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比利時和“問題兒子”共成長

“問題兒子”令母親欲哭無淚

枚子從北大生物系碩士畢業后，被分配到上海一家科研單位工作。很快，她與同學杜濤結了婚。一年后，他們的愛子明宇呱呱墜地。夫妻倆工作都很忙，不得不將才兩歲的明宇送回江蘇老家，拜托父母幫忙照看。

小明宇漸漸長大，上小學時，就顯出聰明的天分。枚子覺得上海的教育環境對兒子的成長更有利，于是將兒子接到上海讀書。

兒子進新班級沒幾個月，枚子就被老師召見了好幾次。江蘇老家的教育和上海的教育差異很大，在陌生環境里，兒子的自信心被一點兒一點兒地毀滅，一提上課就頭疼。就這樣，明宇小學五年級上了兩年，六年級又上了兩年。初中時，小明宇開始在校外尋求溫暖和刺激。一些社會上的人乘機拉攏他，他逃學，從家里拿錢去“孝敬”哥們兒，還學會了打架、追女孩子……于是，枚子開始為兒子一次次的墮落而大打出手。然而，兒子對學習越來越反感，搞得枚子心力交瘁。

就在兒子成長的關鍵時刻，枚子獲得了到比利時魯汶大學攻讀博士的機會。到比利時后不久，她接到丈夫的電話，說兒子在學校打架被開除了。枚子聽后萬分著急，甚至想丟下學業回國。丈夫勸慰她說：“與其回國照顧兒子不如將兒子接到比利時，說不定陌生的環境更適合孩子成長。”枚子細細分析，或許接兒子來比利時真的可以給他一個重新成長的機會。

當枚子在布魯塞爾國際機場看到兒子拖著沉重的行李向她走來時，她深深知道一場更大的挑戰正在等著她：那是一項重新塑造兒子的工程！

國外實施“重塑愛子”工程

枚子的目的是讓明宇在比利時上大學。

首先，他得學習語言。誰知，等枚子聯系好一所語言學校，明宇卻拒絕上學。枚子知道這是在國內上學時留下的陰影作怪，兒子怕老師、同學排斥他。于是，枚子想了一個妥協的辦法，答應明宇先去試聽兩天，如果不喜歡就不去了。

沒想到明宇放學回家一臉的愉快。枚子忍不住問兒子：“在學校感覺怎么樣？”明宇頭也不抬地說：“很好！”就沒了下文。明宇一向很少主動和母親講話，用他的話說，母親太婆婆媽媽。枚子心想，只要兒子肯上學，就謝天謝地了。

枚子偷偷去學校詢問兒子的情況。班主任索普拉尼太太的教學方法和國內不同，她希望每次上課有一位學生與她一起站在黑板前做她的助手。明宇因為在班級年齡最小，同學們經常推薦他上講臺。開始他還有些緊張，但是只要他寫對了，索普拉尼太太就會親切地拍他的肩膀；寫錯了，索普拉尼太太也不會批評他，與同學們一起幫他重來。明宇的表現欲本來就強，找回了自信的他對學習產生了濃厚興趣。

聽到兒子的改變，枚子欣喜不已，不斷對索普拉尼太太道謝。索普拉尼太太奇怪地說：“杰克（明宇的英文名）很好的，你為什么擔憂？”枚子就將兒子以前的情況告訴她，并說出了母子之間存在的隔閡。

索普拉尼太太建議將枚子和兒子的對話詳細記錄下來，找出溝通的障礙。

于是，枚子買了一個錄音筆，偷偷記錄下和兒子的有限對話，很快就發現了母子倆的對話模式——在家里，枚子和兒子的對話內容70%以上有關學習。一般是母親主動問：“今天功課怎么樣？”兒子回答：“很好。”然后，就是母親長篇大論地講“兒子你要好好學習，才對得起媽媽”等類似的話。兒子再用“知道了”結束。有一次，明宇告訴母親：“今天寫錯了好幾個單詞。”母親馬上很緊張地說：“是不是昨天沒用功？”然后，又是老調重彈地講了一遍對兒子的期望。明宇除了那句“知道了”，沒有其他反應。若不是錄音在那，枚子真不敢相信她什么時候變得那么討厭。

接下來的日子，枚子有意改變與兒子的對話形式。一天，明宇很沮喪地對母親說：“媽媽，我本來就笨，為什么你一定要讓我學那么多東西？我不想學了。”枚子一聽火冒三丈，剛要開口罵兒子，但轉念一想，盡量平靜地說：“媽媽知道你很辛苦，你的記憶能力一向很好，我相信你一定能克服。媽媽和你一起來想辦法努力，好嗎？”做好挨罵準備的明宇很詫異地抬起頭，告訴母親今天表演時說錯了好幾個單詞，被同學們笑話。

原來如此，并沒有枚子想象的那么嚴重。“你愿意聽媽媽當初學外語的經歷嗎？”明宇點點頭……

不知不覺，枚子和兒子談了半個多小時，兒子顯然被母親當初的學習激情所感染。枚子趁熱打鐵，提出一項“獎勵計劃”。語言學校從不布置家庭作業，從今天開始，枚子要求兒子每天要用中、英、法三種文字寫日記。如果三個月堅持下來，就可以自己挑選路線去旅游。枚子的提議得到兒子的積極響應。“周游世界”對于十六歲男孩的誘惑力是不容置疑的。

