擴大受賄罪的犯罪主體,并將賄賂的范圍擴大
已在全球范圍內生效實施的《聯合國反腐敗公約》(下稱《公約》),是迄今為止關于治理腐敗犯罪的最為完整、全面而又具有廣泛性、創新性的國際法律文書,是國際刑法的又一重要淵源。
《公約》對我國刑事法治建設具有重要意義,特別是其關于腐敗犯罪的規定,對我國完善貪污賄賂犯罪的刑法規定具有重要借鑒意義。《公約》對公職人員腐敗犯罪的規定是非常全面的,同時又具有寬泛性,基本上概括和反映了世界各國公職人員腐敗犯罪的主要類型(占有型、挪用型、交易型、瀆職型)、本質特征和構成條件,因而有很強的針對性和適應性。具體而言,《公約》對公職人員腐敗犯罪的規定,具有以下幾個總體特點:
其一,自然人犯罪主體只能是擔任一定公職,或履行公共職能或提供公共服務的人。同時,對“公職人員”的界定,《公約》規定系指:(1)無論是經任命還是經選舉而在締約國中擔任立法、行政、行政管理或者司法職務的任何人員,無論長期或者臨時,計酬或者不計酬,也無論該人的資歷如何;(2)依照締約國本國法律的定義和在該締約國相關法律領域中的適用情況,履行公共職能,包括為公共機構或者公營企業履行公共職能或者提供公共服務的任何其他人員。(3)締約國本國法律中界定為“公職人員”的任何其他人員。
其二,主觀上只能是出于故意;
其三,客觀行為的本質是褻瀆職責,侵犯了公共職責的正當性和公益性。
與《公約》規定的公職人員腐敗犯罪相對應的,主要是我國刑法規定的貪污罪、賄賂犯罪、挪用公款罪和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等。我國刑法經過不斷修改完善,科學性、適應性不斷增強。但是,對比《公約》的規定,適應客觀上查處職務犯罪和國際司法合作的需要,還存在一些需要完善的方面,特別是對犯罪行為本質的揭示和必要構成要件的規定上應提高科學性、合理性。
(一)對賄賂犯罪規定的修改完善
其一,建議擴大受賄罪的犯罪主體,以應對國際人員來往和交流頻繁的現實。將目前受賄罪的犯罪主體由(我國)國家工作人員修改為我國公職人員、外國公職人員和國際公共組織官員;借鑒《公約》關于影響力交易型的賄賂犯罪的規定,在一定條件下應將已離職的公職人員和其他與在職和離職公職人員有密切關系的特定人員,也規定為賄賂犯罪的主體。
其二,建議簡化賄賂犯罪的主客觀構成要件,以更準確科學反映賄賂犯罪的本質。取消賄賂犯罪中國家工作人員或行賄人“謀取(不正當)利益”的規定;取消受賄犯罪中“利用職務上便利”的規定。借鑒《公約》的規定,重塑賄賂犯罪的主客觀構成要件,即圍繞受賄方、行賄方權與利即賄賂與職責履行(作為或不作為)的對價交換和因果關系設定構成要件;
其三,建議進一步明確賄賂行為的實施方式和進程,以應對賄賂犯罪的智能化和隱蔽性。將許諾、提議給予賄賂的行為明確規定為賄賂犯罪行為的著手實施的實行行為;
其四,建議將賄賂的范圍擴大為能滿足公職人員主客觀實際需要的不正當好處,以應對實際生活中各種變相和實質的交易型、補償型、回報型的賄賂犯罪。
(二)對貪挪犯罪規定的修改完善
其一,建議將貪挪犯罪對象由目前規定為公共財產/國有財產/公款,修改統一為公職人員因職務而受托的各種財產,以更準確地反映貪挪犯罪的本質是褻瀆公職的犯罪,同時更好地應對現實生活中不同性質財產日趨混合化的現狀和平等保護的需要;
其二,建議將貪挪犯罪客觀行為要件“利用職務上的便利”取消。因為,貪挪的財產是因職務而受托的財產,因此必然是利用公共職務或違背職責,無需再重復規定利用職務上的便利。
其三,建議將貪挪犯罪主觀目的由貪污罪的“非法占有的目的”、挪用犯罪的“歸個人使用”,修改統一為“為本人或他人或實體利益”。因為貪挪犯罪的本質是利用公共職務或違背職責,非法處置因職務而受托的財產,至于主觀目的是為個人利益,還是為他人或實體利益,其本質和危害是沒有差別的,對犯罪的成立沒有影響。同時,作這樣的修改更有利于適用法律認定和懲治犯罪。
(三)對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犯罪規定的修改完善
主要是借鑒《公約》關于資產非法增加這一罪行的規定,科學完善我國刑法關于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的規定,建議將對差額財產“責令聲明來源”這一依賴行為人主觀意愿和帶有不確定性的構成條件,修改規定為行為人的合法收入無法對差額部分的合理解釋這一有客觀標準依據、同時操作性強的內容。
特別是隨著加強對公務員的管理、財產申報機制的健全落實、金融實名制的嚴格執行等,這一修改規定更具有適應性,可極大地增強發現、揭露、證實和查處資產非法增加的罪行能力,提高司法活動的效率,降低和節約司法成本。■
作者為最高人民檢察院職務犯罪預防廳副廳長,法學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