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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動物農場》(三)

2008-12-31 00:00:00
讀書 2008年9期

我們都是靠搶劫亞洲苦力才得以生存的,我們中間那些“開明的”人都認為這些苦力應該得到解放,但是我們的生活水準,因之也是我們的“開明”,卻要求這種搶劫繼續下去。

(奧威爾:《魯德亞德·吉卜林》)

冷戰時期,曾讓太多人感到絕望,特別是夾處于美、蘇之間的歐洲人。比如英國的“憤青”(憤怒的青年)憤什么?就是二次大戰的“英雄”還霸占著這個世界(奧斯本:《憤怒的回顧》)。

現在,老一代的“英雄”差不多都已離去。他們留下的遺產是什么?一是戰爭,二是革命。它們的變奏,構成了《動物農場》的主題。

一、必也正名乎?

奧威爾的書,《動物農場》和《一九八四》,共同主題是批判極權主義。什么叫極權主義?我們可以討論一下。

在西方的政治詞匯中,有兩組詞,黑白分明,最能體現西方的價值觀:

(一)好詞

一)freedom(自由),和下面的詞是同義詞。只不過,liberty是借自法語,freedom才是英語本身的說法。

二)liberty(自由),有“解放”之義,我們常說的“解放”,其實就是“自由”。美國的“自由女神”是“解放女神”。法國大革命的口號,“自由、平等、博愛”,其中的“自由”(liberté)就是相當這個詞。一般說,擺脫奴役才有自由,自由是解放的結果,但英美革命的繼承人卻喜歡說,解放是自由的結果——守法即自由,沒有規矩的自由是不自由。

三)equality(平等),主要指“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法國大革命的口號,其中的“平等”(egalité)就是相當這個詞。《禮記·禮運》的“大同”、《墨子·尚同》的“同”,庶幾近之。

四)fraternity(博愛),意思是手足之情、兄弟之情。法國大革命的口號,其中的“博愛”(fraternité)就是相當這個詞。孔子弟子子夏說,“四海之內,皆兄弟也”(《論語·顏淵》),庶幾近之。

五)democracy(民主),是希臘老詞,本義是人民統治。歐洲政體,古典時代是分為三類六種:君主制(monarchy)和僭主制(tyranny)是一人統治,貴族制(aristocracy)和寡頭制(oligarchy)是少數統治,共和制(republic)和民主制(democracy)是多數統治。亞里士多德說,這三組詞,都是前邊好,后邊壞:君主制最好,貴族制其次、共和制又其次;民主制是暴民政治,寡頭制和僭主制是暴君政治,都不好。可是現代政體,流行的卻是民主制。即使君主立憲,也是虛君共和,有沒有君主無所謂,關鍵是不能沒有議會。

(二)壞詞

一) autocracy(獨裁),是從autocrat來的。autocrat是獨裁者(auto是自己,crat是統治)。我國帝王,稱孤道寡,唯我獨尊,西周時期,叫“余一人”,最像這個詞。這種一人說了算的統治者,在我國,那是司空見慣,并不都叫暴君。中國的暴君,那得“獨”到一意孤行、誰勸都不聽、隨便殺人、近乎虐待狂的分兒上。如武王伐紂,把紂叫“獨夫”,就是這種暴君。

二)dictatorship(獨裁),來源于dictator。dictator,本來是羅馬共和國的民選執政官,通常有兩名,羅馬帝國的皇帝就是從大權獨攬的執政官發展而來,后來引申為“獨裁者”。卓別林的《大獨裁者》(The Great Dictator),就是用這個詞指希特勒。過去,我們常說的“無產階級專政”,就是“無產階級獨裁”。馬、恩和列寧認為,革命勝利后,無產階級為了鎮壓敵對勢力的反抗和防止資本主義復辟,必須如此。專政是過渡手段,下一段才是社會主義。

三)despotism(專制主義),despot是暴君。暴君哪兒都有,沒什么新鮮。比如希臘的僭主,還有某些羅馬皇帝(卡利古拉和尼祿),就是西人常說的暴君。他們的傳統是小國傳統,對暴君很敏感。我國,秦以后的皇帝,以武力取天下,沒有貴族出身,有點像僭主。春秋的趙簡子和陳成子,漢魏的王莽和曹操,權力很大,也像僭主,但我們不叫暴君,只叫“亂臣賊子”或“亂世奸雄”。

