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作義與北平和談（下）

第三次談判

1949年1月10日，規模宏大的淮海戰役結束，傅作義再次受到震撼，劉厚同責怪他一誤再誤，錯過很多寶貴機會，這次不能再遲疑，傅作義才又派副司令鄧寶珊隨同周北峰繼續和談。14日清早，鄧寶珊將軍和周北峰騎馬出德勝門（守軍趙樹橋師長系傅作義部屬），由清河繞道到通縣西五里橋平津前線司令部，與林彪、聶榮臻、羅榮桓、劉亞樓進行談判。見面時天津總攻還沒有開始，聶榮臻同志告訴對方，上次談判要求14日答復，因沒有履行，所以這次談判就不包括天津了。鄧寶珊認為打天津絕非易事，至少需要一個月時間。林彪輕蔑地說：“有三天就足夠了。”

果然，前線部隊在掃清外圍據點之后，1949年1月14日10時開始總攻，經27個半小時激戰，便全殲守敵，守備司令陳長捷被俘，解放天津?，F在很多資料介紹，攻打天津時間為29小時，這是計算時間的誤差，因為前線司令部匯報給中央的戰役結束時間是15日下午1時半，而新華社發出急電的時間是下午3時，很多資料是以下午3時聽到廣播為界限計算的。

為敦促和談速成，16日清早，我方將陳長捷押到談判室，請周北峰、鄧寶珊過來見面。當陳長捷看清是他們二人之后，大罵不止：“你們這些家伙躲在這里，以和談為名，吃飽了磨牙玩，就是不簽字，讓我和13萬天津兄弟當犧牲品……”，鬧得周北峰、鄧寶珊非常難堪。待心態平和以后，陳才現身說法，勸他們不要再猶豫。二人立即電請傅作義接受人民解放軍條款，傅作義當即答復，于是雙方簽署了《關于北平和平解決的初步協議》十四條。19日雙方代表在城內華北“總部”聯誼處經磋商后，將協議正文增補為18條，附件4條，共22條。東北野戰軍參謀處處長蘇靜與華北“總部”政工處處長王克俊及崔載之，分別代表雙方在《關于北平和平解決問題的協議書》上簽字。

簽完字，鄧寶珊和周北峰都長出了一口氣。在他們臨返回北平前，鄧寶珊提議：“請貴方也派一名代表進城去，以便進一步聯絡商談。這也是傅先生的意見。”

劉亞樓邊答應，邊遞過一封以林彪、羅榮桓名義致傅作義的信，鄧寶珊打開了那封信，大吃一驚：“北平被圍業已月余，人民痛苦日益增重，本軍一再推遲攻擊時間，希望和平解決，至今未獲結果。貴將軍身為戰爭罪犯，如果尚欲獲得人民諒解，減輕由戰犯身份所應得之罪責，即應在此最后時機，遵照本軍指示，以求自贖……本軍并愿再一次給予貴將軍及部屬以考慮及準備之充分時間。此項時間規定于一九四九年一月十七日一時起，至一月二十一日日下午十二時止?！?/p>

鄧寶珊當時并不知道，這是毛澤東主席借用了林彪和羅榮桓的名義而寫。鄧寶珊回城后，沒敢將信交給傅作義，擔心傅作義看過信后會惱火，使談判功虧一簣。

1月17日，蘇靜作為進城聯絡的工作人員，與鄧寶珊等人同進北平，周北峰留在通州我平津前線指揮部。第三天，蘇靜與崔載之等人開始將協議具體化。

20日夜，石覺所部的部分軍兵聞知北平在和談，發動了兵變，北平城內槍聲不斷。李炳泉當即叫醒周北峰，說城內可能發生兵變，首長指示，請你趕快告訴傅先生，如果需要，開放西直門，我們有一個縱隊立即可以進入，聽從傅總司令指揮。周北峰當即給傅作義打通電話，傅作義表示感謝，說完全能控制。果然，經過一夜激戰，圍殲了嘩變官兵。

根據約定，我方派出政治部主任陶鑄同志前往北平。21日清晨，周北峰和化了裝的陶鑄同志乘吉普車進入北平，來到中南海居仁堂傅作義的辦公室。下午，陶鑄同志與傅作義商議建立北平聯合辦事處。經中央確定，我方人選派葉劍英同志任主任，陶鑄、徐冰、戎子和為委員，傅方派周北峰、郭宗汾、焦實齋為委員，日后工作由聯合辦事處辦理。

21日下午，傅作義同意了國共兩軍談判形成的文字協議，并隨后在中南海居仁堂召集高級將領會議，當眾由王克俊宣讀了十八條協議。參加會議的有傅系將領李世杰、梁述哉、張濯清、郭宗汾和蔣系兵團司令石覺、李文。宣讀條款后征求大家意見。一陣沉默之后，第6兵團司令李文、第9兵團司令石覺和第16軍軍長袁樸放聲大哭。但迫于環境壓力，這三人最終同意了協議，只是要求師長以上蔣系將領并由每個師抽調50挺輕機槍返回南京。傅作義考慮走一部分頑固分子可以減輕改編壓力，予以答復。92軍將領因事先做好了起義打算，托故未走。

