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質(zhì)樸 本真為文

近年來，高考作文浮華矯飾之風漸盛，質(zhì)樸本真之氣漸衰。中學生為試而文，失去了清純真樸之色。事實上，質(zhì)樸才是作文的最高境界。質(zhì)樸、本真應該成為學生作文訓練的目標。高考作文如何追求質(zhì)樸呢？筆者結合一些例文，略作剖析。

一、用質(zhì)樸的內(nèi)容再現(xiàn)生活

在平時的寫作中，許多學生抱怨自己沒有生活，無事可敘，無物可狀，無情可抒。于是背離自己熟悉的生活，去尋覓所謂崇高的、偉大的人和事，沒有生動感人的生活細節(jié)，寫下的只是空洞的、毫無趣味的一堆文字。沒有自己的內(nèi)心體驗，怎能感動他人呢？事情有無意義，并不在乎事情的大小。生活不乏真善美，需要我們有一雙善于“發(fā)現(xiàn)”的眼睛。如2007年上海卷優(yōu)秀作文《必須跨過這道坎》，考生寫的是自己高考落榜后一段心路歷程，我們來看該文的幾個文段：

“拿起電話，撥完高考分數(shù)查詢號碼，幾聲滴答聲后，一個數(shù)字迅速傳入我的耳中，‘怎么會這么低？……’?！?/p>

“我轉(zhuǎn)身進了旁邊的一個小店，因為我實在不想讓一直關心我、照顧我、鼓勵我的老師因我而失望，為此我只能逃避?！?/p>

“漫長的暑假終于結束了，考上大學的同學已陸續(xù)去各自的大學報到，沒有考上的同學也已報名到高復班，我該何去何從？難道就整日生活在愧疚和失望中？難道就這樣放棄自己為之奮斗了十二年之久的大學夢？……無數(shù)的難道充斥在大腦中，一種不甘心的念頭隨之在內(nèi)心生出，且逐漸變得明朗起來?！?/p>

“孩子，雖然你這次失敗了，可就為此而放棄你向往了那么久的大學夢，值嗎？去復讀吧，這道坎你肯定會跨過去的。”

“媽媽，我……我……我對不起你們！”

“孩子，誰一輩子還沒有個溝溝坎坎的，抬腿跨過去不就得了！”

“是的，這道坎我必須跨過。因為這只是我人生的開始，我必須學會面對，必須抬腿跨過去……”

以上幾個文段，沒有一句華而不實，沒有一句引經(jīng)據(jù)典，甚至連一個成語也沒有。但作者以內(nèi)心的真實、生活的真實、質(zhì)樸的語言再現(xiàn)了高考落榜后復讀前的一段經(jīng)歷。閱卷者油然而生同情之心。如果沒有生活體驗而閉門造車，肯定寫不出這么真切的文章。由于作者“我手寫我心”，筆下才會流淌出平平淡淡而又真真切切的文字；由于作者體驗真切，即使一年后，對母親說的“孩子，誰一輩子還沒有個溝溝坎坎的，抬腿跨過去不就得了！”也記憶猶新。考生母親平實地道的一句話，表現(xiàn)的是母愛的偉大，也成為該生跨過復讀這道坎的精神支柱，讓閱卷教師感動不已。這篇作文最后得了54分，實際上體現(xiàn)了當前閱卷的一種導向，即為質(zhì)樸的文風打開了一扇窗。因此，引導學生向生活汲取作文的靈感，應該是備考的一項重要任務。

從近年的高考作文看，當今高中生有一個通?。合鹿P很少寫自己，很少寫自己的生活。用語也是意識流的文字滿天飛，玩華麗、玩哲理、玩深沉，攪得閱卷教師眼花繚亂。

江蘇高考語文閱卷組組長何永康教授曾多次撰文呼吁：請高中作文教學回到實實在在的現(xiàn)實生活的大地，要求高中生寫自己的喜怒哀樂和酸甜苦辣。然而應者寥寥！有人認為：當今高中生整天關在學校里，哪有什么生活可寫？按照這種邏輯，如今高中生的日日夜夜都不能算是“生活”了！筆者以為，即使真的完全“封閉”在校園里，其間的酸甜苦辣不也是“生活”嗎？文學理論里有一句名言：對于高明的作家來說，每一個人都是典型。借用一下：對于直面自己生活的中學生來說，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可寫之處！據(jù)了解，上海市2007年復讀生有2萬人之多，但面對“必須跨過這道坎”這個作文題時，有多少學生會想到自己落榜、復讀的經(jīng)歷呢？他們把自己的生活體驗拋置一邊，卻紛紛請來跳入汩羅江的屈原、自刎烏江的項羽、被貶黃州的蘇軾、遭受腐刑的司馬遷，結果自然因為是大路貨，讓閱卷教師從遺憾到厭煩再到痛下殺手，得不了高分，便是很自然的事。感動自己，方可感動閱卷教師，一味以別人為例，永遠是平淡無味的水。即使是高材生，也必須以自己的生活為“底氣”，否則“才氣”難以升騰。

