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腰已承受不住一桶水的重量
那些顧忌,我們交給水表、電磁爐、空調
讓扁擔、鐮刀、稻草和雞鴨逃離她的視線
我們努力引導她把目光抬高,超過
她種植的一根甘蔗高度,她就可以挺胸了
如果有宿命,母親就藏在內頁里
她皺紋里夾著陽光的溫度和沙塵的粗礪
這時的淚水不走直線了。這時的冬天漫長
風雨也會疼痛。而我們腳步總是匆匆
遠離她的嘮叨。我們總想長出雄鷹的翅膀
飛過昏鴉反哺的故事。母親默默無言
她常坐在那棵歪脖子的苦楝樹下
彎曲的手指,常常掰開秋天的記憶
有一個動作逃不出我的目光,母親
蹣跚摘下父親荷鋤時衣背掛回的花枝
笑靨讓她的幸福從門牙槽漏了出來
降臨的黑夜沒有重量
降臨的黑夜沒有重量
點亮燈,輕易就撕開它的面目
那些被我三分之一睡眠壓著的真相
是白天人們忙碌中漫不經心制造出來的
我不參與這類話題的詞語敘述
似乎沒有什么夢能讓我驚醒
沒有重度恐懼和輕微欣喜的侵襲
降臨的黑夜沒有重量
種子拱破泥土的聲音被蟋蟀守候
云哭絕不是因黃塵路上有淋濕的人而愧疚
和我無關的曖昧或失眠的事情時時發生
不是每次都能把夜深的門順利關上
我不想偽裝,真理從窗口爬出去,撞傷的
都是偷窺者津津有味的眼睛,甚至靈魂
寒 梅
微妙的聲音竄行體內
在大雪即將消融的時候
(我想象得出它掙扎的痛)
那一點一點的堅忍
抓住料峭中僅有的暖意
傲雪的風骨吐露在荒涼的枝頭
一個冬季的單純被繽紛打亂
那只松鼠是失望的
它在守望中孤獨地跳躍
它的欲望高過我頭頂
松林那頭風景不再
而一點一點綻開的寒梅骨朵兒
因了那只松鼠顯得驚慌失措
慢慢地,我忘掉了身后
關于那場雪,和留下的深深腳印
僅僅因一陣突然改變方向的風
就這么簡單地被無情所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