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手架是他們的舞臺,冰冷錯落的腳手架上,他們無休無止地跳動。而腳手架下面包裹的富麗堂皇的舞場永遠不屬于他們。
他們就是腳手架上孤獨的舞者,舞場的建造者,一群群從農村來到城市的農民。
當舞者表演時,沒有觀眾,沒有掌聲,沒有歇場。他們的舞臺很高很高,高得甚至隨時有跌下來的危險,即使這樣,依然引不起觀眾的喝彩。但是,舞者依然奉獻自己華麗的步伐。這是舞者的堅強,也是無奈。什么時候,我的舞步可以停止,什么時候,我的舞步會引來高貴的看客。
腳手架是他們的舞臺,冰冷錯落的腳手架上,他們無休無止地跳動。而腳手架下面包裹的富麗堂皇的舞場永遠不屬于他們。
他們就是腳手架上孤獨的舞者,舞場的建造者,一群群從農村來到城市的農民。
這些為一個個城市建起一座座高樓的舞者。我們應該給他們多一點掌聲和關愛,不僅僅是勞務費,還有發自內心的尊重和感謝。
因為,在腳手架上,他們跳得實在太美麗了。
城市生活
有一部電視劇的開篇語這樣寫道:有這樣一種職業,有這樣一群人,他們將自己的夢想、幸福和明天打在行李卷里,離開土地,離開家鄉,離開親人,寄居在繁華而陌生的城市里的各個角落。他們的汗水不再澆灌農田,而更多的灌溉著城市——那就是“農民工”。
2008年9月2日晚上8時許,鄭州北環車輛穿梭,人群涌動,道路兩旁的小花園內坐滿了出來休閑的人們。這時,在某建筑工地前的人行道邊,記者與數十名農民工席地而坐,聽他們傾訴著在城市打工生活的艱辛與磨難。
“俺沒文化,只有干苦力的命了。”王四長自嘲道。
王四長今年40歲,商丘民權縣人,2個月前第一次來到鄭州就做鋼筋架子工、每天70元錢,家里2個女兒,一個15歲一個13歲,均輟學,現在無錫打工。
“高空作業真苦呀!特別是夏季,太陽曬得快熱死了,還要在上面工作,不干活人家不給你錢,工期慢一點也不行。”來自睢縣的唐自尊道,“這種活兒上不養老下不養小,只有我們這些有力氣的人才能干”。
剛來時,唐自尊和老鄉住在施工樓里的一間大廳里,200多個人男女混住,極不方便,7月份天又熱,屋子里汗味、腳臭味混在一塊兒,實在受不了,唐自尊就開始琢磨“新家”。有天晚上,他出去轉,看到北環路兩邊睡滿了人,涼快自在。第二天,他就裹個麻布口袋,找了個位置,倒地一覺睡到天亮。“后來就發現麻煩了,睡馬路總有汽車吵,喇叭“嘀嘀”的,特煩人。現在到了秋天,地上很涼,更睡不好,早起腳步都是虛的,背起東西也東倒西歪。想想,還是住大廳吧,把身體糟踐壞了,找不到活兒還不得餓死?”唐自尊無奈地搖搖頭。
“你們工閑時都干點啥?有電視、報紙、雜志可看嗎?”記者問。
“工程緊的時候,每天干的活很多,沒有星期天。”坐在一邊的李建設插話說,“我們每天都重復著三件事,吃飯、睡覺、上工。夏天每天要干12個小時以上,冬天每天也要10個小時。干活后累得就想睡覺,哪有時間看電視、看書呀。上眼皮一碰下眼皮,倒下就睡著了。不養足精神,施工容易出危險。”
……
據了解,在民工中最累、最苦的是這些腳手架上的建筑工。他們處于社會最底層,卻做著社會上最上層的建筑!
