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了,母親來我這兒小住,并包下了做飯的活兒,每天變著花樣給我們做好吃的,清冷的廚房漸漸熱鬧起來。
一天早上,那罐放置了將近一年的煤氣終于用完了。出門上班前,我隨手翻出一張煤氣站的宣傳單,遞給了母親,讓她照上面的電話打過去,很快就會有人上門。
中午下班回家,見母親正在門口張望,嘴里念叨著:送煤氣的老頭怎么還沒回來呢?“啊?還沒送來呀,午飯也沒做吧!”我一聽,急了。
扶母親進了屋,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問:媽,您給他錢了嗎?母親點點頭:給了,一百塊。完了,我一拍腦袋,埋怨說:“您怎么能先給錢呢?他已經(jīng)把咱家的煤氣罐扛走了,您還給他錢,他完全可以拿著錢和罐子一走了之啊!”
“不至于吧。我看那老頭挺老實的,不像那種人。我心想是咱買煤氣,總不能讓人家墊錢吧!”母親說。
正說著,丈夫回來了,聽說了事情的始末,他趕緊打圓場:“咱先吃飯,今天就在食堂湊合一頓,吃完飯再說。”母親低了頭,沒有說話。
快一點的時候,我琢磨著是不是該給煤氣站再打個電話,母親聽了趕緊阻攔:“算了,人家可能先回去吃飯了,你一個電話打過去,告到人家單位影響多不好。”“那人壓根就不是煤氣站的,他們只是在門口等生意的零工,有客戶需要送煤氣,工作人員就從他們中間臨時喊一個人過來。”“那也等等吧,不就遲了兩個小時嗎?”母親固執(zhí)地說。
“咚咚”,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母親上前拉開門,只見一位老人扛著一罐煤氣,喘著粗氣走了進來:“實在對不起,大姐,讓您久等了。”
老人放好煤氣罐,又仔細地接好管子,這才回答:“是這么回事,今天上午煤氣站的工人都在找老板,老板三個月沒給他們發(fā)工錢,我也跟著生氣,就幫他們拿了拿主意,順便在警察那兒說了幾句公道話,等我回過神來呀,就發(fā)現(xiàn)誤事了。”“喲,那您還沒吃飯吧?”母親說。“沒呢,還有兩家沒送,人家肯定也等急了。”老人說著,已經(jīng)出了門檻。“慢點,下樓梯小心。”母親追在老人身后喊。
轉(zhuǎn)過身,母親朝我們笑笑,說:“你們呀,都快成驚弓之鳥了,就不肯多花兩個鐘頭,去相信一個人。”
(柳伊薇摘自《揚子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