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南非駐華大使倪清閣

編者按：1998年起，中國和南非正式建立了大使級外交關系，之后兩國在政治、經濟、文化、科技、外交等各個領域開展了全面合作，并于2006年建立了戰略合作伙伴關系。2008年是兩國建交10周年，為此，本刊專門采訪了南非駐華大使倪清閣。

記者：非常有幸能夠采訪大使閣下。2008年是中南兩國正式建交十周年；建交以來，兩國關系全面快速發展，目前南非已成為中國在非洲的第一大貿易伙伴。您能否介紹一下目前的中南關系狀況?您如何看待兩國關系未來的發展前景?

大使：很高興能夠接受你們面對面的采訪，您剛才說的很正確，兩國關系在過去的十年內發展很迅速。以經貿領域為例，1998年兩國正式建交的時候，雙方的經貿關系還處于幾乎為零的起點。到2007年為止，雙方之間的貿易額根據不同的官方數據統計，已經達到了100億到130億美元之間的一個數字。不到十年的時間內發展到這樣一個水平，可以說發展是非常迅速的。另外從兩國之間的投資來看，中國在南非的投資已經達到50億美元，南非在中國的投資也已經達到了10億美元，其發展速度也非常快。

從雙邊關系來看，2006年貴國溫家寶總理對南非進行了訪問，并且與前總統姆貝基簽訂了建立戰略伙伴關系的協議，雙邊關系上升到了新的高度，這對于兩國來說意義重大。南非同中國有很多的共同點，兩國都是發展中國家，有很多方面可以互補、相互借鑒。在開普敦簽署的戰略合作伙伴關系協議，實際上進一步鞏固了兩國的外交關系。這一協議已經成為了兩國關系發展的藍圖，根據這個協議，兩國將在各個方面進行合作和發展關系。在十年中，兩國的高層領導人也頻繁互訪。貴國胡錦濤主席和南非前總統姆貝基就曾多次會面，就國際關系和很多國際問題交換了意見。

兩國都為雙邊關系的發展做出了很多努力，兩國關系的發展非常迅速；但迅速是一方面，兩國關系還有很多潛力，可以在很多其他方面進行進一步的合作和開發。比如說民間的交流應該更多一些。我們正在看到越來越多的中國游客到南非旅游訪問，進一步地了解了南非；同樣，也有越來越多的南非人到中國來旅游訪問。如果兩國人民之間的交流能夠增強的話，也會有助于雙方之間友好關系的發展。另外在文化方面、在教育交流方面，都有很大的潛力和空間進行發展。在過去的十年中，雙邊關系發展就已經進行得這么好了，我們應該非常有信心看到將來可以發展得更好。

記者：正如您所說的兩國在經貿領域的合作進展良好，那么在這方面是否還存在一些問題?

大使：實際上兩國之間已經建立很好的經貿關系基礎，但在某些方面還是要特別注意。比如說，目前南非對中國的出口過于單一，大約70％的出口產品都是原材料。南非方面希望出口的產品更為多樣化，使原材料進行增值以后再出口，這樣會有助于南非市場的發展，有助于南非這個市場的多樣化。另外在投資方面，南非愿意鼓勵有更多先進技術的南非公司到中國來進行投資，中國的公司也希望到南非去，參與到南非經濟轉型的大環境中來。但現在雙方的合作還存在一些困難，兩國政府也希望能夠找出困難所在，然后從政府的層面來著手幫助解決，讓雙方的合作更順利地進行。

記者：近年來，中國共產黨同南非非國大和南非共產黨間的黨際交往不斷深化，您如何看待這種黨際間的良性互動?這給國家關系帶來了怎樣的積極影響?

大使：黨際之間的交往對于國家關系非常重要，因為兩國在正式建立外交關系之前就已經有了黨際交流，很早之前非國大和南非共產黨就同中國共產黨建立了聯系，黨際交往是雙方關系的起點。1949年新中國成立后，中國政府作了一個非常正確的、也是對南非非常有利的決定，那就是并不支持當時南非執行種族隔離政策、種族主義的那個政府。中國政府表示只有在南非摒除了種族隔離，種族歧視的體系并建立一個能夠代表所有南非人民利益的體系之后，才能跟南非正式建交。中國有力地支持了南非的民族解放斗爭。并不是每個國家都能做到這一點，當時還有很多國家仍然同舊南非政府進行往來，所以南非很感謝中國。