四)absolutism(絕對主義,或絕對君主制),學者多把這個詞翻成“專制主義”,如中文版的《不列顛百科全書》就這么翻。我國常說的“專制主義”,是個沒有歷史概念的混沌。其實,absolutism這個詞,和despotism還不完全一樣,它是專指資本主義前夜,高度集權的君主制。這種君主制,是和等級君主制相對,是和權力分散的封建制相對。它在歐洲,興起和衰亡,時間不一樣,主要在十六至十九世紀這一段(俄國拖到一九一七年)。如法國的路易十四、普魯士的弗里德里希二世、俄國的彼得大帝,都屬于這類君主。歐洲各國,絕對主義越發達,革命越激烈,法國和俄國就是如此。absolute的意思是絕對的。法王路易十四說“朕即國家”,就是這種絕對主義。最近,劉北成、龔曉莊翻譯了佩里·安德森的《絕對主義國家的譜系》(上海人民出版社二○○一年版),就是介紹這類國家。

五)totalitarianism(極權主義),是二十世紀才創造的新詞。極權概念的發明者是意大利哲學家秦梯利(Giovanni Gentile,或譯金梯利,一九四四年被意大利共產黨殺掉)。上世紀二十年代,極權的概念經墨索里尼宣傳,廣為人知。這個詞是法西斯主義的代名詞。total的意思是全面的或總體的。它強調的是黨國至上、集體主義、絕對服從和軍事化。totalitarian是全面控制社會的大獨裁者。它的特點是全面控制:全面控制社會,全面控制個人,比傳統的專制主義和絕對主義更加專制,董樂山主張譯為“全面權力主義”。漢娜·阿倫特有《極權主義的起源》(一九五一),三聯書店已經出了譯本。

二、層層剝筍

上面的好詞,全是文藝復興、啟蒙運動和歐洲革命的遺產;壞詞,除極權主義晚出,全是前資本主義概念。它們彼此相反,有如堯、舜與桀、紂。

什么是民主?民主是小國傳統。世界各大文明,早期都有這一段。

西方人講民主,老愛搬希臘城邦。其實,希臘的民主自由是建立在侵略和奴役之上。

希臘依山傍海,利于海外貿易,利于海外擴張,玉帛女子,可從外邊搶,像騎馬民族一樣。他們的城邦全是小國,去古未遠,古風猶存,還保留民主制。但即使希臘,也有六種政體,不光民主制。古希臘,一堆小國,松散聯合,居然打敗比他們強大的波斯帝國,很讓歐洲人自豪。亞歷山大征波斯,橫跨歐亞,建立龐大帝國,猶“小邦周克大邑商”,是希臘的頂峰,西人特愛吹,叫“希臘化時期”。但他一死,土崩瓦解。

同樣,羅馬早期也有民主制。他們擺脫共和,走向帝國,也是順理成章。羅馬帝國,后來居上,更龐大,更發達,但即使走向帝國,也還保留城市自治,國家依然很松散,難以控制各地的反叛和阻擋北方蠻族的入侵。

中世紀南下的蠻族,類似我國的匈奴、鮮卑,本來也很民主。他們的入侵,也是“小邦周克大邑商”。龐大的羅馬帝國,讓他們一沖,也土崩瓦解。他們的占領,不像我們的西周封建,是歸同一個王來領導,更像五胡十六國。今天的歐洲,小國林立,書不同文,車不同軌,就是承受這份遺產。

歐洲,大地域國家不發達,小國寡民的記憶特別深。即便現代大國,也多半是靠海外殖民復制的聯合體,很像城邦自治的古典時代。文藝復興,他們是“爸爸不親爺爺親”,寧肯認同希臘、羅馬,好像特民主。但他們也熱衷過專制,不止一次。

歐洲走出中世紀,一度提倡專制:抬君權,壓教權,抬專制,壓封建。十八世紀,他們還羨慕過我們的專制。

當然,這種專制,早已不是什么傳統意義上的專制,而是上面說的絕對主義。好聽的說法是“開明專制”。絕對君主制取代等級君主制,權力太大,威脅市民社會,引起反彈,才有后來的革命,申民權,抑君權,再掉過頭來反專制。

