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欲,莫不愛嘗鮮。新鮮蟹蝦,嫌太貴;新鮮水果,亦只能作休閑小品。新上市的毛豆、青蠶豆,既便宜,吃起來香嫩,又能烹成下飯的菜肴,難怪我等低收入者對它喜愛有加了。
我生在建國初,長在田野間,對青豆情有獨(dú)鐘。小時家里飯粥吃不飽,桌上“小菜”通常是連一滴油珠也沒有的咸菜而已。到了孟夏仲秋,放學(xué)時肚子餓了,一路上田梗旁長著的青豆則是最好的充饑“點(diǎn)心”。家里開飯時,麥片飯、糝子粥,就著鮮嫩可口的咸青豆,肚子吃得滾圓。中秋節(jié),母親舍不得多買菱角,就將毛豆莢剪去兩頭的“尖兒”,用鹽水煮成一大盆,讓我們連莢兒抹著吃,那滋味實(shí)在不差于吃菱角。將青蠶豆用線穿起煮熟,像戴項(xiàng)鏈似的,套在脖子上,我們高興得又蹦又跳,因?yàn)樗粌H好玩,還好吃!
多少年了,我對青豆的感情絲毫不減。作家何立偉在他的散文《蠶豆》中說,他兒時特別愛吃香噴噴的炒蠶豆,可他“剛過中年,滿口的牙齒幾乎都壞了,這金剛似的東西不再吃得動了”,“這意味著我的好日子一去不復(fù)返了”。作家對此不無感慨,甚至還悲哀。我想,青豆的“可食期”充其量也不過二三十天吧,一晃就長老了。我的牙齒比之何老,亦好不了多少,加之胃腸功能又絕對的差,一小把硬豆下肚必然腹脹挺挺,“臭炮”連連,故更珍惜這難得的吃青豆的機(jī)遇。于是,一度我讓老伴一日三餐青豆湯、炒青豆,有時飯粥里還撒了一些青豆,好像這般就討了便宜。
然而,頓頓“青一色”,也漸覺乏味,兩個小孩子首先提出“抗議”。妻便在每次買青豆時,捎帶些新上市的番茄、黃瓜等回來嘗嘗,一樣各有妙味。兒子說:“機(jī)遇不是唯一的、不變的,它來了一個往往又來第二、第三個。我們應(yīng)盡可能都把它們抓住。”“嗬,這吃青豆竟能吃出許多人生道理呀!”我聽了就像吃了一盤比青豆更新鮮有味的佳肴,連連點(diǎn)頭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