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春江：與法制同行

編者按：

“甕安事件”、“上海襲警案”、“昆明爆炸案”、“北京鼓樓襲擊案”……在這一連串引起社會公眾普遍關注的案件背后，是一系列值得我們深思的問題。當法制的力量逐漸改變我們的生活、當賦予“依法治國”方略憲法地位，如何依法行政？如何使更多的普通百姓從這制度變革中受益？如何避免各種社會悲劇的再次發生？顯然，中國向真正的法制國家過渡還有漫長的路要走。本期雜志我們以司法作為切入點，看法制如何惠及于民。更多精彩內容，請關注后續報道。

董春江最近很忙碌。8月的北京分外熱鬧，被充斥的激情所包圍，全球媒體的目光聚焦在這歷史悠久且開放迎客的古都上，一場“體育盛宴”撲面而至。

就在北京奧運會開幕的前一日，我們來到董春江的辦公室。電話不斷，邀請采訪的媒體正在預約時間。緣由也與奧運密切相關。因為北京奧運會還是一場名副其實的“法律盛宴”—北京共有15000名律師全方位參與到了服務奧運和社會矛盾糾紛的化解中，并且在籌備過程中共有百余事項辦理了公證，涵蓋了奧運籌備工作的諸多方面：奧運場館及相關項目的建筑規劃設計方案征集、評選公證，奧運會和殘奧會會徽、吉祥物、獎牌設計、火炬設計、奧運會會歌等一系列活動公證，奧運場館的政府性采購項目公證，奧運有獎紀念品限量發售的證據保全公證……

法律和公證正是董春江分管的工作。這位剛剛40歲的北京市司法局副局長舉止間儒雅淡定，語速不緊不慢。近20年從事司法工作的閱歷已經使他養成了嚴謹的處事風格，而他也見證了法律和公證這兩個行業的發展歷程。誰也不曾想到，從上個世紀70年代末80代年初恢復的中國律師和公證業，竟能在短短的30年中有如此突飛猛進的發展。2006年北京執業律師已達10000余名，而至2008年這個數據已高達16000名。在迅猛發展的背后，董春江也感慨頗多。

我們的采訪也從這里開始談起。這位“海歸”博士全然沒有一點“架子”，他說中國法治進程的加快令許多人始料未及，而他很幸運地，與時代同行。

“海歸”博士

出生于1968年的董春江是一名地地道道的“東北大漢”，身材魁梧，說話鏗鏘有力。他說自己沒有料到自從1991年從中國政法大學國際經濟法系畢業獲法學學士學位后，便一直在司法局工作。屈指算來，已將近20個年頭了。這期間，他主要從事法律服務的管理工作，主管律師、公證工作，分管局律師工作管理處、公證工作管理處、北京市律師協會、市公證員協會。而這個工作歷程，恰恰見證了北京市律師和公證行業的迅猛發展。

1979年我國正式恢復律師制度，隨著制度的恢復，北京市成為律師業最發達的省市之一。1979年，北京市恢復成立了第一家國辦的法律顧問處；1988年，北京市率先開展合作制律師事務所的試點工作，突破了國辦律師事務所這唯一的組織模式；1994年，北京市率先設立了全國第一家合伙制律師事務所，使合伙制迅速發展成主流；據統計，1979年全國律師事務所為79家，執業律師212人；到1998年底全國律師事務所為8600多家，執業人數增加到10萬多人。

“回顧北京市律師行業的發展，從1979年底恢復，到現在已經走了第29個年頭。在這29年的發展歷程中，律師執業機構和組織形式先后經歷了法律顧問處改為國辦所、國辦所分配體制的改革、合作制的試點、合伙制的突破、個人所的試點以及公司公職律師的試點；律師管理體制也從主要由行政機關管理向更加注重行業自我管理的比較完善的‘兩結合’管理體制過渡；律師業發揮作用的領域不斷擴大到政治、經濟、文化、社會各個方面，社會影響力與日俱增；一個恢復之初不足百人的行業經過29年的發展到目前已經達到16000人之多；業務收入從當初的幾十萬元發展到現在的幾十億元且近幾年每年以30%左右的幅度遞增。”董春江談及律師行業意興盎然。

在如此迅猛發展的勢頭下，提升自身的業務水平也便成了當務之急。1999年，年僅31歲的董春江被派往美國芝加哥羅斯福大學學習，獲工商管理碩士學位，隨后他又取得了中國政法大學國際法專業博士學位。“要學習，不斷接觸新的東西，才能不斷提升。”在他看來，這一段的學習使他受益匪淺：“這些課程中的許多理念和法律是相通的。”正是憑著對本職工作的熱情和孜孜不倦的學習態度，使得董春江在38歲便成為北京市司法局的副局長，成為一個不小的奇跡。