小小理想
“我的理想是以后考上大學,在城市里工作、生活。買個房子,讓爸爸媽媽和我一起住!”今年初中畢業的楊男對記者說。
“農民工”是城市被雇傭者中勞動條件最差、工作環境最苦、收入最低的群體;同時也是中國產業工人中人數最大的群體,據估計到2010年將超過兩億人。在這個群體中,想融入城市、成為市民的并不少,但城市過高的門檻、過低的勞動報酬使他們只能站在城市邊緣徘徊。
楊男今年16歲,暑假在家沒事可做,就跟著父母從商丘市睢縣老家來鄭州工地“體驗生活”。“我每天5點半起床,6點半至12點半、14點半至18點半上班,22點左右睡覺。如果要請假,就沒有工錢。我在這里做小工,很累!但每天還可以賺到40塊錢呢。”楊男興奮不已。此時,楊男的父親楊得志和母親胡鳳手里提著剛買回來的青菜穿過馬路。
“我們打工都10多年了,攢了點錢本想在鄭州郊區買個便宜的房子,但去年大兒子結婚蓋房花了十幾萬,家里錢一下子就光了,于是,我們就全家出來打工掙錢。我們夫妻倆人除去伙食費和花銷,一季可掙七八千元錢,一年能拿回去一萬多元錢。”楊得志笑著說。
看著他們手里提著菜,記者不解地問:“現在不是工地都包吃住嗎?你們買菜做什么?”胡鳳介紹,現在好多建筑工地的食堂是采用承包形式,不管吃住。“城里什么都比農村貴,菜也一樣,我們做飯吃每人每天平均都在6元以上,但比大伙飯好得多,能吃好”。
“我的要求很簡單,快八月十五了,在過節之前能發一部分工資讓回家過節就好。”另一位南陽籍趙大嫂告訴記者,他們的工資是每月按時發150元生活費。工程結束后再發全部工資,可是,最后結賬時就出現了問題,“我們一般都是采用承包形式做工,在開工之前技術員也不具體談質量,但做完工后他們說我們質量有問題,就扣錢,扣得我們幾乎都沒錢了。要是能扣少點我們也能接受呀”。
“城市里這么漂亮,不想出去轉轉嗎?”記者問。
“咋不想出去轉轉呀!但出去是要花錢的。坐公交一個來回最便宜還得二塊錢哩,買衣服吧,太貴了不敢買,就從老家帶來。你不想想,我們工資一個月才幾個錢呀”。
匆匆過客?
城市應該屬于誰?是市民,還是包括進城的農民工?
據調查,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農民工在城市打工多年后又回到農村。他們的年齡往往集中在18歲到35歲。女的成家后、男的40歲后就開始回去,因為在城里就業的難度增大,強體力活不能干了。真正城市化的農民工還不多。并且由于戶籍制度造成的就業、福利歧視等原因,農民工是中國大陸城市最底層的階層,許多人處于非常艱難的生活和工作狀況之中。2006年1月18日國務院推出了《關于解決農民工問題的若干意見》,使他們的條件逐步得到了改善,也被城市里的人所認同。
“看著人家城里人抽的煙都是10元以上的,很羨慕。以前咱只能抽散花煙(4元錢一包),最好也只是抽5元一包的紅旗渠煙,現在咱的檔次也和他們差不多了。”
“我很喜歡城市,對我們年輕人來說,它能給的機會比農村多得太多了。曾經想來城里生活,但我打工也好幾年了,還是沒有賺到足夠的錢,在考慮到以后孩子的上學、戶口、醫療等問題呀,我就再也不敢多想了……”
“我們雖在城市里打工,但基本上不和城里的人接觸,一般情況老鄉總會被安排住在一起,因為語言上沒有障礙。晚上要是不加班,我們會一起到街上散散步,到熱鬧地方的路邊坐坐,看看在城市里的自己親手建造的建筑物,引以為傲。”
“以前城市里的人看不起我們,我們出去坐公交車,有的司機竟然不讓我們上車,嫌我們臟。現在可能是跟他們經常接觸的原因吧,他們變得很尊重我們。”
當我們端坐在都市高樓大廈中,我們是否會想到有那么一批人曾經建造這座大樓,當我們徜徉在都市條條大道上,我們是否會抬頭看一下那些在腳手架上忙忙碌碌的農民工。他們從睜開兩只眼開始,一直忙到城市燈紅酒綠時。他們沒有星期天,沒有節假日,更沒有party的時候。他們就在高高的腳手架上起起伏伏,隨時都有失足跌落的危險。他們渴望在這個城市里駐足,不希望只是這個都市到下一個都市的匆匆過客。他們希望自己孤獨舞步會引來觀眾發自心底的喝彩。
采訪即將結束,這些憨厚的農民工們要求給他們合影留念。于是記者拿起相機,按動快門,把時間永遠定格在了2008年9月2日晚上9點30分。相機屏幕上出現的是一群光著膀子在鄭州市北環路兩邊打地鋪過夜的農民工,他們臉上掛滿了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