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秋天的邊緣,秋天就在我身旁。
這時候,他還很模糊,看見的仍是夏的臉,夏的衣。樹是綠的,草是青的,陽光是暖的,視野遠處的山還是蒼茫的、渾厚的。而的確能感覺到他的存在,天空高遠,云朵干凈,偶來的風吹爽整夏悶著的皮膚和心靈,盯緊了樹,清清楚楚地發現已有黃色的先逝者。
一夜的雨,是秋到來的真正號角,天一亮,它已經進了我們的家門。
涼風,被雨潤了一夜,伴了一路,擠過門縫和窗欞,在茶幾上的小盆景里舞蹈,換掉室內所有夏天的空氣,你不覺用新的目光、新的感覺打量家里的一切,自己笑起來。
桂樹開花了,小小的粉黃的米粒般的花,星星點點稀疏地布在枝頭,不幾天,竟密密簇簇地,浸在秋天里發酵,香味和涼意彼此融合著、勾兌著、渲染著,叫你弄不清是桂香散在秋天里,還是秋天走在桂香里。
再不須赤著雙腳了,再不須光著膀子了,再不須搖著團扇了。久違的紳士風度成為生活的主旋律,皮鞋、領帶、西裝,讓男人再次找到自信的感覺。漂亮的女人永遠是適應環境的楷模,把曲線、笑容和時髦的手提袋,一起放心地交給秋天,踏踏實實地走著,塊塊樂樂地走著。
纏綿是秋的絕佳情緒,用細雨淅瀝著,用小風瑟索著,用瘦菊烘托著,在月圓的靜夜,盡可以吟著巴山夜雨,剪燭西窗,盡可以談著牛郎織女,天街相會;盡可以想著李清照的梧桐芭蕉,孟浩然的菊花桑麻,李后主的無言獨上西樓,想著茱萸下的遠方兄弟,想著明月下的千里嬋娟,想著你,想著我。纏綿的骨子里是那份最美的親情和人性。
等到秋天把涼字做透,那便是悲壯的情懷,緊跟著,沉默冷峻的冬便應運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