如何將律師行業這近30年的發展歷程劃分不同的發展階段？董春江說：“如果分的話，我認為大致可以這樣劃分：一是從1979年恢復之初到1994年以合伙制試點為標志，可以稱作體制探索階段，律師行業經過不斷探索擺脫了舊體制的束縛，確立了新的體制模式；二是從1994—2005年以律師行業執業人數突破10000人、內外所業務總收入突破50億元為標志，可以稱作量的積累階段，在新體制下律師行業積聚了大量的優秀人才，并不斷擴大執業領域和社會影響，為下一步發展打下堅實的基礎；三是從2005年至未來的若干年，可以稱作質的提升階段，律師行業自身素質的提升、外部環境的優化及發揮作用領域的拓展將成為行業發展的重點。我們不僅注重‘謀食’，我們將更加注重‘謀道’。新的發展階段剛剛開始，尤其是在構建和諧社會的大背景下，律師行業勢必獲得更加廣闊的發展空間，同時隨著行業自身建設的加強，律師行業的執業水準、誠信水平和社會形象都會不斷得到大幅度提升。”

在許多人看來，律師就是幫人“打官司的”，可是事實真的如此嗎？“律師不僅僅是幫人打官司的，實際上市場經濟就是法制經濟，需要法律規范，所以律師的業務范圍隨著國家的發展而擴展，在非訴訟、企業改制等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其業務范圍涵蓋了民事訴訟、刑事訴訟、房地產、證券、公司法、保險法、海事、知識產權等諸多領域專業。越來越多的企業意識到出了事情之后找律師，成本太高，風險又太大，如今變成了事前防范，規避風險。老百姓說請律師難，我們組織律師為百姓提供服務，每周到社區提供法律咨詢。”

董春江說隨著律師隊伍的不斷壯大，要和他們加強溝通，了解他們的語言和思維邏輯習慣，要盡力了解和滿足他們的要求。一句話，要“以人為本”。

在管理工作中，董春江以社會需求為導向研究確定工作思路并制訂相關政策。一方面采取措施積極擴大法律服務的隊伍規模，北京市律師行業的隊伍人數比五年前翻了一番還多，占全國首位，基本上能夠滿足社會上對律師服務的需求；同時通過強化培訓、加強監管，不斷提高律師的政治、業務和職業道德素質，使得律師行業的整體素質不斷提高；另一方面通過完善管理體制協調制定政策等各項工作措施，積極推進律師行業在和諧社會建設中發揮作用。通過組織律師擔任政府法律顧問、參與信訪、參與調解、律師進社區等多種方式，推動律師參與公益法律服務，推動律師參與社會建設和管理，取得了積極的社會效果，得到了各級黨委政府和社會各界的積極評價。中央及北京市的領導同志對于律師參與社會矛盾糾紛化解工作多次予以充分肯定。

兩翼齊飛

8月的北京，精彩正在上演。然而在這場盛事背后，有一群人和鳥巢、水立方等全部奧運場館的規劃建設，所有奧運歌曲的評選，乃至奧運門票的銷售等等，密切相關。他們是除了北京奧組委外，惟一和所有奧運活動關系如此緊密的群體，但他們并不為人所熟知。他們的名字叫——公證員。

北京奧運會在籌備過程中共有百余事項辦理了公證，涵蓋了奧運籌備工作的諸多方面：奧運場館及相關項目的建筑規劃設計方案征集、評選公證，奧運會和殘奧會會徽、吉祥物、獎牌設計、火炬設計、奧運會會歌等一系列活動公證……

2007年7月初，北京市方圓公證處接到了第29屆奧組委的申請，要求其為2008年奧運會門票境內公眾銷售第一階段預訂單電腦抽簽分配活動進行公證。由于最受全球矚目的開閉幕式門票均在并且只在這一環節銷售，本次門票電腦抽簽活動無疑成為整個北京奧運門票銷售階段最重要的一個環節，由于工作量很大，整個抽簽過程在公證人員的監督下歷時４個小時才完成。

抽簽現場被劃分為兩個區域，一個半封閉的小屋內放置著用于啟動抽簽程序和顯示抽簽數據滾動的電腦，這一區域在抽簽程序啟動后便成為了“無人區”，只留下用于監控的攝像機忠實地記錄著這個“抽簽小屋”內的情況在小屋外的大廳內，連接到抽簽電腦的大屏幕將抽簽的進程實時展現在到場的每一個人眼前。