新南非在正式建立了自己的政府之后，兩國才正式建立了外交關系。可以看到，非國大和中國共產黨在很多宗旨和理念上都是一致或相像的，它們都是為自己的國家和人民的民主自由所奮斗的黨。非國大為了推翻南非的種族主義、種族歧視而奮斗，而中國共產黨為了中國人民的利益而奮斗。兩黨有著非常相似的戰略宗旨，所以他們有相似的目標，有相似的經驗，雙方可以經常進行互訪，分享一些看法和認識，這對兩黨的發展都有好處。在很多方面南非和中國都是非常相似的，比如說在經濟方面，中國有城鄉差異，南非則存在兩種經濟間的差異，第一經濟很發達，是經濟的主流，第二經濟體現了大多數南非人的經濟水平還比較落后。雙方可以坐下來進行研討，交流經驗和看法，一起討論如何克服困難、面對挑戰。另外，非國大和中國共產黨在各自國內都是執政黨，他們都是決定國家發展的最主要力量，也是為廣大人民服務的兩個政黨，代表的是最廣大人民的利益，都把人民的利益、人民的需求放在首位。一個政黨開始制定的戰略目標是非常明確的，但在實施過程中會有敵對勢力進行干擾，干擾會使黨派偏離目標、走彎路。如果執政黨的執政能力更強，就可以更好地對人民負責任。從1949年開始，中國共產黨的執政能力一直都非常強，在黨的組織、國家體系以及同人民交流等各個方面，目前都發展得非常好。這也是非國大要向中國共產黨學習的一方面。

記者：非國大領導南非人民經過長時間的努力結束了種族隔離政策后，要繼續帶領南非進行發展和建設，那么您覺得南非的現狀與最初非國大為之奮斗的目標是否已經達到一致?

大使：非國大的基本政策文件“自由憲章”里面寫的很明確，南非屬于所有生活在此居住的人民，無論黑人白人；政府的合法性是要建立在所有南非人民的意愿基礎之上。在種族隔離期間，黑人所接受的培訓教育只是為了更好地為白人服務的基本技能。每個種族有自己的教育系統，并且都是由種族隔離政府統一管理。因此，可以看到根據當時的政策，黑人孩子不可以有與白人孩子享受同樣待遇的愿望，這是非常值得關注的問題。顯而易見，那種政策是目光非常短淺的表現，因為整個國家的人力資源沒有得到發展，大多數人沒有受到教育。

在南非結束種族隔離的最初10到12年，這個國家才開始在一定程度上建立起正常的社會發展基礎。當時的努力也是非常困難的，要打破300年固有的東西，建立一種新的無種族主義的社會系統是非常難的。當時南非新政府的目標就是想讓所有的南非人民都參與到政治活動、社會活動和國家行為里面來。在1994年種族隔離的狀況改變之后，南非經濟出現了一定的增長，在1994年解放之前，南非的大學是根據種族劃分的。在黑人學校里面根本就不存在工程科技相關方面的專業，舉個例子：一個黑人如果想讀白人學校的工程專業，就要向專門負責管理黑人的部長個人申請，而大多數時候回答都是不可以的。所以說很多人都失去了很好的學習機會，很多人都沒有受過很好的教育。雖然他們在那個年紀恰恰是應該為國家發展做出貢獻的人，但因為沒有技術、沒有知識，他們很難為國家發展做出貢獻。

真正的經濟增長是從1994年開始的。那時候所有的學習渠道開始對所有人開放，新一代南非人才開始成長起來，獲得一些技術，國家經濟才得到發展。現在南非的經濟增長速度大約在5.1％左右，我們希望將來能達到6％。當前南非政府面臨的一大挑戰就是有很多和我的年齡的相仿的黑人沒有能融入現代經濟所需要的技能。政府要使他們獲得工作能力，能夠加入到社會建設中來，讓他們能夠養活自己。政府已經出臺了很多項目，給這些沒有受過教育的人一些機會學習，讓他們有生存能力。非國大做出了非常大努力，其成就在南非也是有目共睹的。南非已經在住房、水電、醫療等人們生活所必需的條件方面有了很大改善，現在可以看到即使在很偏遠的地方，這些條件都已經得到了促進。可以說我們已經達到了之前非國大所制定的目標，能夠讓廣大南非人民實現基本的生存權利。

記者：前不久，非國大要求姆貝基辭去了總統一職，其主要原因是什么呢?這一事件會不會對非國大產生負面的影響?

