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英:國家一級演員,全國政協委員,芭蕾大師。
1985年第一屆全國舞蹈比賽女子獨舞一等獎;
1987年第二屆全國舞蹈比賽雙人舞一等獎;
1996年至今任中央芭蕾舞團教員總排練者兼教員。2004年8月,被任命為中央芭蕾舞團副團長。
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曾說:“舞蹈能幫助人民養成高貴的協調和優雅的氣派。”
今年9月6日,北京殘奧會開幕式在國家體育場“鳥巢”舉行。英國《每日電訊報》評價開幕式時說:“這場晚會因舞蹈《永不停跳的舞步》而光彩奪目。”當那個來自四川地震災區的女孩李月坐在輪椅上,用雙手圓了自己的芭蕾夢時,全世界都為她的毅力而感動,也為芭蕾的魅力所折服。
35年前,10歲的馮英也是懷著和李月一樣的夢想,走進自己的芭蕾藝術世界。
“芭蕾不只是好玩兒”
1973年春,哈爾濱某小學。
安靜的教室里只有老師手里的粉筆劃過黑板的聲音,30多個學生挺直脊背,端坐在座位上,小臉兒上滿是認真。“當、當、當”一陣敲門聲打破了這份寧靜,也把老師和學生們的目光吸引到教室門口。校長推門而入,后面還帶了兩個人。
“同學們,這是北京舞蹈學校的老師,是來招生的。”校長簡短說明來意后,就把講臺交給了后面的兩個人。

他們挑選了幾個孩子到講臺上后,就仔細觀察這幾個孩子的體型、身體比例和柔韌度。一段時間過去后,只剩下馮英還在臺上。北京舞蹈學校的老師對還處在懵懂狀態的她說:“過幾天到區少年宮參加考試吧。”
“后來經過三次考試,篩選,我才被北舞錄取。”馮英回憶道,“其實我的身體條件并不是特別優秀,骨架比較大,腳背也沒那么高。另外,三試時,老師讓我來一段表演。別的孩子幾乎都是少年宮、藝術隊或體操隊的。而我什么都沒學過,于是,邊唱邊跳了一段自創舞蹈——《北風吹》。”評審老師邊看邊樂。“我覺得老師選中我,絕大部分是因為我反應快,還有跳舞時眼里閃爍的光芒。”
當年9月6日,馮英離開哈爾濱,來到向往已久的首都學習芭蕾。
“芭蕾舞是一種源于意大利的舞劇。1920年代,一些外國僑民在上海、哈爾濱、天津等城市開始教授芭蕾藝術,都是私人家教。后來,中央芭蕾舞團的藝術指導戴愛蓮女士到英國學習芭蕾,回國后就把芭蕾舞帶到了中國。當時中國剛剛解放,接受不了芭蕾,‘大腿舞滿臺跑,工農兵受不了’是那時的流行語。但是,到我入學時,已經有很多人開始關注芭蕾了。”
經過每天重復地早操、用腳擦地、把桿后,馮英發現芭蕾不只是“每天蹦蹦跳跳,很好玩兒”。“這種艱苦不只是肉體上,而是對毅力的磨練。小孩子很容易覺得枯燥、乏味。我在一次因不用心練習而被老師批評后,才真正感受到我在學習,不是在玩耍。我提醒自己‘藝術是有嚴肅性的’。”
“舞者起碼要有耐得住寂寞的素質。我上了舞臺就是進入了藝術殿堂,帶著崇敬的心理,感覺跳舞的時刻很神圣。”
“女神”的痛苦
前蘇聯最著名的芭蕾舞演員加林娜·謝爾蓋耶夫娜·烏蘭諾娃曾被著名詩人艾青贊揚為——“不是天上的仙女,卻是人間的女神,比夢更美,比幻想更動人”。但實際上,芭蕾舞演員們是最不愿意向外人展示那雙女神才具有的“金蓮”的。
“我們一年級打基礎,二年級開始穿舞鞋。”拿到舞鞋的當天晚上,興奮的小馮英就穿上跳舞。不知道要做防護措施的她跳兩下后發現,嫩嫩的腳背被蹭掉了一塊皮。第二天上課時,她跟老師說:“我腳破了,能不立嗎?”老師回答她:“破,是正常的。”
“那種疼,真是鉆心地疼!那天練習完發現襪子上和鞋里都是血,脫襪子時要小心地把襪子和腳背上的肉分開。就這樣,每個腳趾頭輪流磨破過多遍后,在四五年級長出老繭就不疼了。”
