敗很嚴重,研究生為教授寫文章問題很突出。搞市場經濟,把有些行業產業化可能是發展方向,但問題也很突出,比方說我們的教育產業化問題,衛生產業化問題,文化產業化問題。就說每年的藝術招生,一下就是幾百萬學生報名,光一個大學的報名費就收入五六百萬。這就難怪有那么多的大學要擴招,連南方的一所海洋學院都開設音樂教育。一個學生一年學費一萬多,在加上其他,兩萬多。四年大學就是十萬啊,學生能拿得出嗎?我來開會前單位招聘8個編輯,各位想不到,僅5天時間,就有1600多人報名,大部分是博士碩士。這是很可怕的事情,人多崗少,意味著有相當多的人還沒上崗就先下崗。我不知道四醫大畢業的學生是否都能在部隊找到工作。還有一個問題,現在的學生到單位找工作,不問干什么都是先問多少工資。我說一個單位月薪工資一萬的也有,八千的也有,五千的也有,那就要看你的本事。我覺得一個本科院校還是應該重視職業教育,重視培養學生的就業技能,不能兩眼只盯著高學歷。搞科研畢竟是少部分精英才能干的事。當然,一個學校倡導積極向上的學風是必須的。向下不是向落后,而是向基層,向一線,向社會需要的一切地方。
這兩天來四醫大,從開展的精品戰略來看,已經收到很好的效果。“精品戰略”這個詞正在深入人心。以前我學過勞動經濟,搞過企業管理。前些年,在企業中推廣過“全面質量管理認證體系”,為好多企業的再次騰飛注入新鮮的活力。現在,四醫大搞精品戰略,我覺得就是搞全面質量管理認證體系。什么是精品,精品就是人無我有,人有我精,精品的核心是人。但僅僅是人的精品還不行,還要不斷的把精品轉化成民品,也就是要把大師的精神轉化為物質產品,讓它成為一種產業化。我們部隊過去不是提出軍轉民嗎?就是這個道理。四醫大在過去取得了那么多全軍第一,全國第一,甚至是世界第一,如將十個斷指連接成功。昨天看到這個介紹,我就想,這是一個特例呢,還是具有普遍性。咱不說十個指頭,如果有個人一個手指斷了,我們能不能把它接上?而且,這個技術不是掌握在一個技術權威上,有幾個專家都要有這個本事。那樣,我們的老百姓是真的有福氣了。文藝界近些年流行一句話,叫做“金獎銀獎不如老百姓的夸獎;金杯銀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說的就是這個意思。總之,四醫大開展精品戰略,不要流于形式。應當把其作為一項長期的管理系統,使之從無形到有形再回到無形當中。我們作為寫作者,從事文化與文學的經歷者,來這里真的不是在傳授什么經驗,我們真的是來學習的。至于四醫大在將來會形成什么樣的校園文化,軍營文化,那還是要靠四醫大人自己去創造和總結。最后,我想用大家熟悉的一句話來結束我的發言,那就是:沒有人民的軍隊就沒有人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