他們是反封建在前,反專制在后,專制是封建的對立面。

歐洲的君主制,上有教權(宗教大一統),下有封建(國家多元化),王是小王,帝非常制。他們的帝,源出羅馬,拉丁系的國家叫皇帝(imperator,原義是得勝的將軍),日耳曼和斯拉夫系的國家叫愷撒(caesar)。查理曼帝國、神圣羅馬帝國和沙俄帝國,是歐洲的三大帝國,帝號多出羅馬,一般要由教皇封。法西斯主義源出意大利和德國,這不是偶然。意大利的前身是古羅馬,德國的前身是神圣羅馬帝國。墨索里尼的“法西斯”(一種插著戰斧的笞棒)是復羅馬之古,希特勒的“第三帝國”也是繼承神圣羅馬帝國。他們都是托夢于羅馬。羅馬是帝制的象征。

西方民主,是專制的對立面。但現代民主,中間隔著中世紀,并不來自希臘。它是歐洲革命的產物(西方有一種說法,民主國家之間不打仗,如果是這樣,民主只有六十多歲了)。民主革命的理想是破舊立新,革命的結果是折中新舊。

革命,是個意向紛紜的怪物,民主也是如此。革命,既有王冠落地,也有王權復辟。民主,也是既有英國立憲傳統和洛克的影響,也有法國啟蒙運動和盧梭的影響。民權挑戰君權和教權,結果往往是三權妥協。革命后的歐洲,不但教皇還在,九個國家還保留了王室。

極權主義不是歐洲歷史上的專制主義,而是個非常現代的概念。

法西斯主義是一次大戰和經濟大蕭條的產物。當時的歐洲,很不景氣,到處彌漫著對民主和進步的絕望,權力意志的鼓吹甚囂塵上。大家希望,強者出面,收拾亂局,哪怕權力大一點。極權主義是二十世紀的概念,不但和羅馬無關,跟中世紀也沒什么關系。

極權主義是意大利法西斯的發明,純屬右翼概念,所有左翼都反對。但右翼罵左翼,也用這個詞。社會主義好一點,至少可以和民主掛在一起,歐洲左翼政黨,很多都是講社會民主的黨,甚至還是執政黨。共產主義就不行。他們說,蘇聯的社會主義和希特勒的國家社會主義一樣,也是黨國至上,暴君加暴民,這樣的社會主義是極權主義。

極權主義是典型的西方話語。帝國主義瓜分世界,大局已定,所有國家,站隊畫線,壁壘分明,維持的叫民主國家,反對的叫極權國家(現在指共產主義)或民族主義國家(現在多以恐怖主義稱之)。絕大多數國家,歐美和日本以外的國家,都屬于后兩類。這種劃分很霸道。

可惜的是,奧威爾無法區別于上述話語。對左翼來說,這是難逃的困境。

奧威爾說,他天生憎恨權威,但權威反不掉(參看恩格斯:《論權威》)。暴君對他,是個揮之不去的噩夢。他的噩夢分兩種,一種是法西斯主義,一種是斯大林主義。他把兩種都叫極權主義。我們只有理解當時的氣氛,才能理解他的恐懼。當時的世界太野蠻——反對野蠻的,同樣很野蠻。

社會主義蘇聯和法西斯德國,一左一右,都挑戰過世界格局。它們都是帝國主義戰爭的產物:一次大戰,德國戰敗,備嘗屈辱;俄國革命,強敵環伺,也被圍困。它們有同樣的創傷,同樣的困境。貧困和戰爭,扭曲了這兩個國家,二者頗具對稱性。可是,問題的根源在哪里?正在格局本身。

凡爾賽和約,埋下二次大戰的種子;雅爾塔協議,也是冷戰的根源。在這種格局下,蘇聯的一切都是圍繞安全轉,對內對外,造成種種問題,很多戰略考慮,都被帝國主義化。這是革命的不幸。但只有站在格局的立場你才會說,它和法西斯德國是一家。

我們不要忘記,法西斯德國是最最反共的國家。他們和英、美的矛盾是由“瓜分”而引起,在“反共大業,同仇敵愾”上,他們和英、美是一家。

蘇聯的衛國戰爭,寫進《動物農場》,叫“風車戰役”。我們都還記得,皮爾京頓和弗里德利克是真正的一伙。當弗里德利克悍然攻打動物農場時,皮爾京頓說“活該”,他希望的是,弗里德利克替他消滅動物農場。

奧威爾絕不會同意,弗里德利克和動物農場是同一撥兒。這就像西班牙內戰,他雖痛詆左翼,恨其自相殘殺,但絕不會分不清左右翼。

他說,“這法西斯主義總得有人制止它”。為了抵抗德國,蘇聯人民付出了最大犧牲(不光死人,還有制度上的犧牲)。

我們不能把蘇聯紅軍和德國法西斯混為一談,就像我們不能把八路軍和日本鬼子混為一談。

三、說“東方專制主義”