馮英曾有兩個腳趾被磨成雞眼,每次表演前她都要先把疼痛的腳趾使勁地跺麻,“這樣就不會覺得疼了”。“在側臺時覺得疼得根本不能上臺跳,但是,一上舞臺就馬上覺得不疼了。我想這是我的一種表演欲在支撐著。”
1980年,馮英進入中央芭蕾舞團,任主要演員。為了方便跳舞,馮英決定給腳動手術,把一塊跟腱部位多長出來的骨頭取出。“麻藥勁兒過后,疼得我直抓腦袋。”
“我們的腳很難看,夏天都不穿涼鞋的,很可怕。”馮英有絲遺憾地說。
“其實,腳的疼痛還能忍,最難受的是腰疼。”馮英14歲出早操時,分別做完500下踢腿和推地彈跳后,“猛地一放松,只聽到‘嘎嘣’一聲,我就不能動了,后來還是被老師背回學校的”。醫務室大夫檢查后,對她說:“沒那么嚴重,小孩兒哪有腰,打一針封閉就行了”。就這樣,馮英在床上躺了三天。“后來也老疼,不過沒在意,就是平時加強鍛煉腹肌、背肌,輔助腰部。”
也是在1980年,醫生讓馮英去拍片,她才發現自己的第四、五腰椎有一半都向下傾斜。“那時我天天捂著腰,走路像孕婦。現在我的脊椎是S形的,但是,我覺得值得。我從沒停止過對跳舞的渴望。”
“我覺得自己還沒瘋夠”
1982年,馮英被派往法國巴黎歌劇院進修一年。留法期間,她曾受著名芭蕾大師指點。“特別是1985年主演著名的芭蕾大師Rudolf Nureyev編導的《堂吉訶德》,至今受益非淺。1986年10月,戴愛蓮先生帶著我們作為客座藝術家,與巴黎歌劇院明星同臺獻藝,戴先生稱此為‘巨大的榮譽’,我覺得這是最有含金量的獎勵。”
與現今不同的是,1980年代的芭蕾舞劇目很少,馮英在舞臺上跳了17年芭蕾舞,也“只跳了十幾個舞劇”。其中,她的代表作是《黑天鵝》、《唐吉柯德》、《吉賽爾》。“但是,我對每個舞劇都打從心底里喜歡。”
1984年,電影《紅樓夢》劇組選角,馮英因把芭蕾舞劇《紅樓夢》里的林黛玉“演活了”,被導演請去試鏡。“那時舍不得自己的芭蕾訓練,就拒絕了。一天不練自己知道,兩天不練同行知道,三天不練觀眾知道。”
盡管著名紅學家王昆侖曾說:“馮英演的林黛玉氣質非常好”。馮英依然覺得,“用西方的芭蕾舞形式表現中國文化,真的很難。西方審美是向上的,是對上帝的景仰;中國人的審美和信仰是扎實地、根植于大地的。”
“我認為融合比較成功的芭蕾舞作品是《紅色娘子軍》,其舞蹈風格是任何一部古典芭蕾舞劇都不具備的。除了西方芭蕾的舞蹈語言,它還融合了不少中國戲曲和民間舞蹈的元素。作為中國第一部具有中國風格的芭蕾舞劇,已經在國內外演出過2000多場,它早已超越了意識形態和時代的局限。動人的情節和生動的人物讓即使沒經歷過那個年代的人一樣可以欣賞它的美妙。”
馮英對西方芭蕾舞劇與中國文化的融合前景持樂觀態度。“因為全球化,今天比較好融合。但是,我們要在舞蹈韻律上找個結合點。這就是我們要走的路。我們現在是鋪路人,這需要經過幾代人的努力。我們要通過西方藝術來弘揚中國傳統文化。”
因對芭蕾的這份責任,馮英離開舞臺開始執教時,比其他老師都要嚴厲。“我想把自己對藝術的積累和理解馬上傳授給學生。我把自己全部的熱情和心血投入其中,我們的藝術生命太短了,不想讓他們浪費時間。我就覺得自己還沒瘋夠,還很懷念在舞臺上的美好感覺。”
烏蘭諾娃是馮英的偶像。“她是舞蹈詩人,我欣賞她對芭蕾的那份專注。我一直要求自己向她看齊。”
除了自己對芭蕾的熱情,馮英還希望把芭蕾的魅力展示給更多人。“在特定年代有政府幫助我們普及;在非特定年代,我們只能去努力讓普通老百姓去接受芭蕾舞,走近芭蕾舞。芭蕾舞藝術對于普通老百姓來講很高高在上,可是別忘了,世界處處存在美,而芭蕾就是在展現美、造就美。”
青聯檔案:
馮英,第二屆文化部青聯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