被快樂充斥大腦的明宇自然不會想到，這個計劃背后母親要付出多大的辛勞。為了這個計劃，枚子不得不到酒吧去打工賺錢。

明宇果真堅持了下來，枚子決定履行諾言。

兒子看過一部《瓦爾特保衛薩拉熱窩》的電影，執意要去薩拉熱窩。為了充分利用這次機會鍛煉兒子，枚子決定從旅游路線、訂旅館房間乃至餐館，完全由兒子負責。她知道這樣做有些冒險，但她在乎的是兒子獨立自主地去體驗，無論成功與失敗。

在旅游愛好的激勵下，明宇的學習勁頭日益增強。為了選擇一個好的旅游地點和路線，他開始查閱很多外文資料，閱讀量大大增加。學習對于他來說已經不再是沉重的負擔，而是樂趣，這些倒是超出了枚子“獎勵計劃”的初衷。1992年~1994年，枚子母子去過很多地方，只是兒子選擇的旅游地點越來越近。后來，枚子才知道這是因為兒子見母親賺錢辛苦。兒子學會關心體諒人了，枚子喜出望外。

母子倆開始變得無話不談。一次，兒子還給母親講了他那段做“壞孩子”的經歷和感受。聽著聽著，母親淚流滿面。枚子突然領悟到，她和丈夫對明宇過高的期望超出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只知道責怪孩子，卻不理解他。

枚子決定向兒子道歉，一句“對不起”她向很多人說過，可對兒子，這是第一次。

自從到比利時，她和兒子之間有了很多第一次，正是這些改變，讓她們母子的心終于貼在一起了。更讓枚子欣慰的是，兒子在國內時的那些壞毛病不見了，現在的兒子快樂開朗，積極向上。

兒子終于得到語言學校的中、高級班的結業文憑，而且初步掌握了法語、英語、荷蘭語、西班牙語、德語等5種語言。

母子倆有個“美麗的約定”

明宇終于上了頗有名氣的魯汶大學，與母親成了校友。但明宇遇到了困難，魯汶大學認為關于哲學和文學的文憑不能隨便給外國人，在考試中多方設卡。明宇的好幾門功課分數都低得可憐。

看到兒子苦惱不已，枚子四處想辦法。學校有位斯坎達利教授很有正義感，而且他的研究方向枚子也很感興趣。枚子主動找他幫忙，并希望義務到他的化驗室做助理工作。

枚子的生活更忙碌了，寫博士論文、到斯坎達利教授化驗室幫忙、周末到酒吧打工，沒有一刻空閑。

由于魯汶大學的苛刻，明宇以1.58分之差沒有獲得大學文憑。更不幸的是，斯坎達利教授突然癱瘓，留下未完成的科研工作，這就意味著枚子多年的心血付諸東流。

那段時間，枚子母子倆各懷心事，郁郁寡歡。一天，枚子和兒子像往常一樣去看望斯坎達利教授。走在路上，明宇突然說：“媽媽，我知道您為什么不開心，難道它比花六年時間改變一個‘問題兒子’還難嗎？”枚子一愣，兒子說得對，枚子心想我應該做一個堅強向上的母親，不能因為一點兒挫折就垂頭喪氣。她和兒子擊掌相約：枚子將斯坎達利教授留下的科研任務完成，明宇則要用優秀的成績獲得大學文憑。

三個月后，在斯坎達利教授的建議下，明宇到恩諾國立高等經濟學院改學旅游企業管理專業。與此同時，枚子繼續在斯坎達利教授的化驗室里工作，完成了教授留下的科研任務，并在國際一流雜志上發表了四篇論文。在國際近紅外光譜學會上，枚子還被列為該學會國際委員會常務委員。2002年，枚子的專著在英國出版發行。

這時，明宇也以優異的成績獲得比利時恩諾國立高等經濟學院的文憑。母子倆雙雙完成了當初的約定，國內的丈夫得知后喜極而泣。

明宇目前在魯汶大學體育運動中心工作，被評為最優秀員工。第一次拿到獎金，明宇請母親吃飯。那天，枚子特意穿上漂亮的衣服，激動的心情一如當年與丈夫的初次約會。在餐廳優美的音樂聲中，兒子為母親戴上了他送給母親的禮物——一條鉆石項鏈：“媽媽，您真漂亮！媽媽，我太頑皮，讓您這么多年吃了很多苦。我能賺錢了，以后每月工資的1/4您幫我存起來，到了一定數量，我們就一起去旅游，好嗎？我很懷念我們的‘獎勵計劃’，它打開了我夢想的翅膀，也凝聚了您無盡的心血。”枚子的眼睛濕潤了。

這就是當初那個在國內被學校開除的“問題兒子”嗎？明宇的體貼和關心讓枚子這個做母親的欣慰萬分。枚子和兒子的又一項約定“出臺”了：用三年時間，明宇取得碩士學位，枚子則把自己的研究成果與祖國的同行合作，將科研轉化為生產，建立自己的公司。

如今，枚子奔波在比利時和祖國之間，無暇更多關心明宇。但枚子知道，兒子一定和她一樣勤奮地學習和工作著，因為他們有一個“美麗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