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故事

來南方之前，對被稱作“英雄樹”的木棉一直抱有很深的敬意和仰慕。在我落腳的第一個南方城市中山，從宿舍到學校的一個路口轉角處，有一棵大的木棉樹。冬天過去，是木棉，在每一個梢頭，悄悄地攥緊了一個個小小的拳頭。每次從樹旁經過，我都要停下來細看一回，看那蓓蕾又大了一分。從木棉開出了第一朵花，一直到繁花滿樹，如火如荼，無數次在心里贊嘆。過了兩三個月，一次在宿舍陽臺上，看到隔壁黃氏大宗祠里的一株巨大的木棉飄出絮來，隨風飄飛，搓棉扯絮，在祠堂白墻灰瓦的背景映襯下，帶給人莫大的震撼，讓人聯想到北方老家的鵝毛大雪，凜冽北風。

換了個新的城市，新學校運動場兩邊也有兩株大大的木棉，就覺得很親切，像是他鄉遇故知。新年后的第一節課，跟孩子們一起回憶過年的熱鬧情形，展望即將到來的春天。許多孩子都啞然了，南方的季節轉換畢竟不如北方那般突然和強烈。我給他們描述了“又是一年春草綠，依舊十里杏花香”，“寒盡桃花嫩，春歸柳葉新”的驚喜和陶醉。末了，我說，南方的春天，我認為是從第一朵木棉花開始的，我希望這個學期，大家一起來關注校園的木棉樹。

那還是在二月份。從那時候起，每天早上出操，下午大課間鍛煉的時候，班上的孩子們都會往木棉樹上多瞅幾眼。眼見往年的黃葉落盡了，枝枝丫丫都泛出了青綠色。慢慢地，新生的蓓蕾掛上枝頭，像毛筆頭，像彈珠，而有的蓓蕾，幾乎要有乒乓球大小了，只是深綠的萼片仍然包裹得緊緊的，像揣著什么難言的秘密。因為老不開放，有些男孩子似乎對木棉開花開始失去了信心，看得也漸少了。

記得是在三八節剛過的一個周末，班上兩個參加版畫興趣班的孩子在校園內寫生，她們驚喜地看到校園的一株木棉開出了兩朵花，第二天晨煉時班上大多數孩子都看到了，而且一夜之間又多開了三朵。到周二變成了九朵，周三是十二朵，周四是二十二朵，過后就沒法數了。我組織全班同學進行了一次觀察，他們聞到了木棉花的甜香，觸摸了木棉盔甲般粗糙的樹干，有個孩子在作文中寫道：站在木棉樹下抬頭看，一樹火紅的花朵，映著藍天白云，顯得無比熱烈，讓人心潮澎湃。

從木棉開花到種子成熟、飄絮，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四五月份是南方的雨季，總是在雨過天晴的間隙，班上有的孩子會熱切往木棉樹上觀望，花已經落盡了，除了青綠的葉子，看不到什么絮的影子，在樹下的草地上找尋，也是一無所獲。因為下雨持續的時間長，我也在心里嘀咕，會不會木棉的絮都被雨水淋掉了呢？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快樂的六一游園活動過后，幾個女孩子把一團團棉絮一樣的東西拿到教室里來，要我看看是不是我說到的木棉絮（絕大多數孩子此前都不知道木棉飛絮的事情）。看到在一團白絮中間的黑黑的一粒種子，我頓時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不用說，孩子們都把拾到的木棉絮當作寶貝一樣收藏著。更多的孩子沖下樓去找尋，為他們的每一個發現尖叫。只是隨后又有雨來，總是晴的時候少，我曾經給孩子描述過的風起時白絮飄飄的情形終是沒有看到。

但我欣慰的是，木棉，這種南方的標志性樹木，在這樣一個漫長的觀察過程中，為孩子們所認知。直到暑假，還有班上孩子打電話來說，奶奶正用春天收集到的木棉花來煲茶，給家人消暑呢。

（作者單位：佛山市順德養正西山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