二、用質(zhì)樸的形式來表達思想

2007年江蘇省高考有一篇高分作文《懷想天空》，它敘寫“我——一個農(nóng)家子弟，麥收時節(jié)烈日當空，與一家人割麥的情景”。

文章中間一節(jié)寫道：

“農(nóng)家子弟努力學習吧！全力以赴吧！我們敬愛的父母為了我們能過上好日子，他們埋頭在烈日當空的麥田里收割麥子。那種滋味，你們體會過嗎？”

文末寫道：

“現(xiàn)在，我在考場上做題。室內(nèi)很涼快。當考試結束后，我要在烈日下站兩個小時，來感受那種烈日當空的滋味……”

這是一篇被打撈出來的高考作文。第一位閱卷教師給的是36分，二評的教師給42分。按照預設程序，一評、二評相差6分，它被電腦傳給第三位教師。第三位教師判39分。復查階段，江蘇高考語文閱卷組組長何永康教授反復讀了三遍，他終于下決心改為54分。何教授把此文印發(fā)給所有閱卷教師，還特意寫了按語，又在文中加了點評，用的筆墨比考生的原文還多。

何永康教授讀后寫道：“此文很典型，不事張揚，不搞‘滿天星’的鋪陳，不搞華彩炫目的‘集錦’，只是極為樸實地記敘了父親割麥、自己割麥的情景，中間一節(jié)還喊了‘口號’！結尾也有表決心之嫌，但均發(fā)自肺腑?！谔枴汀疀Q心’雖然是應該避免的所謂‘形式’，但要比萬人一面的作文可貴得多。它真實、本色、真情、純凈，讓人感受到了潛伏其間洶涌的內(nèi)心波濤?！焙斡揽到淌诘狞c評，實際上為我們指出了質(zhì)樸為文的途徑。

三、用質(zhì)樸的細節(jié)撥動讀者的心弦

質(zhì)樸、本真的文章十分重視細節(jié)的刻畫，古今許多名篇為我們提供了典范：

“臣少多疾病，九歲不行，零丁孤苦，至于成立。既無叔伯，終鮮兄弟；門衰祚薄，晚有兒媳。外無期功強近之手，內(nèi)無應門五尺之僮；煢煢孑立，形影相吊。而劉夙嬰疾病，常在床蓐；臣侍湯藥，未曾廢離?！?/p>

——李密《陳情表》

“東犬西吠，客逾庖而宴，雞棲于廳?！?/p>

“嫗每謂予曰：‘某所，而母立于茲?！?/p>

“嫗又曰：‘汝姊在吾懷，呱呱而泣，娘以指叩門扉曰：‘兒寒乎？欲食乎？’”

“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p>

——歸有光《項脊軒志》

“他用兩手攀著上面，兩腳再向上縮，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傾，顯出努力的樣子。這時我看見他的背影，我的淚很快地流下來了?！?/p>

“過鐵道時，他先將桔子散放在地上，自己慢慢爬下，再抱起桔子走。到這邊時，我趕緊去攙他。他和我走到車上，將桔子一股腦兒放在我的皮大衣上。于是撲撲衣上的泥土，心里很輕松似的。”

——朱自清《背影》

“水生小聲說：‘明天我就到大部隊上去了。’女人手指震動了一下，像是叫葦眉子劃破了手，她把一個手指放在嘴里吮了一下。”

“女人們到底有些藕斷絲連。過了兩天，四個青年婦女集在水生家里來，大家商量：‘聽說他們還在這里沒走。我不拖尾巴，可是忘下了一件衣裳。’

‘我有句要緊的話沒和他說說?！?/p>

水生的女人說：‘聽他說鬼子要在同口安據(jù)點……’

‘哪里就碰得那么巧，我們快去快回?！?/p>

‘我本來不想去，可是俺婆婆非叫我再去看看他，有什么看頭?。　?/p>

——孫梨《荷花淀》

李密的《陳情表》敘親情的細節(jié)，形象地刻畫了李密幼年時經(jīng)歷的那種寂寞、孤獨、悲愴、凄厲的慘境，字字可泣，可謂“知性之言，悲惻動人”，人言讀《出師表》不哭者不忠，讀《陳情表》不哭者不孝。后人稱贊它“從肺腑中流出，殊不見斧鑿痕”。