西方和東方的對立可以追溯到歐洲的古典時代。籠統的“東方”是由籠統的“西方”制造。“普世價值”是基督教話語。

早在古典時代,歐洲人就有一種說法,希臘人和羅馬人是“文明人”,他們的北邊,他們的東邊,都是“野蠻人”。中世紀,北歐和南歐成為同一個基督教世界,但異教的東方還是屬于“野蠻人”的世界。

古典作家說,西方特民主,東方特專制;歐洲人酷愛自由,亞洲人奴性十足。他們說的西方是希臘城邦,東方是波斯帝國。這是一種非常古老的偏見。

最近,美國拍了“樣板戲”,《亞歷山大》、《三百壯士》,就是再現這種偏見。亞述、巴比倫(現在的伊拉克)是最偉大的文明。波斯(現在的伊朗)繼承了這兩個文明,包括他們的地盤。它是一個文明程度很高、行政效率很高的大地域國家,所有考古發現和文獻史料都證明,希臘比不了。古典作家嘲笑波斯,正如由余入秦嘲笑秦,自豪的不過是戎狄的蠻風。

換位思考,亞歷山大征波斯,其實也是蠻族入侵。歐洲歷史,從西到東,從北到南,總是落后征服先進,后來的羅馬,后來的日耳曼,都是如此。

古代東方有很多大國,沒錯。這些大國很專制,也沒錯。但很長時間里,歐洲歷史學家對這些文明古國,少所見,多所怪,以為只有他們的小國寡民才叫文明,以為只有他們的松散聯合才叫文明,這是顛倒黑白。

近代歐洲,他們的地理知識有長進,但文化偏見沒有變。十八世紀和十九世紀,歐洲歷史學家沿襲了古典時代的偏見。他們把西方炮艦所及的整個東方,從土耳其奧斯曼帝國到印度的莫臥兒帝國,從古老的波斯到古老的中國,全都裝進同一概念。這一概念就是所謂“亞細亞生產方式”。

“亞細亞生產方式”是個十足的歷史混沌,它是一堆既模糊又混亂的印象:土地國有制和村社組織,大河灌溉和水利社會,絕對專制和普遍奴隸制,沒有法律,沒有貴族,還有早熟、停滯等等。

黑格爾使用了這類概念。他把整個東方,叫做“暴政的舞臺”。

受黑格爾影響,馬克思也使用了這一概念,雖然他更關心的并不是“暴政”。

馬克思的“亞細亞生產方式”,正式提出是在《經濟學手稿》(一八五七—— 一八五八)中。但這一概念,在他第一次講唯物史觀的《德意志意識形態》(一八四五—— 一八四六)中就已存在。對比二書,我們不難發現,他當年使用的“部落所有制”一詞,就是相當這一概念。他把“部落所有制”(相當亞細亞)排在“古代公社所有制和國家所有制”(相當希臘、羅馬)、“封建的或等級的所有制”(相當日耳曼)之前。在他眼里,這種形態更古老。所以,他還保留了黑格爾愛用的“兒童”一詞——和歐洲相比,我們只是早產的小兒!

今天,我們都已知道,“亞細亞生產方式”是個陳舊過時的概念,既不能概括東方各國的共性,也不能反映東方各國的差異,很多“特點”似是而非,很多“特點”不能成立。這一概念,經過近百年的研究,“日鑿一竅混沌死”,已經壽終正寢。

專制主義只是東方的特點嗎?并不是。東方,很多國家,早就是大地域國家。這不能叫野蠻,只能叫文明。更何況,西方大國有專制,東方小國有民主,雙方都是既有民主,也有專制。西方民主、東方專制的歷史虛構是不能成立的。

我國近代反專制,說我們反對的是“封建專制主義”,這是誤用西方的概念。

我的朋友,劉北成先生,他是治歐洲思想史的。上世紀九十年代,他就提出,人家歐洲,“專制”的反面是“封建”,這兩個詞怎么可以擱一塊兒?最近,他再申此論(見他為佩里·安德森《絕對主義國家的系譜》寫的中譯者序言),講得更清楚,歐洲資產階級革命,它要反的是“絕對主義”而不是“專制主義”,更不是“封建主義”。過去,我們把absolutism譯為“專制主義”已經不太合適,理解成“封建專制主義”就更加荒唐。