22日當晚，政工處副處長閻又文代表傅作義在中山公園召開記者招待會，宣布北平和平解放條款。參加招待會的中外記者有40多人。

1月23日，北平和談的主要條文（13條）公布在各大報紙上，各界人士歡呼雀躍。同日的北平《平明日報》頭版刊登了三條重大新聞：傅總司令發表文告，雙方協議昨起休戰；李代總統昨日就職，宣示政府求和誠意；政院會議昨日決定，派五代表進行和談。此外還有一條國際要聞——杜魯門上任第一天。這一時期北平報紙對社會各階層的反應報道也多，字里行間也流露出記者激動的心情。

二、和談插曲

北平和談期間，國民黨特務偵知傅作義開始和共產黨談判，及時報告了蔣介石，蔣介石四次派人來北平，拉攏傅作義。第一次是軍令部長徐永昌過來，要求大軍南撤，被委婉回絕；第二次是軍統二廳廳長鄭介民來，還是逼迫南撤，并安排特務爆炸了何思源住宅，但傅作義沒有被嚇?。坏谌问鞘Y緯國持蔣介石親筆信來說項，以東南司令長官相許，傅作義再次婉言謝絕；第四次是美國太平洋艦隊司令白及爾來說，只要撤出華北到青島，以后一切由美國負責。北傅作義嚴正拒絕。見無計可施，1月17日晚，蔣介石給傅作義發了一封電報，大意說，相處多年，彼此深知，你現在厄于形勢，自有主張，無可奈何，我今只求一件事，明日起派飛機到北平運走十三軍少校以上軍官和必要的武器，約要一周時間，望念多年之契好，予以協助。傅讓秘書擬寫了“遵照辦理”的電稿，然后將王克俊叫去，商議辦法。王克俊建議可以給蔣回電答復，但同時也給解放軍平津司令部發個電報，要求解放軍炮擊天壇機場，不讓飛機降落。傅作義同意。為保密起見，電報沒有署傅作義名字，而是署了王克俊名。18日，南京飛機果然來了，解放軍一陣炮火，嚇得飛機沒敢著陸，這樣就粉碎了蔣介石的運走精銳支援華東戰場的計劃。

北平和談期間，北平地下黨組織還策劃了兩次局部起義活動。一是策動國民黨92軍起義。1948年12月12日以后，北平形勢日趨緊張，17兵團基干部隊92軍奉命從天津調到北平，第92軍軍需官李介人（國民黨第17兵團司令侯鏡如外甥，我地下黨員）和21師師長張伯叔（侯鏡如連襟），一起到92軍軍長黃翔家（王府井梯子胡同）勸說黃軍長走起義之路。黃軍長原屬侯鏡如兵團，二人私交甚密，侯鏡如也曾暗示過他將來見機行事，所以當他們說開之后，黃翔立即同意，12月21日派21師參謀宋衡夫、季洪隨同李介人一起來到我方前線指揮部肖勁光司令員接洽起義事宜，雙方首先約定停止交火。南苑機場正好由21師把守，解放軍輕易攻下。傅作義要求92軍將機場奪回，92軍實際僅派一個連象征性打了幾下就撤了回去。傅作義知道后大為惱火，認為不是在打仗，而是在表演，于是打算撤掉黃翔，但侯鏡如不答應。黃翔要求盡快起義，但我軍前線指揮部指示他不必立即起義，聽候命令，以免打亂大局策劃。后來雙方和談成功，92軍就隨同大軍一起接受了改編。另一宗是策動35軍副軍長丁宗憲率部起義。35軍主力被殲滅后，尚存一個整師（因留守北平，免于毀滅），傅作義以這個師威骨干，很快又恢復35軍番號，副軍長丁宗憲負責。這期間地下黨馮杰宸（公開身份是北平市企業公司經理，與上層人士有廣泛交往）私下做通了丁宗憲工作，一旦和談不成，丁宗憲表示要率部獨立起義。此外，守德勝門的趙樹橋師長也和我們達成意向，一旦和談不成，他愿意戰場起義?？梢娬娴膭悠鹞鋪?，國民黨軍也不會堅守多久。

三、接收

1月22日，傅作義在華北“剿總”機關及軍以上人員會議上，宣布了北平城內國民黨守軍接受和平改編，發出了《關于全部守城部隊開出城外聽候改編的通告》，同時將協議諸點經國民黨中央社北平分社向全國發表。傅作義在《關于北平和平解決問題的協議書》上簽字并發表廣播講話。應李文和石覺的請求，24日，傅作義將部分愿意回到南京的國民黨軍嫡系將領飛機送還（傅作義認為放走部分頑固派有利于改編），其余25萬大軍由26日起在一個星期時間內陸續開到城外指定地點進行改編。為確保不發生意外，傅系將領劉春方首先開出，暫編104軍軍長安春山部殿后。一周時間，大軍全部開出到達指定地點進行整編。

1月31日，人民解放軍入城接管全部防務。為歡慶平津戰役取得的偉大勝利，平津前線司令部在2月3日舉行了一次莊嚴盛大的北平入城式。

作者單位：北京市平谷檔案局