歸有光的《項脊軒志》對軒的描寫，對母親、祖母的刻畫，以及結尾處對枇杷樹的描寫都“事細而情深”。作者善于用疏淡的筆墨，描寫生活中的瑣事，用典型的細節(jié)和場面，隨筆點染，曲盡其妙，而情意纏綿動人，其淡如水，其味彌長。歸有光在文中展示出平靜、含蓄、深沉、質(zhì)樸的天成美感，不愧被人們贊為“不予雕琢而自有風味”。

朱自清在《背影》中，特別著重描繪了父親過鐵道的情景。怎樣走去，怎樣揮身下去，怎樣爬上月臺，攀上爬下，移腳傾身，都細細地如實寫下。沒有什么形容的筆墨，也不去渲染它，用極樸實的文字，生動地勾畫了父親的形象。這樣的父愛催人淚下。作者以質(zhì)樸、無華的文字，使他父親的背影像一尊塑像似的矗立起來，完成了形象的定格，永存在讀者心中。

孫梨的《荷花淀》中水生嫂手指的震動，是心靈震動的反映。此刻，離別在即，有著對丈夫的擔憂和眷戀，也有著對家庭重負的考慮。作者只抓住了手指“震動”這一細節(jié)，把人物的心理刻畫得入木三分。四個青年婦女的對話簡潔樸素，是地地道道的本色語。透過富有特色的語言細節(jié)，我們可以窺視出人物豐富的內(nèi)心世界和伶俐乖巧、心直口快、處事周密、忸怩羞澀的性格特征。

高考作文也不乏這方面的精彩片斷：

2007年浙江高考滿分作文《石榴樹》是以一棵平凡的石榴樹為載體，寫祖孫兩代人深深情感的記敘文。作者寫幼年時和外公生活在一起的往事，著重寫如何種一棵石榴樹的過程。后來，自己隨父母去了城市，“我會時常想起家鄉(xiāng)的外公，還有我們親手種下的石榴樹”。外公因病住院了，彌留之際，作者回去看他。

“來到醫(yī)院的時候，外公躺在床上，我看見他的床頭赫然放著兩個又大又紅的石榴。外公用沙啞的聲音告訴我這就是他和我種植的石榴樹結下來的果實。我把它捧在手心里，任淚水在臉上流淌……外公使我的石榴樹絢麗綻放了?！?/p>

兩顆小小的石榴，可以看出長輩對晚輩的一片憐愛、關切之情，讓人唏噓不已。

再如，2007年廣東省高考有一篇《愛在家中傳》的作文，細節(jié)描寫也很感人。

“進入高三后，我開始喜歡吃一種價格不菲的蘋果。不知從什么時候起，爸爸每次買蘋果回來總會被媽媽罵，原因是十個里面總有四五個是碰壞了的，這么貴的東西還不買好一點的，媽媽當然生氣。好的由我吃，壞的媽媽吃，每次都這樣，因為媽媽愛我?！?/p>

“慢慢地我開始疑惑，爸爸不笨，為什么每次都買幾個不好的蘋果呢？一天，爸爸又買回來幾個蘋果，我一看都是好的，我想這次媽媽不會再罵爸爸了。但媽媽回家后，還是說了爸爸幾句。‘怎么會又有破的呢？’我連忙悄悄來到廚房外，只見爸爸正在小心地“碰壞”另外幾個蘋果。原來，爸爸是故意的?！?/p>

“我站在廚房門口，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心里有酸有甜，原來爸爸是這樣愛媽媽的，我是這樣被愛的。貴蘋果當然好吃，如果都是好的，全部由我吃，壞的蘋果出現(xiàn)了，媽媽就會吃。這才是爸爸的真正用意，我深切體會了爸爸對媽媽的愛。

……

“就這樣，小小的蘋果凝結著的愛在我家傳遞著，以前、現(xiàn)在、將來，綿延不已、生生不息?！?/p>

沒有親身經(jīng)歷，沒有生活的真實，任何高明的寫手也不會想到有意去“碰壞”蘋果這一細節(jié)，而正是做爸爸的有意這樣做，才能既表現(xiàn)對女兒的愛，又能巧妙地表達他對妻子的愛。生活就是這樣，有意無意之間，都有那無時不在、無處不在的博大而又精深，平凡而又感人的愛的傳遞。該文的語言非常平淡，甚至有些是口語思維，但正是因為有了“爸爸有意碰壞蘋果”這一細節(jié)，才使文章從眾多空洞乏味的作文中脫穎而來，獲得了52的高分。

質(zhì)樸、生動的文章細節(jié)，能夠為他人帶來閱讀享受，引導學生寫好作文，應從觀察和體味質(zhì)樸、本真的生活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