研究中國歷史,同期比較很危險。我們要知道,中國和歐洲,從起點上就很不同,它們在時間上有很大錯位。

第一,中國從很早就是大地域國家,君主制很發達。早期民主制,很難查考,沒有,不必找。要找,只能到蠻荒之地。蠻夷列傳諸蕃志,漢族以外的地區倒是有。孟子說,“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孟子·盡心下》),好像很重視民,但這是“事后諸葛亮”,越是大講“民貴君輕”,越是說明民太輕。現代民主制,不管資本主義代議制,還是社會主義代議制,都是外來。兩千多年來,在我們的歷史記憶里,中國只有君主制,沒有民主制。

第二,中國從很早就是中央集權的大帝國。這種大一統,兩千多年不變,每個王朝都是二三百年的連續體,和歐洲對比很強烈。西周時期,我們也有封建,但不同于歐洲封建。朝代和朝代之間,有異族征服,異族多被漢族同化,接受的是漢族制度,也不一樣。中國有專制可反,無封建可反。

第三,我國的帝制,從一開始,皇帝就有絕對權力。他把不同宗教、不同語言的眾多民族(ethnic groups)納入同一個版圖,類似現代的民族國家(nation)。政教分離,宗教被國家控制,國家大一統,宗教多元化,也類似宗教改革后的歐洲國家。這樣的國家,有君權可反,無教權可反。

中國的大一統國家,亞歷山大的帝國和羅馬帝國沒法比,中古時期的帝國也沒法比。它更像歐洲歷史上的絕對君主制。歐洲絕對主義,高峰是十八世紀。難怪當時,歐洲各國,群拜康、乾為榜樣。這段蜜月期,很讓國人自豪,但十九世紀和二十世紀,隨著他們崛起,我們衰落,反被他們罵,就連老學生日本都罵(日本的現代化是個例外,它是從封建制直接進入現代國家,歐美特喜歡)。

近代中國是在罵聲中長大。別人罵,我們自己也罵。

我還記得,“文革”后,中國的志士仁人痛感中國落后,對“封建專制主義”曾力加撻伐。他們常犯的一個錯誤,就是把極權主義等同于絕對主義,把絕對主義等同于歷史上的暴君,老是分不清古代和現在,放著眼前說天邊。當時的大家,真是罵昏了頭,明明是眼跟前兒的事,什么都賴秦始皇。現在倒好,自從有了盛世感,康、乾又成香餑餑,大家特別健忘。

長期以來,“專制一鍋粥”,“民主一鍋粥”,占據了所有人的頭腦。特別是,他們對西方的民主神話深信不疑,還以為專制主義是中國特有的傳統。

這個酒勁兒應該醒醒了。

四、我為革命說幾句話

我們這一代是生活在冷戰時期。冷戰時期,就是奧威爾講的“和解”。這種“和解”,其實是和而不解,就像電影中的場面:兩人同時拔出槍,冷槍頂著熱腦門,誰也不肯放下。

冷戰的結局是什么?是同時開槍,同歸于盡?還是同時扔掉槍,實現全面和解?是一方扔掉槍,被對方打死或束手就擒?還是拿槍的逼扔槍的重新撿起,繼續玩前面的游戲?

目前我們看到的,不是前兩種,而是后兩種。

這個時期,現在叫“后冷戰時期”。冷戰時期是和而不解,后冷戰時期是解而不和。后冷戰是冷戰的延續,我們只是看見個頭。

革命正在被遺忘,就像拳擊手死后的動物農場,變成荒誕的故事。今天重讀奧威爾,我想為革命說幾句話。

(一)革命是逼出來的,不是想出來的。

阿倫特說,戰爭是老詞,革命是新概念(《論革命》)。“革命”曾經是個神圣的字眼兒,不僅是二十世紀,也是十七至十九世紀。

回首二十世紀,前后兩半,對比很強烈:上一半,世界只發生過兩件大事,兩次大戰逼出兩次革命:俄國革命和中國革命,左翼風靡世界;下一半,是冷戰改變世界,世界告別革命,右翼卷土重來。

有人說,革命不合法。我很奇怪,革命還有什么合法?

