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志農：不能只剩下人

2000年的地球獎，奚志農是惟一一位評委會全票通過的獲獎者。

“1992 年的9 月15 號下午大約3 點鐘左右。當時，我和隊友先是看到了一堆依稀還冒著熱氣的猴糞，于是用最快速度穿過一個叫‘杜鵑嶺’的山脊，就看到溝對面正好有一個猴子家庭在一棵樹上，我當時什么都顧不得，趕緊找一個最高點，把外衣一脫，把機器往石頭上一擱，找到猴子焦點一清就一按。現在回過頭來再看那個鏡頭，我會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

這是奚志農第一次拍攝到滇金絲猴的情景。2004 年1 月的《國家地理》上，赫然出現了一張滇金絲猴的照片，就是奚志農的作品。

奚志農1964 年生于云南大理，因為愛鳥而拿起了攝影機。他拍過可可西里的藏羚羊、野牦牛，白馬雪山的滇絲猴，秦嶺深處的大熊貓。1995 年，當地政府為了縣財政收入，準備砍伐白馬雪山自然保護區南側100 平方公里的原始森林，這里生活著200 只滇金絲猴。奚志農四處奔走呼號，在宋健的支持下，砍伐被制止，200 只滇金絲猴有了生存的家園。

用影像保護自然，是奚志農的志向。他曾經在獨龍江失手從溜索上墜入山澗；曾經在荒無人煙的長江源從飛馳的馬背上摔下；曾經與大群奔跑的野牦牛擦肩而過；曾經與扎巴多杰在可可西里結冰的湖上追逐盜獵者，他的身上仍有四根肋骨是斷的……

奚志農對動物有很深的感情：“從它們的眼神里，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拍過一張照片，一只猴子坐在被砍伐的森林原木上，抱著一條短木樁。木頭是它們的家，奚志農說：“這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唐山大地震后坐在廢墟上哭泣的人們，不同的是，一個是天災，一個是人禍。”

有一次，奚志農的車因路面不好，沖到了河灘邊的小溝里。卻發現溝里趴著一只小羊。“母羊跑出去得一會兒才會回來，我們立刻撤也沒有意義了，于是大家就抓緊拍攝起來。”奚志農解釋說，“小羊趴在河灘的沙地上，渾身濕漉漉，還是一種暗褐色。從濕濕的毛皮上判斷，它離開母體才幾分鐘。正是下午兩三點鐘，日照非常強烈，小羊顯得很虛弱。它見到的第一個活物是它的媽媽，第二個就是沖它一陣猛拍的這幫怪物了。”

小羊開始試著把小腿立起來，立了前肢再立后肢，它在努力地想站起來，結果前肢一軟就跌了回去，小羊又開始新的努力。奚志農如今還非常內疚：“如果不是因為我們的車突然滑進溝里，那只母羊就不會受到驚嚇，而它是剛剛生下小羊呀，我們在小羊周圍沒有看到胎盤，我不知道這種驚嚇對母羊和小羊有沒有什么影響……真的很內疚。”

1998 年克林頓訪華，收到的禮物之一就是奚志農拍的滇金絲猴照片。2000 年的地球獎，奚志農是唯一一位評委會全票通過的獲獎者。他說：“不是我的照片而是動物的眼神感染和打動了每一個看過那種眼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