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另一半——丈夫,和我好像是來自兩個不同星球上的人。
他是華人,然而,不懂華文。他自小受英文教育,在澳洲取得了工程碩士學位后,留在澳洲工作,長達10年,生活語言和工作語言全是英語。
我呢,土生土長,受華文教育,以華文教書,以華文寫作,讀的呢,又純粹是文科。
我們的結合,可以說是“中西合璧”、“文理相通”。
結婚以后,他才透露了娶我的“真相”:“我娶你,是因為你不精明。你的數學一塌糊涂,不會查詢我的收入;你對工程又一竅不通,不會在我工作疲憊歸來時,問東問西。娶得糊涂夫人,丈夫福氣大哪!”
我亦不甘示弱,指著他下巴那一大把濃濃的胡子,說道:“我嫁你,看上的是你的胡子。以前,我愛過一個印度人,他留的胡子很像你。可是家里反對異族通婚,只好忍痛割愛!你的胡子,讓我有重溫舊夢的感覺,所以,一見鐘情!”
他可一點兒也不生氣,一邊撫著他的大胡子,一邊笑嘻嘻地說:“哎喲,我還不知道我們結的是胡子姻緣哪!你已經失去了一個嫁大胡子的機會,現在,一定要好好地珍惜你千辛萬苦嫁得的這個大胡子呀!”
我們都是輕松自在的人,喜歡以笑話來點綴生活。
盡管我們有著全然不同的志趣和工作,但是,我們彼此尊重。
他全然看不懂我所寫的作品,但是,我卻常常聽到他對朋友說道:“我的太太,出版了20本書哩!”
我悄悄罵他:“哪有20本?你別這么夸張好不好!”
他聳聳肩,毫不在乎地應我:“遲早的問題而已,早點說出來,又有什么關系!”
有時,自己喜歡的作品發表了,心情興奮,明知他看不懂,也拿去給他看。他一本正經地看,口中念念有詞。
我忍不住好奇地問:“喂,你在讀些什么呀?”
“算算看,多少字,多少錢!”
在社交生活上,他給予我絕對的自由。我們都把婚書看做是繩子,一旦在結婚證書上簽了名,便等于各自向婚姻注冊官取得了一條繩子,這條繩子,不是用來捆綁對方的,它主要的用途是用來約束自己——當你發現,有一天自己的心意變成猿變成馬時,便趕快用這條自律的繩子好好綁一綁自己。
坦白地說,結婚十載,我從來不曾用過這條繩子。
大胡子躊躇滿志地說:“我已采到了田地里那支最肥大的稻穗,為什么還要眷顧其他干瘦的?”
咦,他倒還懂得知足常樂的道理呢!
我喜滋滋地微笑,然而,我的笑容還沒有收斂,他卻又得意洋洋地說:“你呢,找到的是一支人間罕見的靈芝。”真是豈有此理!
大胡子很重視生活情趣。我的生日,我們倆的結婚紀念日,他絕不會忘記慶祝。我在醫院生下了第一個孩子后,他派人送來了一大籃香氣四濫的百合花。生第二個孩子時,他問我:“我們老夫老妻了,還來那一套嗎?”“哪一套?”我迷惑地問。
“送花呀。”
“不想送,就別送。”我賭氣地說。
可是,言語未落,花店便送來了一大籃玫瑰花,上面寫著:“最最親愛的妻子,請再接再厲。”
在教育孩子方面,我們所采取的步驟是一致的,我們培養孩子獨立的能力,要訓練他們分辨善惡是非,要教導他們尊重師長。
大胡子囑咐我:“我不懂華文,這是我這一生中最遺憾的。你一定要教會他們,一定得讓他們知道:這是他們的根。”
有時我教孩子時,就要大胡子也坐在身邊,一起來學。然而,大胡子的發音很古怪,孩子們都笑得前仰后合。大胡子覺得有傷父親的尊嚴,便不肯再學了。
大胡子的婚姻哲學是,不能讓孩子來破壞婚姻原有的種種情趣,所以,我們每年總會把孩子交給婆婆照顧一段時間,兩口子結伴出門旅行去。
每每在天之涯、海之角,舉杯共賀“白頭偕老”時,我的眼眶便不由得盈滿了幸福的淚。
和諧快樂的婚姻,讓我對整個人生產生了無比的信心和愛戀!
(馬昆摘自《婚姻與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