譚嗣同說,“各國變法,無不從流血而成……有之,請自嗣同始”。

(二)戰爭與革命有不解之緣。

阿倫特說,“迄今為止,戰爭與革命決定了二十世紀的面貌”(《論革命》)。革命與戰爭有不解之緣,她說對了。盡管,她關注的是兩者都使用暴力,暴力給人類造成太多災難,讓她感受不自由,莫大痛苦(她是德籍猶太人,避禍逃美,思考原點是反猶主義)。

戰爭是資本主義的DNA。西方的軍事傳統,不但有五百年的一貫邏輯,還保留了古典時代的野蠻(窮兵黷武,奴隸比例最高)。這是他們的祖墳。

革命是戰爭的解毒劑——雖然革命也有毒,它們都沾血帶污。

抗日戰爭,國際國內,各種政治勢力在中國斗法,纏繞糾結,紛紛紜紜,絕非書生所能解,但抗日戰爭成就了中國革命,這點毫無問題。

(三)要罵革命,先罵戰爭。

近五百年的西方戰爭史,絕對是一部罪惡史。原罪可以原到最初的殖民戰爭,基本方式不變,基本邏輯不變,特點就是霸道(參看拙作:《讀〈劍橋戰爭史〉》)。

戰后的美國,打仗成癮,不打仗不能活(民主、共和兩黨都打,所有總統都打,除了越戰結束后的卡特)。一九九○年到現在,這十八年里,美國一口氣打過四場戰爭:海灣戰爭、科索沃戰爭、阿富汗戰爭和伊拉克戰爭。不到最后一步,大家想不起越南戰爭(當年,無論左右,誰都反)。

人類的兩次世界大戰,很多“文明人”都投票支持過本國的帝國主義戰爭,就像希臘公民,以為戰爭是民主的延伸(戰爭與民主有不解之緣),正像奧威爾說的,“戰爭即和平”、“自由即奴役”。西方人的傲慢和自私,幾乎毀掉了這個世界。

這四次戰爭,沒有一個干凈。反戰是唯一的正義。

(四)中國革命,前仆后繼,反專制是一面大旗。

中國歷史,專制主義很發達,夢被西方打破,乃有革命。辛亥革命,推翻清朝,走向共和,是反專制;北伐戰爭,打倒軍閥,統一南北,是反專制;抗戰勝利,共產黨用武力趕走國民黨,是反專制;現在提倡民主化,也是反專制。一切都順理成章。雖然,反和被反,經常具有對稱性,我們的反專制,老是用一種專制反對另一種專制,仿佛交叉感染。這是由殘酷的環境所決定。

(五)專制是革命的對立面,但革命也會造成專制。

盧梭的《社會契約論》要特別聲明,人民有推翻暴君的權利。歐洲革命后,這樣的問題依然存在。因為當時,還有很多復辟活動發生,保守勢力也有長期的延續。專制主義,即使在革命成功后,也有很多變種,包括革命的專制主義。

辛亥革命后,中國南北對抗,北方是前清帝制的復辟勢力和武夫當國的北洋政府,代表保守勢力;南方是國共兩黨,代表革命勢力。由于新舊勢力找不到妥協的辦法,所有政治勢力,全都訴諸武力和強權,被人稱為“武化革命”(許倬云)。誰都無法否認,正是因為反專制,不能沒有集權,特別是過渡時期。孫中山看得很清楚,中國革命,不能一步到位。在他看來,起碼要分三階段(軍政、訓政和憲政),頭一段就是專制。馬克思講三階段,頭一段也是專制。

革命也會造成專制,有什么奇怪?法國革命革出一個拿破侖,中國革命也革出一個袁世凱,道理一樣。陳伯達寫過《竊國大盜袁世凱》。袁世凱是歷史上的王莽嗎?不是。他和蔣介石一樣嗎?也不一樣。當時,很多政客都想推他出來當皇帝。

拿破侖是個復雜人物,他是個“革命皇帝”——革命革出個皇帝,太諷刺。拿破侖的專制,一般叫“波拿巴主義”,這就是革命的專制主義。當時,“極權主義”的概念還不存在。

革命的專制主義也要反。

(六)革命是為了什么?

西方革命,有個深入人心的概念,革命是為了自由。阿倫特說,自由才是衡量革命的唯一標準(《論革命》)。她說的革命,太干凈,一不能沾暴力,二不能沾專制,這樣的革命哪兒找?