大使：這主要是因為當時對非國大主席、南非前副總統祖馬的一個訴訟案件的宣判結果，祖馬認為南非政府惡意串通對這個結果在政治上進行了影響。法官認為確實有證據相信惡意串通是事實。于是非國大決定調回姆貝基，迫使姆貝基辭掉南非總統一職。

我不認為這次事件會對非國大的管理能力有所影響。非國大每5年召開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并在會議上制定政策。非國大決定政府官員的組成及總統的任命。

雖然國家領導人變了，但是非國大的政策是不會變的，因為這個政策是黨集體決定的，而不是單個領導人決定的。另外我要補充的是，姆貝基也提出了上訴，他的論點是并沒有給他機會到法庭上去陳述他的證詞，他也不承認自己干預了祖馬案件的審理。

現在非國大里面確實有一些人提出來要從非國大里面退出去，建立新的政黨，但這也并不是第一次出現的特別情況。1959年、70年代及90年代，都有人退出非國大，建立自己的政黨。這也不會對非國大有特別的影響。對于想離開的人，非國大不會干涉他們的決定，他們隨時都可以自由的離開。并且目前也沒有證據表明姆貝基本人一定會離開非國大，他還是一個忠誠的黨員。

記者：對于當前美國的金融危機，南非作為新興市場國家的重要代表，是否會受到影響?對此，南非政府有什么應對措施嗎?

大使：如果說這是一次全球性的金融危機的話，對南非一定也有影響，幸運的是影響并不是很致命。雖然南非的股票指數也有一定的下跌，但是最近又重新上漲了一些。南非一直采取匯率控制政策，這一政策讓南非的很多銀行受到了保護。目前，南非沒有銀行出現宣告自己資金不足有倒閉的危險，而需要國家幫助的情況。但是全球性的經濟危機必然讓南非的金融界和政府都很謹慎，害怕受到影響。之前在亞洲爆發金融危機的時候，南非也受到了一定影響，但影響也是非常小的。

記者：今年是中國實行改革開放30周年，您對中國的改革開放政策及中國發展模式有何評價?對中國未來發展有何建議?

大使：1989年的時候我就曾經來過中國，當時到了北京和廣州；2006年再次來到中國，覺得變化非常大。1989年的時候，滿街還都是自行車，可以隱約看到地平線；現在再看北京、廣州這些城市，街上都是汽車，滿眼都是摩天大樓。中國的變化真的非常大，而且只用了30年的時間，很少有國家能夠做到這一點。也希望中國在各個方面能夠發展得越來越好。最近，溫家寶總理曾經表示要提高更多的農村人民的生活水平和窮人的生活水平，可以看到中國共產黨把更多的注意力從經濟的快速發展轉移到了人民大眾的最基本生活方面。相信通過中國共產黨和國家的努力，將來中國人民的生活水平會有一個飛躍，發生質的變化。

記者：剛才您提到了要讓人民從經濟發展中受益，那么您如何看待中國共產黨在新時期提出的科學發展觀?

大使：很多國家的政黨都在尋求一個科學發展的模式，這實際上是奠定整個國家人民生活的基礎。科學發展也是南非正在尋求的發展方向，也希望在這方面能夠向中國借鑒經驗。南非從1994年到現在經濟發展也是很快的，可是在這段時間內還沒有讓很多人都受益，將來我們也要讓更多的人能從南非的經濟發展中受益。

記者：北京奧運會已經圓滿結束，全世界期待的下一次體育盛會就是2010年的南非世界杯了，您能否為我們介紹一下南非世界杯的籌辦情況?

大使：首先要祝賀北京奧運會舉辦得非常成功。在幾周前，我國2010年南非世界杯組委會主席見過面。他告訴我世界杯的準備工作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中。與當時德國籌辦世界杯相比，南非在這個階段的進度還要更快一些，完成的工作也更多一些。目前，機場、道路、鐵路等各項相關的基礎設施正在建設當中，并且將在世界杯前完成。2010年，南非要迎接各國前來觀看世界杯的游客，這些都是為了世界杯進行的一些必要的改進和升級。在這方面，南非世界杯組委會也同北京奧組委以及國際奧組委進行了多次的會談，向他們借鑒經驗。北京是首次舉辦奧運會，而南非也是第一次舉辦世界杯，雙方有很多的共性，也可以相互分享、借鑒經驗。

(責任編輯：王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