在數據中心機房封閉后，北京奧組委票務中心負責人與北京奧運會票務獨家供應商北京歌華特瑪捷票務公司負責人在公證員和媒體的陪同下進入“抽簽小屋”，一同啟動了抽簽程序。隨后，所有人退出這一區域靜等抽簽完成。在抽簽過程中，公證員始終堅守在已經拉起了隔離線的小屋門口，就連攝像師進入小屋更換錄影帶也需要在公證員的陪同和注視下完成。在申購環節上，既沒有內部票，也沒有團體票，保證了每一位公眾都有一個機會均等的購票機會。

北京奧運會主題歌最終在開幕式的舞臺上揭曉，外界強烈推薦甚至呼聲很高的歌曲全部落選，而最后的“謎底”《我和你》，詞曲作者恰好是開幕式音樂總監陳其鋼。這首歌的音樂在開幕式彩排中曾作為背景音樂播放，但人們沒有留意。

2007年10月，北京奧運歌曲征集評選委員會的評委們，對24首重點推薦曲目進行了審聽，以無記名投票的方式，選定了8首主題歌候選曲目，并建議將“23號作品”確定為重點推薦曲目。8月3日下午，最后的主題歌評選活動在開幕式運營中心舉行。在公證人員的全程公證下，“23號作品”在北京奧運歌曲征集評審會議上獲得評委們全票通過，正式成為北京奧運會主題歌。“23號作品”本來的名字是《永遠一家人》，在確定為主題歌候選曲目后，改名為《我和你》。

在董春江看來，公證制度是一個社會誠信的表征，是法治精神的傳播者和推動社會文明進步的重要載體。讓公證為舉世矚目的奧運會“護航”，不僅體現了國家法治的形象，也向世人展示了北京奧運籌備工作的公平、公開和公正。

而北京律師參與奧運服務則可追溯到2000年，一份長長的項目清單記載了中國律師的努力：2002年，參與北京奧運會市場開發計劃協議的談判與修改；2003年，參與北京奧運會會徽應征方案的評選與知識產權保護工作；2004年，起草北京奧運會合作伙伴協議；2005年，參與奧運會吉祥物商標注冊保護工作……

有幾件事值得一提：鳥巢、水立方、奧運村初建時遇到的拆遷問題，有賴于北京市恒德律師事務所為此提供的全方位法律服務。律師們運用專業法律知識和耐心細致的思想工作，在兩個月內妥善遷走3000戶，沒有發生一起信訪事件。

2006年8月，北京市律師協會接受北京奧組委委托，開始分批在北京律師范圍里招募法律專業人員擔任北京奧組委前期志愿者。志愿者每批70人，工作時間為半年，除了要滿足奧組委規定的志愿者條件外，他們要具備一定的知識產權法律執業經驗和充足的服務時間。

這批前期志愿者的工作分為兩個方面：一是對奧林匹克知識產權侵權信息的線索進行搜集和稽查；二是要配合奧組委進行奧林匹克知識產權保護方面的宣傳工作。

距離奧運會開幕150天之日，北京市律師協會向全市15000名律師發出倡議，號召全市律師“共同行動起來，運用法律專業知識、發揚無私奉獻精神，飽含熱情，全方位地參與服務奧運和社會矛盾糾紛化解工作，為北京奧運會的成功舉辦創造和諧穩定的社會環境”。

與此同時，“北京律師奧運法律服務機動小組”成立，25名專業律師經過鄭重挑選成為機動小組成員。他們在民法、刑法、行政法、合同法、知識產權、消費者權益等眾多法律領域各有專長，且精通英、德、韓、日語等國際語言；他們將在奧運期間接受北京市司法局的指揮與協調，負責做好突發事件涉及法律事務方面的應急管理，憑著律師的職責有效預防和處置各類突發事件，積極妥善地化解各類復雜問題，從而確保對奧運會期間可能出現的突發事件做出快速必要的反應。

百年奧運的夢想終于成真，為此中國付出許多，同時也受益匪淺。律師和公證的介入，使得法制奧運的觀念留在大多數人的腦海中。奧林匹克精神是一種公平、公正、平等、自由的體育競技精神，法治的本質是一種“良法善治”，是讓每個人都能得到更大自由、更好發展的社會治理模式，二者息息相通。一個處處洋溢著法治氣息的奧運盛會，其會期雖然顯得短暫，但其所蘊含的奧林匹克精神，卻必將長久駐存。