現在的世界,革命革傷了,革命革怕了。大家都說,英國革命好,美國革命更好,法國革命糟,俄國革命更糟。美國遠離歐洲大陸,自然資源,得天獨厚,白人畜奴,有人替他們干苦活,獨立之后,什么君權教權、階級矛盾,全都可以繞過去,多好。但這是特例,全世界沒有第二家。

阿倫特說,革命不是造反叛亂、以暴易暴,而是秩序的重建:法國革命,無法無天,革命革到不自由,不如美國;美國學英國,光榮革命不流血,先為自由立規矩(與保守勢力妥協),所以沒有混亂,沒有導致新專制。這是先自由,再解放。她甚至從語源上考證,革命的本義就是復辟(《論革命》)。一句話,革命不如不革命,不革命才是真革命。

有趣的是,中國的革命之父孫中山說,中國革命是因為自由太多。莊士敦(溥儀的英國老師)聞之,大惑不解(《紫禁城下的黃昏》)。他為什么不解?就是因為有上面的定義。

孫中山說的自由,是清室遜位后,中國面臨的權力真空和無政府狀態。在他看來,沒有權威,不能結束這種混亂局面。我國的革命,用阿倫特的標準衡量,肯定最糟。但即使這樣的革命,也是追求新秩序。

(七)中國革命是為了救亡圖存。

革命,求自由而得專制,是很多人害怕革命、遠離革命的原因。但真正的革命和戰爭類似。沒有高度集權(哪怕是由議會授權),就沒有戰爭。沒有高度集權,也沒有革命。不流血的革命,就像不流血的戰爭,好是好,就是太少(認真講,是根本沒有)。

權力集中就一定不好嗎?答案似乎很肯定。其實,資本主義國家的戰時體制,福利國家的計劃體制,社會主義國家的鎮壓敵對勢力,不發達國家的民族主義和權威主義,大部分都與戰爭和革命有關。它們各自有各自的理由。我們不能脫離當時的環境,把所有的集權都攪成一鍋粥,統稱為極權主義,特別是等同于法西斯主義。

中國革命,是為了救亡圖存(西方統稱為“民族主義”,他們的邏輯是,義和團是“民族主義”,八國聯軍才是“國際主義”)。雖然在歐洲革命的譜系中,這種革命沒有位置,流血太多,代價太大,但統而觀之,通而觀之,仍然很偉大。這不是國共兩黨哪一個人的功過問題,而是這個民族的功過問題,整個上一代人的功過問題(功過往往在一塊兒,人不是蛋糕,沒法拿刀切)。

(八)中國革命,不容詆毀。

當年,參加中國革命的人有個共同體會,讓他們刻骨銘心:西方列強一向操縱落后國家的政變和內戰(今天也如此,特別是美國)。它們支持的都是“弱國中的強者”,認定強者才能代表利益和秩序。這是西方列強的游戲規則。強者經常換,但幾乎毫無例外,全是各國的保守勢力。

革命的老師并不支持中國革命。

中國革命為什么會“一邊倒”,道理很簡單:北伐,只有蘇聯支持;抗日,最初也只有蘇聯支持。一九三七至一九四一年,長達四年,英、美都在看熱鬧。

早在抗戰勝利前,美國就已看出國民黨的腐敗(他們考察過延安,有對比)。戰后,機會均等,命運的天平更傾向國民黨,但國民黨兵敗如山倒,自己丟了天下,為什么?

一九五○年,自由主義作家林語堂曾抱怨,“為什么蘇俄在亞洲有能干而有效的工具為他們服務,而美國卻只有像蔣、李承晚和菲律賓總統這類s.o.b.(狗崽子,son of bitch的縮寫)合作?這是本世紀最大的謎團”。

其實,這不是什么謎團。中國的歷史告訴我們,“自由世界”的代理人,他們代表的并不是本國的民主,而是強國在海外的利益。從巴蒂斯塔、吳庭艷到本·拉登和薩達姆,向來如此。我們還沒有發現過另一種解讀。

二十一世紀,時光逆轉,歷史倒讀,好像什么都可以翻案,但中國革命的案不能翻。

中國革命,不管是誰,不管他們的意識形態如何,所有人的愿望有共同指向,一是擺脫列強瓜分,二是結束四分五裂。先解決挨打,再解決挨餓,其他問題慢慢來。

人民英雄紀念碑還巍然聳立在天安門廣場。一百年來,所有為中國革命捐軀的烈士(從秋瑾到江姐)永垂不朽!

二○○八年三月二十八日寫于北京藍旗營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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