品牌效應

據了解，北京市執業律師目前已達到全國總數的9％，已經相當于中等發達國家的水平。近年來，北京市率先開展了房地產、證券和反傾銷等高端法律業務，參與了一批國家重點建設項目的投融資談判，為政府招商引資提供相關法律意見。與此同時，北京律師還積極參與矛盾糾紛化解工作。2007年，全市共有225家律師事務所的律師在全市各級政府中擔任法律顧問，400余名律師參與到各級政府的信訪接待工作中，2000多名律師通過各種形式參與了人民調解工作，120余家律師事務所的900多名律師直接參與為農村提供法律服務、320家律師事務所的1300多名律師直接參與了法律服務進社區工作。

多年來，北京律師積極投身法律援助和公益法律服務工作，承辦了大量法律援助案件，并以各種形式參與公益法律服務。其中涌現了北京市農民工法律援助工作站及佟麗華、黃樂平等先進單位和個人。一些事務所和律師積極為北京市法律援助基金會捐款，開展農村公益法律服務項目，使廣大農民群眾從中獲益。在社會公益事業中的表現，使律師行業在構建和諧社會事業中的作用愈發突出，并大大提升了律師行業的公眾形象。

2007年11月6日，北京市第一個律師服務中心——北京市律師協會朝陽區律師服務中心成立，標志著北京市律師協會區（縣）會員服務機構試點工作全面啟動。11月28日、12月3日，海淀區律師服務中心、西城區律師服務中心也開始對外辦公。

目前，在全國發生的很多大案、要案以及經濟建設項目中，北京律師嶄露頭角，在其中發揮了積極的作用。目前，北京律師已經基本形成品牌效應。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在為行業的飛速發展感到自豪的同時，董春江也清醒地意識到如今這個行業所處的發展階段及所面臨的形勢。他說：“外部條件存在不利的因素主要包括：一是由于律師制度恢復時間短，社會對律師職能的認知程度需要提高，認為律師就是打官司的或替壞人說話的說法時有耳聞 ；二是律師的執業環境還有很多需要改善的方面 ；三是由于個別律師自身執業能力及誠信水平不高在社會上造成不良影響。”

他認為，要取得新突破，獲得新發展，至少要在四個方面付出更多的努力。第一，要通過各方的努力使律師行業在政治、經濟、文化、社會各個領域發揮更大的作用。這些年司法行政機關和律師協會積極推動律師行業在參政議政、擔任政府法律顧問、參與經濟活動、參與調解和信訪、參與社區服務、參與法律援助和公益法律服務等多方面作出了很多努力，但總的來說律師發揮作用的廣度和深度都需要不斷拓展。

第二，要加強律師行業的思想文化建設，尤其要按照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的要求，加快形成律師行業的主流文化和價值追求，尋找精神家園，并以此引領整個行業的發展方向。一個只會掙錢而沒有精神追求的行業不會走得更遠，也不會得到社會更廣泛的認同。

第三，通過完善律師行業的管理體制加強對行業的服務和管理，管理體制包括行政管理、行業管理和黨建體系幾個方面。有效的管理體制應該做到，一方面要能夠充分反映律師行業各類不同群體的訴求并提供行業所需要的服務 ；另一方面能夠對行業的思想建設、規范管理和執業行為起到有效的教育、引導和監督作用。

第四，通過參與立法、宣傳、協調等多種手段，為律師行業的發展創造良好的外部環境。

在工作中，董春江非常注重青年律師的培養工作。建立青年律師培養工作機制，每年組織選派優秀的青年律師到境外參加培訓。指導推動北京市律師協會成立了青年律師聯誼會，并擔任名譽主席。自此青年律師有了自己的組織，有了溝通和交流及反映訴求的新平臺，這對于今后進一步推動占北京市律師總數70%以上的青年律師參與和諧社會建設，對于推動北京市律師行業的可持續發展都將產生積極的影響。在工作中董春江也與廣大青年律師建立了廣泛和密切的聯系，在青年律師中具有一定的感召力和號召力，為進一步推動青年工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唯有抓住機遇，與時代同行，打造行業的“品牌效應”，才能讓律師和公證這兩個新近崛起的行業闊步前行—董春江對此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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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春江，1968年5月出生，遼寧省法庫人，1987年6月入黨，1991年8月參加工作，研究生學歷。現任北京市司法局副局長、北京市律師協會黨委書記，負責律師、公證工作。分管局律師工作管理處、公證工作管理處、市律師協會、市公證員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